筱似韞適才到達江寧,便收到許寅逃往荔州的消息,彼時依然於小院居住的思思、桃枝二人被金吾衛抓了來。


    恰逢將軍趕來,金吾衛首領便在筱似韞麵前審問了二人。


    “叫什麽名字?”之前的金吾衛首領沉聲低問道。


    “小女子俞思思,這是我的丫鬟桃枝。”思思見麵前端坐的男子威武雄壯、氣度雍容,方知此人很可能是這群金吾衛的首領。


    “你怎麽會住在那家小院?”那首領繼續問道。


    “官爺,小女子於江寧做生意,跑遍了江寧大街小巷,方尋得了這麽個住處。不曾想剛住進去五日,便被官爺尋了來。”思思言語輕巧,一旁的筱似韞卻一臉不信。


    此刻筱似韞起身,踱步至思思麵前。此女子看著眼熟,他思索了半天也未想起在哪裏見過。


    “俞思思?你祖籍哪裏?”筱似韞此刻走上前來,親自問道。


    “小女子祖籍衢州。來江寧做藥鋪生意,順便帶郎中給人看看病。”眼見筱似韞眼神犀利,目光如箭直視著她,思思本能地想躲。


    “你可有去過汴京?”見思思眼神躲閃,筱似韞問得直接。


    “不曾。”思思低頭,答得幹脆。


    筱似韞未繼續問話,隻細細端望著思思,在腦海中搜尋曾幾何時見過她。


    沉吟稍久,筱似韞猛然想起,去年夏末時分,皇宮沁湖的岸邊,自己救葉家嫡女葉傾心時,此女子便在人群中出現過。


    原來是舊時伴讀的貴女。筱似韞心中一驚,知曉其必是某大臣家眷,但麵兒上仍冷靜未言。


    “你父叫何名字?”筱似韞沉聲一問。


    思思未語。


    “真的不曾去過汴京?”筱似韞再問。


    “不曾。”思思心中驚駭,但仍勉力維持了表麵的平靜。


    “俞思思,去年夏,你曾於汴京皇宮做公主伴讀,彼時葉家嫡女落水沁湖,我曾下水救她,彼時你便在場。是也不是?”似韞冷哼一聲,心中怒意便現於臉上。


    “我……”思思語竭,竟不知如何開口。


    “榮訶與你什麽關係?還不快從實招來?”筱似韞繼續言辭激烈說道。


    “大人,我……”


    “大人,我家小姐是冤枉的。”桃枝此時上前一步,俯身跪地向筱似韞磕頭道。


    “大人,小女子根本沒去過什麽汴京,一直本分在衢州,此時剛來到江寧之地。請大人明察。”說這話時,思思心中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的,既然自己身份蹤跡已被發現,那便更不能連累了大家及榮訶殿下了。


    聽罷此話,有一瞬,筱似韞真想一刀殺了麵前這女子,但他忍住了。筱似韞不殺女子,這是他自跨馬上戰場以來的承諾。


    “榮訶藏身在何處?”筱似韞直視著思思躲閃的眼神,犀利問道。


    思思沒有言語。


    “他之前藏身江寧你的小院,是也不是?”筱似韞再問,思思眼神不再閃躲,反而一臉鎮靜,沉默又沒有言語。


    “榮訶到底有什麽好,讓你等甘心為他舍命?”看著此刻俞思思幽暗如水的眼睛,筱似韞不禁憤怒又疑惑。


    “因為…因為他善良溫雅、氣質如蘭、既懂社稷之道,又願意體察民生疾苦。是個仁德愛民之人。”俞思思想放棄掙紮了,她拋開自己的理智,隻想傾吐心中壓抑的情緒,哪怕傾吐的結果很慘淡!


    俞思思說出這樣的話,筱似韞始料未及;她有這樣的眼光,更是自己不曾料想的。


    稍久的沉默。


    此時,門外一侍從進來稟報,“將軍,常州方向的金吾衛傳來消息,榮訶在入常州城時被城門守衛發現,現已捉拿,在返迴江寧途中。”


    聞言,筱似韞一愣,方迴答道:“那便好,帶此二人下去,好好看管。”


    眾人退下之後,坐於榻墊之上的筱似韞此刻起身,在屋內踱步,並細細思考著剛才的對話。


    榮訶是個明君,然而此刻,自己卻深陷榮伺陣營,他有些沉鬱難受,不知如何開解。


    天色漸暗,江寧夜色漸深。按照侍從的稟報,明日一早榮訶一行便會迴到江寧。此時寒風凜冽,江寧的寒涼氣息撲麵而來。


    站在金吾衛紮營的這間客棧窗前,筱似韞暗暗望著遠方。江寧的夜燈火闌珊,路上疏離的行人個個裹緊了衣衫,疾步向前奔走。


    他不曾想到,此番來得如此順利,沒費什麽功夫,便抓住了榮訶。隻是心中,那種莫名潛在的傷感又出來作祟;麵對榮訶,他是有負罪感的,真的!


    一夜無眠。翌日一早,常州的金吾衛便將榮訶押了過來。


    再見榮訶殿下,他消瘦成熟了許多,皮膚亦黝黑了許多,原本略微圓潤的五官更加分明立體,著粗布襴衣的他,此刻眼神平靜、麵露威色,變化真得很大。


    “榮訶殿下,許久不見。”筱似韞忍了心中異樣神色,抬手對榮訶作揖道。


    “嗬嗬,筱將軍,汵太後為了我,竟派你親自前來,我倒是未曾想到。”榮訶輕笑些許,朗聲輕說道。


    聞此,筱似韞心中一驚,沒想到半載多不見,榮訶竟變得如此成熟豁達。


    “殿下言重了。殿下乃汵太後關心之人,微臣必當以禮待之。好生帶殿下迴汴京。”


    “那邊好。”榮訶淺笑些許。


    沉默稍久,筱似韞繼續問道:“許寅大人眼下何處?”


    “筱統領,既已抓了我,還找許大人作甚?”榮訶說得避重就輕。


    “殿下所言有理,隻是既同為欽犯,必然都要抓了。”


    “嗬嗬,好吧,不過我屬實不知。”榮訶說完此話,便閉目凝神,不再言語了。


    筱似韞無奈,遂吩咐身邊侍從道:“閆戌鳴,帶殿下下去好生看管。然後通知江寧及常州金吾衛,全力捉拿許寅其人。”


    “是,將軍。”閆戌鳴聞言,拱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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