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清晨,風和日麗,晨光透亮。


    葉府暢風苑的寢榻上,葉傾染靜靜俯臥,遍體鱗傷,正在被葉昭細心照顧抹藥。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的他,傷的更重,人也更虛弱蒼白。


    “兄長傷勢怎麽樣了”,沉靜許久後,葉傾染拖著虛弱的喉音輕聲問葉昭。


    “大公子挨了三十板子,比你好一些,不過他體質弱,眼下也是俯身臥床,讓人侍奉著。”葉昭神色凝重,一邊上藥一邊輕聲說道。


    “沒想到這次抗旨拒婚,自請去邊關,竟會連累父親哥哥遭貶又遭罰,連母親也氣急病倒了。葉昭,我這麽做,是不是很自私很不孝?”葉傾染神色幽暗,虛弱喃喃道。


    “確實不孝,不過公子之做法,葉昭可以理解,公子隻是想一展抱負,與思思姐姐一起罷了。葉昭覺得,夫人隻是氣鬱之症,有小姐侍奉;大公子有人服侍;府裏三公子在幫忙打理;老爺目前亦未說啥,估計也已想通。眼下重中之重,便是我們一個月後的南下之路,你此刻傷勢這般重,還需好好養著才是。”葉昭麵露憂慮之色道。


    葉傾染聽罷,苦笑些許,“沒事,一個月後,我也好得差不多了!”


    葉昭未繼續言語,默默給傾染換完藥,將薄衾蓋在其身上,輕聲道,“公子,你睡會兒吧,我就在外麵,你有事喚我。”


    “好吧。”葉傾染從喉嚨裏擠出兩個字,便兀自閉上了眼睛。


    葉昭起身輕出房門、扣上門環,吩咐侍女將血汙的裏衣拿去漿洗,然後便行至園中,兀自練起劍來......


    三日後,昭乾殿內。


    “父皇,兒臣要彈劾右相韓弼州,貪汙受賄、賣官鬻爵,結黨營私,並私建軍隊,意圖敗壞朝綱,顛覆我大榮政權。這是京兆尹稅銀貪墨案查出的墨銀去向明細,及韓相收受巨額墨銀謀取私利,采購軍需、軍餉的賬冊,請父皇過目。”


    榮訶躬身呈上奏折及賬冊,說話間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令殿下的眾朝臣瞬間議論紛紛,韓弼州更是心中一驚。


    “陛下,老臣冤枉啊,二皇子誣陷老臣,老臣惶恐!”韓弼州快步出列,撲通一聲跪地道。


    “冤枉?前日夜裏,城西三十裏地,你所派刺客阻我查案人員去路,還欲殺人滅口,你可記得?你可知那日已有刺客落網,並供出了你所有計劃?”榮訶眼神犀利,言辭激烈道。


    “陛下,刺客一說,老臣無從得知,更無從做得,老臣冤枉,請陛下明察!”韓弼州磕頭哭訴。


    “是啊父皇,韓丞相忠心耿耿,怎會行貪汙謀逆之舉,定是榮訶嫉妒陷害,兒臣肯請父皇明察,為丞相洗刷冤屈!”殿前的榮伺此刻也一臉慌張,躬身為舅父辯護。


    皇上此時並未言語,隻輕輕從閔合手中接過奏折證物,打開一一詳看。


    半晌之後,皇上臉上神色由平靜漸轉為慍怒。


    “韓弼州,你貪汙受賄、私設軍隊,如此謀逆大罪,賬目證物確鑿,你還有臉喊冤?”皇上說著,便將奏折證物甩至堂下韓弼州麵前。


    韓弼州拾起奏折證物,端看稍許,心中一驚,隨即癱坐在地。


    “來人,卸去韓弼州烏紗,押入大牢,等候禦史台細審!”皇上怒火中燒,威喝道。


    大殿隨即進來兩名帶刀侍衛,拖了韓弼州便走向殿外。韓弼州此時猛然驚醒,大喊,“陛下,老臣冤枉,冤枉啊......”


    “亓思旻!”


    “微臣在!”亓思旻聞聲出列,此時堂下已慌成一團。


    “此案交由禦史台...全權審理,務必秉公...斷案,背後牽連人員...盡數查出!”皇上氣息微喘,有些斷續道。


    “微臣遵旨!”亓思旻恭敬迴答。


    “退朝!”陛下勉力從喉嚨擠出兩個字,便起身走向朝內殿。


    剛才的激動情緒令他胸間憋悶劇痛,此刻全身虛汗淋漓,走路都有些虛弱不穩。


    “退朝......”閔公公長調示意朝臣退朝後,便快幾步跟上皇上步伐,及時攙穩了他。


    ......


    福寧殿。


    “咳...咳...咳...”


    “哇...”


    支撐許久,皇上又咳出一大口血。而後,他大汗淋漓、渾身虛弱躺於寢榻,一邊的閔合公公一邊命人收拾地上血汙,一邊用錦帕擦拭了皇上嘴邊血跡,再將桌上湯藥服侍皇上喝下。


    “你們竟敢攔我?”門外傳來一聲低亮的嘶吼,一聽聲音,便知是皇後娘娘。


    “娘娘,您不能進去,陛下吩咐,此刻誰都不見。”門口的侍衛上前一步道。


    “本宮有要事稟告陛下,你們都給我讓開!”韓皇後說著,便衣袖一揮想要強闖。


    “讓皇後進來吧。”此刻,躺於榻上的皇上微動了動口,虛弱地說出一句話。


    “是。”閔合公公聞言起身,放下茶碗,去門口迎娘娘入內。


    “你們還不快快退下?娘娘,陛下請您進去。”閔合行至門口,喝令門衛放行,隨後躬身示意皇後娘娘入內。


    皇後睥睨掃視了兩側門衛一眼,便整了整衣衫,快步踏入殿內。


    遠遠地,皇後便看見皇上麵色蒼白、唿吸沉重躺於榻上。一旁的案幾放著一個暗紅木製藥盤,盤中的絹布上有血漬若隱若現。


    “臣妾給陛下請安。”韓皇後行至陛下榻前,屈膝跪拜道。


    “起來吧。”皇上氣息虛弱道,說完便兀自雙手撐榻,將身子向上靠了靠。


    韓皇後連忙起身扶了他一把,“陛下,您臉色這般蒼白,可是肺疾又加重了?閔合,找太醫看過了麽?”皇後此刻蹲坐於榻前,看著榻上蒼白如紙的陛下,神色凝重問閔合道。


    “娘娘,太醫已經來過,方子也做了調整。太醫言說陛下近日過分操勞,致使體質虛弱,病情加重了,此刻需休息靜養。”閔合恭敬迴答。


    “閔合,你先下去吧。”沉吟半晌後,皇上開口輕聲道。


    “是。”閔合默默退下。


    見閔合出了殿門,皇上才繼續說道:“皇後,適才在門外,你宣稱有要事要稟告於朕,此刻四下無人,你但說無妨。”皇上長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後,輕聲說道。


    “陛下”,韓皇後撲通一聲跪地哭訴道,“臣妾兄長韓弼州絕非貪汙謀逆之人,他定是遭人嫉妒陷害,請陛下為其做主,還哥哥清白。”


    兄長韓弼州所做之事,她韓皇後如何不知?之所以這般喊冤,一是想試試皇上到底查出了多少問題;二便是想試試可否為哥哥尋個機會,至少是減緩罪行核定的時機,好讓她有時間布局。


    她心裏清楚,之所以建立那支私軍,也是因為當年謝貴妃聖眷不斷,彼時她於後宮飽受冷落,兄長於前朝備受排擠。為了韓家之發展、太子之未來,迫不得已,她與哥哥商議做了如此選擇。


    此刻,如若未來太子即位,身歸正統,這支軍隊,又談何會謀反呢?


    “皇後,前朝之事,不是你該管的。你兄之罪,朕若無確鑿證據,又怎會貿然抓人。朕念你韓家曾為大榮立下大功,朕不遷怒於你。但你需躬身自省,好好反思己過。


    此案朕已交由禦史台全權審理,你兄罪責大小,自會有公斷,你莫要插手了。”皇上雖然氣息虛弱,但言語堅定、威喝,不容置疑。


    此刻,韓皇後神色焦慮複雜,“陛下......”


    “皇後,韓弼州之事,是否冤枉,個中與你牽連多少,朕心知肚明,你亦心知肚明。你再要插手,便莫怪朕不念夫妻情誼。太子初理政務,資曆淺薄,他之蠻橫驕奢,便是因你此前溺愛所致。眼下,他已成人,以後路途,他需自己前行。你迴了鳳儀殿,便靜思記過吧。”皇上重聲打斷了皇後之言,麵色冷淡道。


    說這話時,皇上心中悲痛,也下了很大決心。皇後、韓弼州在朝堂前後之種種行為,已將早年韓家對他的恩惠消耗殆盡。此刻的他病弱體虛,迴天乏術,他要在離開前拔除這顆吸血毒瘤,還朝堂一片清明,讓後繼者能後顧無憂!


    “陛下,臣妾有罪,請陛下恕罪!”皇後聽聞此言,匐地連連跪訴。


    “你迴鳳儀去吧。”皇上此刻緊閉了雙眼,不再理會皇後悔罪。


    喘息稍久,他高喊一聲,“閔合!”


    閔公公聞聲疾步進來,隻聽皇上繼續吩咐道,“送皇後迴鳳儀殿,若無昭令,不得外出!”


    “是!”閔合應了一聲,轉聲對皇後說道:“娘娘,請吧。”


    已俯身跪地,哭泣半晌的韓皇後,見皇上此刻神情冷漠,絲毫不為所動,還下口諭將自己幽禁於鳳儀殿,心中的悔意瞬間便化為了恨意。她兀自抹了把眼淚,收了臉上悲傷,緩緩起身,在幽幽斜看了陛下最後一眼後,便跟著閔公公緩步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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