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皇後娘娘正欲宣中書侍郎張之道起草太子妃昭告詔書,卻見德公公躬身疾步入得殿來。


    行至娘娘身側,德公公低聲耳語,“娘娘,中書侍郎張之道大人求見。”


    皇後心中一震,此人怎不請自來了?


    “宣。”


    “微臣有罪,請娘娘責罰。”還未行至殿中央,張之道便跪地痛哭,一臉悔罪狀。


    “張大人,出了何事?”


    “娘娘,昨夜中秋,老臣女兒出門賞月,不料...不料...不料...”張之道此時語塞氣促,竟大汗淋漓,渾身顫抖,說不下去了。


    “不料什麽?說!”皇後見張之道心中懼怕,知道事關重大,隨即厲聲吼道。


    “不料犯下塌天禍事.......小女她,她…哎!請娘娘開恩呐......”


    張之道此時語焉不詳,直接磕起頭來。


    “娘娘,韓凜大人剛送來奏疏,請您一覽。”德公公此時上前,悄附在皇後身側呈上奏折。


    皇後拿起折子,打開。


    “啟奏皇後娘娘,殿下昨夜宴飲醉雁樓,救了一樓梯跌落女子,此女乃中書侍郎張之道大人千金張鈺。殿下心悅於她,遂傾心相顧。彼時雨露恩承,已成鸞鳳之實。殿下徹夜未歸,直至今早卯時,方至東宮......”


    看到此,皇後怒從心起,方才明白張之道為何吞吐不敢言。她橫眉怒指,直接罵道,“張之道,你養的好女兒...此時還有臉來求情?滾出去,滾!”


    接著,娘娘玉臂一甩,桌上茶杯順勢滾落,杯身碎裂,茗茶傾灑。


    “德宣,立刻宣太子來鳳儀殿!”


    “是。”


    德公公疾步匆匆小跑出去。皇後長歎一口氣,斜靠錦榻一側,雙目微閉,神情峻冷。


    為了太子婚事,她籌謀許久,好不容易選定肖太師千金為妃。豈料聖旨未下,太子便橫生此事。


    肖家權重,原本有肖似柔助力,以後太子登基,朝綱自穩如泰山。然此事一出,若處置不當,不僅會失去肖家助力,後黨在朝廷,亦會失去眾多支持;可若直接降罪張家,恐怕也難逃天下悠悠之口!


    皇後思慮良久,心中始終難以抉斷。


    許久,德公公帶著太子榮伺匆匆入了大殿。


    “兒臣參見母後,母後萬安!”榮伺跪地謙恭道。


    “皇兒,你可知錯?”皇後娘娘此刻端坐榻前,威聲怒道。


    “母後,皇兒知曉母後之意,兒臣對那張氏,心悅是真,欲納她為妃也是真。張氏柔慧恭婉,兒臣肯請母後恩準!”榮伺說著,便給皇後磕了頭。


    “胡鬧,太子娶妃,豈可兒戲。本宮之前與你商議,你也答應了選肖氏,今日出爾反爾,太子威儀何在?況本宮已與那肖似柔言明,若此時悔改,肖家該如何自處,本宮又該如何自處?”


    “母後,肖家臉麵固然重要,可納妃乃我終身大事,兒臣隻想娶心愛之人,之前錯選,這次不改了。肖家君下之臣,聖旨未下,即無定論,此時換人,守分即可;母後若覺臉麵略失,可安撫肖氏一下,這樣大家都得了好,豈不一舉多得?”


    “混賬,治國理家,豈能如你這般和稀泥,亂搞一通?你枉顧母後勸解,惹出這等糟心事,讓本宮如何替你善後?事已至此,唯今之計,我看你兩個都娶吧,似柔為正,張氏為側。”


    “額...這個......那兒臣謝母後成全!”


    ......


    從鳳儀殿出來後,榮伺一臉得意。不曾想昨夜出門一趟,竟抱得美人歸,如今母後更是讓自己兩位都娶,他想想都覺喜不自勝。


    肖似柔一側,今日一早,各伴讀已陸續迴宮,因之前贈釵之故,韓月對自己頗為親近。而太子去鳳儀殿一事,她早通過兄長暗中打探到了。


    太子糊塗,娘娘可不傻,這偷梁換柱之計,看似天衣無縫,實是禁不起細敲。弄不好,換柱不成,娘娘照單全收,那自己就真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眼下,隻有通過韓月接近韓凜,抓住韓凜之心,借他之手,方可徹底推掉賜婚。


    這日公主無事,眾伴讀基本也在屋裏待著。


    巳時左右,肖似柔托人去請韓月品茗、下棋。


    “妹妹好福氣,心中無事、神思清明。不像姐姐,整日為賜婚一事煩憂。”肖似柔輕歎道。


    “賜婚乃幸事,多少人求之不得呢。姐姐何故如此歎氣?”韓月好奇道。


    “妹妹不知,姐姐心有不甘,才願冒天下之大不韙,與你傾心相談。太子心中無我,娘娘多為顧全大局。似柔隻介一女子,所求也不過一生幸福。可心念他人之人,豈能是良配?哎…”肖似柔微歎。


    皇後姑母與太子表哥之事她略有知曉,看似柔姐姐這般端莊持重、處事有方,她隻覺若嫁給不愛之人,委實有些可惜。


    “那姐姐可有心儀之人?”韓月試探。


    肖似柔皺眉沉默半晌,緩聲道:“隻怕就算是有,此刻也無法言明了。”


    韓月微微一愣,她聽出了肖似柔弦外之音,便好心提醒道:“姐姐這般聰慧,何必將憂思鬱結於心?何不痛快說出?此刻雖非好時機,但若不一吐心意,隻怕以後會生遺憾!”


    “妹妹說得對,怕隻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肖似柔若有所思道。


    “哎,姐姐,莫多想,若僅是言明,便也無所謂結果,不留遺憾乃是真啊。”韓月聽到此,輕笑道。


    “嗬嗬,也是。妹妹,姐姐問你,你如花年紀,家中可有議親?”肖似柔思慮片刻,話鋒突轉,微笑問道。


    “大榮詩詞交友盛行,家裏自然也管得鬆了。隻是韓月雖然有心,卻難遇良人,況兄長尚未婚娶,我也自不著急了。”


    “嗯,那日於沁湖見你兄長,五官俊朗、體格修長、天人之態、豐神之姿。姐姐自歎也出身大戶,從未於人前失態,可那日卻倍感慌亂恍惚。你哥其人,於我恰似故人久見。雖說姻緣天定,我卻隻歎人生無常,自主可選之事甚少。我有多羨慕你,你可明了?”


    韓月聞言大驚,“姐姐,你此番話可真?你那心儀之人莫非是我哥?”


    肖似柔聞言,微笑著點點頭。


    “哎,那日兄長也曾問我,沁湖岸邊,你身側那位端莊典雅、儀態萬方、清麗傾城女子是誰,彼時我還打趣哥哥,此美人乃肖太師嫡女,哥哥也想高攀?此刻想來,若非姐姐今日這般真心相待,隻怕我哥這姻緣線,便是生生要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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