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洛川的殺招,石三還是有十分把握的。氣運腳掌,猛地一蹬,便撤出數十丈遠近。洛川氣不過,又縱身趕上前去,欲同石三近戰。奈何石三仍不接招,又輕輕一點腳尖,縱身向後撤去。如此經過三兩次之後,便將洛川引開了噬靈陣,待他反應過來時,再想迴去,已不可能,被石三縱身上前,緊緊鉗製住。此時,隻聽身後的噬靈陣中,一陣掩殺聲響起,迴頭看時,卻是三五個巨獸衝在眾忍者之間,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噬靈陣破壞了七七八八。


    洛川大怒,使出全力來,想要速勝,卻見石三頭頂上兀地衝下一柄巨劍來,穩穩落入手中,憑空飛馳著,向洛川砍殺過去。


    洛川大驚,沒想到這石三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把這大殺招當作尋常招數,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出來用。奈何,別個竟沒這個膽識,隻能看他耍橫鬥狠,沒有什麽好辦法。這邊被他絆住了手腳,身後的噬靈陣又被幾個三麵獸摧毀殆盡,弟子們紛紛自衛,一時陷入了僵持之中。子悠也被白魅等人拉扯住,在沒有任何陣型與助力的情形下,兩邊旗鼓相當,一時皆難取勝。


    洛川對殺紅了眼的石三道:“兄弟好生糊塗,若你倒向黑刹,我們便是秋風掃落葉,將白元徹底從察燕大地上抹平,到那時天下之大,還不是任君馳騁嗎?何必要將寶押在白元身上?即便拚盡全力也未必能夠勝得了我們。”


    石三冷哼一聲道:“察燕自古有言,邪不勝正,勸你還是早早知難而退,免得日後與你算起總賬,賠得罄淨。”


    洛川道:“看來你也不是個識時務的,今日便讓你死心。”說著,運起十分氣力來,向石三打去。石三操持那柄巨劍,在半空裏攪得風雲變幻,方圓百步之內等閑者不得近前。近些年來,石三雖忙於事務,卻也修行不輟,自白玉牌所化之氣流入內丹後,他的精神也大為提振,辟鏡與飾鏡變得得心應手,本已開拓了萬裏之遙的鏡界,如今已近完成,單看氣度,甚至比現世之九山九海還要磅礴非凡,與玄鏡比起來,又是一個全新的景象。鏡界的擴展、充實,也讓石三的修為水漲船高,隱隱觸到了瓶頸,隻差一個機緣,便能突破飛升。當然,若是機緣不到,極有可能就此止步,後半生或是碌碌無為、或是自甘平庸,之後娶妻生子,修為一降再降,直至徹底變成常人。白元諸位長老、輔長老皆是此等情形。當然,也有些不服輸的,如白楸,寧願孤獨終老也要嚐試著衝破瓶頸,站上修行者的最巔峰。


    石三與洛川,從層次上看,僅有一步之遙,但無論是內丹形態還是真氣純度,都相差巨大,說是雲泥之判都不為過。這一點上,石三看得很清楚,因此也不抱什麽奢望,從一開始便要放手一搏,試圖用勇氣與決心削弱洛川的戰鬥意誌。總的來看,這一招算是奏效了。對於洛川而言,他如今活像個喪家之犬,被人從上桑驅趕出來,帶著些殘兵敗勇遠渡重洋來察燕投奔惠澤與子悠。他若是個安分守己的人也就罷了,可偏偏心思活絡,不甘這般消沉下去,屢屢使計想要楔入惠澤與子悠中間,卻又屢屢被惠澤識破,讓他的處境愈發尷尬,原本活絡的心思漸漸沉寂下來。如今雖看似是奉作一方大員,實際卻將他親傳弟子收了去,派了些生人來,更將白無疆卡在遂州大關城,封住了他的命門。因此,洛川竭盡全力的要找到“出風口”,即便沒有謀逆之心,也不願處處受人牽製,做個“傀儡”。既然石三不願做他的“出風口”,一時又僵持不下,便無心再戰,隻望將他們快快驅離了,休在這裏作亂。石三又何嚐不想速戰速決?即便他修為再高、真氣再足,也經不起這般消耗,用不了多久,就要敗下陣來了。


    白魅在青術等人的助力下,戰力大增,令子悠有些心急,催動起意念之力來,複將白無源、白無雙、白蕙等人壓製住。青術、白魅兩個也經受不住,漸漸勢弱。


    石三心知不能取勝,便丟出一招,趁洛川防備時,轉身向兩個三麵獸叫到:“撤!”聲音傳到白魅耳中,也心領神會,一麵接招,一麵向鳳凰嶺上飛去。


    子悠縱身去追,被洛川攔住了,勸道:“山上還有許多弟子,若逼得急了,平白害了他們性命。”子悠果然踟躇不前,問洛川道:“難道就這樣放了他們?”


    洛川道:“放了他們未必不是件好事。若是趕盡殺絕,不免要惹惱了白崇一,他撒起潑來,我們如何坐得穩江山呢?”


    子悠瞪大了雙眼,不以為然道:“按照師兄的意思,隻要白崇一不死,我們便沒有完全占據察燕的可能了?”


    洛川道:“牤牛體大而強壯,奎狼遠遠不及,卻又為何能捕食之?驅趕圍獵,令其恐懼而喪失理智,靠天塹等自然之力剿殺。所謂溫水煮青蛙亦是此理。”


    子悠點點頭道:“那就這般放了他?”


    洛川道:“若兄弟信得過,就全交由我處理。”子悠道:“自家兄弟,有什麽信不過,師兄隻管做便是了。”洛川收起噬靈殘陣,放那些白元弟子自尋活路去了,隨後便率領眾人,慢慢向鳳凰嶺靠攏過去。


    眾人撤迴山上後,白魅向石三問道:“鬥得正膠著,怎麽還要撤迴來?再堅持一下,或許就能挺住了。如今無異於舉旗投降了。”


    石三道:“兩個化境高手再加上噬靈陣,其威力可想而知。我們拚盡了全力,才堅持了這一時半刻,洛川的意誌但凡再堅定些,我們早就敗下陣來了。如今還是想方設法脫身吧,盡量保持有生力量,今後才有卷土重來的本錢。”


    青術搖搖頭道:“我們幾乎成了到砧板上的魚肉,他怎肯放生呢?”


    石三道:“從洛川的表現來看,他是不願趕盡殺絕的,或許是他想要給自己留迴旋的餘地,再或許是忌憚白崇一宗主。總之,有他在,我們便不難脫身,隻是要彼此給個台階,各自退讓一步。”


    白魅道:“如何給他台階?”


    石三看看那些五花大綁的黑刹忍者,道:“我們的台階自然是他們。諸君以為如何?”


    眾人麵麵相覷,白無雙站出來說道:“若是哄騙著我們交出人質後,出爾反爾又待怎樣?”


    石三道:“是有這樣的風險。然而,除此之外,我們別無選擇。”白無雙怔怔地,半天說不出話來,看了看白魅,指望她為自己幫腔,沒想到白魅卻開口說道:“石三言之有理,今日即便拚了命,也不過是做無謂的犧牲,倒不如保存實力,留到以後搏殺。除了這些忍者,我們也沒什麽別的籌碼,隻能放手一搏,祈禱石三說的都對,洛川還有意留我們一條性命。”


    青術也點點頭道:“我也是這般想!”眾人又看向白蕙和白無源,二人都與石三相交匪淺,自然堅信他的判斷,也堅定地點點頭道:“全憑足下差遣。”


    石三點頭道:“既然如此,諸位暗中撤退,我去找洛川交涉!”說完,縱身上前,去見洛川與子悠。


    洛川好似早就料定石三要來,傲然飄在那裏,等石三靠近。待石三開口道:“行者欲戰還是欲退?”他便笑吟吟地迴道:“不戰不退,隻待君來。”


    石三道:“如今我來了,行者又待如何?”


    洛川道:“君既來,必有言論。言和,便退。不和,便鏖戰到底。”


    石三笑道:“你我都是實在人,便說些實在話,不必在這裏白耗時間。”


    洛川笑了笑,也不願與他爭個先後,便說道:“我那些弟子,你待怎樣處置?”


    石三道:“怎樣處置,還要看行者的誠意!”


    洛川道:“欲戰!”


    石三眼神剛毅而自然,說道:“那便同歸於盡!”


    洛川哈哈笑道:“那還是和吧!留著他們還有些用處。請足下高抬貴手,就將他們送還給我吧。我兄弟二人自會撤軍,不再為難。”


    石三道:“既如此,我們便告辭了,那些忍者都好端端的在山上,請君自取吧。”說完,轉身俯衝進山體中,遁走了。子悠忙落在山頭上,果見弟子被捆綁結實,塞住了口舌,不能言語。鬆了綁,問道:“他們在哪?”那忍者道:“從山林裏奪路走了。”子悠向趕來的洛川道:“現在追上去,便能一舉全殲!”


    洛川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況且留著他們還有大用處。”


    子悠不解地道:“我第一次聽說,要留著仇家有用的。”


    洛川隻是笑了笑,不作迴答。將白桉叫在跟前,拍了拍肩膀道:“弟子已替你討迴來了,好生管教,休要再引錯了道,害了他們性命!今日若非我與五行者,幾百條性命皆成了刀下鬼。”說完,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白桉心裏羞愧難當,低著頭隻顧答應,直待洛川拿開了手掌,才忽然放下了心頭的擔子,抬起頭來,給洛川迴應一個眼神。隨即,眾人便各奔南北去了。


    白楸、白榆、白杉三個率眾弟子沿著橫斷山脈,一路東北行去。前麵三百裏,與青術極其相似,駐守各縣的黑刹忍者望風而退,將大片土地拱手讓給他們。白杉十分高興,對二人道:“這黑刹果真是膽小如鼠,隻我們三個便嚇破了膽子,竟不戰而退。”


    白榆卻麵色凝重,對白楸道:“總覺得不是那麽簡單的,莫不是進了他們的圈套,想要放長線釣大魚?”


    不待白楸迴應,白杉搶著道:“何必如此謹小慎微?要想收複失地,就要敢想敢幹!晾他黑刹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必這般畏畏縮縮、戰戰兢兢。”見白榆、白楸不迴應,又說道:“若是他敢接招,莫說是這尋常弟子,就是惠澤、子悠來了,也要讓他見識見識波月陣的厲害。”白榆、白楸隻是不言,他自覺沒趣,便不再說下去了。


    白楸與白榆越往下走,便越提著一顆心。不知為何,總覺得身邊有人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與其說是征討,倒不如說是孤軍深入,自投羅網。白榆自被他們斷了一條手臂,便對噬靈陣產生了本能的恐懼,尤其對那詭異的咒訣聲也愈發敏感,哪怕相隔很遠,也能在嘈雜之中辨出它來。忽然,他渾身打個激靈,一把扯住白楸的衣袖,道:“師兄,且慢,有、有動靜。”還未等白楸有所反應,白杉便豎起一雙耳朵來,湊過來追問道:“在哪裏?是什麽動靜?”


    白榆道:“是噬靈陣!”白楸停下身子,對身後的弟子們吩咐道:“隨時注意,遇有不測,立刻列陣。”又問白榆道:“能確定嗎?”


    白榆側著耳朵,聽了聽,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不甚真切!或許是虛驚一場!”話音未落,隻聽見身後忽然響起震天的咒訣聲來——噬靈陣!原來惠澤一直跟在他們身後。


    還未來得及列陣,多數白元弟子便紛紛倒在地上,動彈不得。霎時間,除白楸以外,白榆、白杉等人也頭疼欲裂,倒在地上不住地抱頭翻滾。一道黑影忽然閃現在白楸麵前,麵上噙著笑,意味深長地道:“長老果然是好耐力,竟能低擋的住我噬靈大陣,佩服佩服。”


    白楸自知死期將近,更沒什麽好怕的,便冷笑一聲道:“行者能禁得住我波月陣,我便能夠禁得住你的噬靈陣。所謂噬靈,不過是小孩子把戲,嚇的是心中有鬼之人,老夫雖是妄活了大半生,卻也頗知‘正大光明’四字,心中坦坦蕩蕩、不信鬼神,縱使你再怎樣裝神弄鬼、故弄玄虛,又有何懼哉?”說完,飄然而起,與惠澤淩空對立,無半點退縮之意。


    白楸的表現,反而激起了惠澤的敬畏之心,上前說道:“我敬你的為人、本事,若是願意跟了我,保你享不完的榮華富貴!”話音未落,白楸便咬牙切齒地道:“做夢!”惠澤也並不惱怒,繼續說道:“閣下不過是名不副實的白元長老,若是投了黑刹,地位必然在白鬆與白無疆之上,隻要閣下開了尊口,我必降階相迎。”


    白楸麵色不改,對惠澤斷然說道:“今日落在你手中,要殺便殺,費這些口舌,好生囉嗦!”


    惠澤聞言,豎起眉毛來,點點頭道:“想必是要舍生取義?好,好!今日我便成全你。”說著,一股黑色的真氣從皂色袖袍中升騰而起,慢慢地將周身籠罩進去。越是如此,白楸便越是一身正氣,也將體內真氣盡數祭出,與惠澤的黑氣成對立之勢。正在劍拔弩張之時,忽聽身後一聲唿喝:“惠澤,今日你來得,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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