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布一個人迴來,卻也似被人抽幹了魂魄,整個人蔫頭耷腦,沒有任何生氣。石三、周毋庸、葉一劍、清風幾個趕忙圍攏上來,噓寒問暖,他卻隻是不答,呆呆地看著前方。


    石三見他那副模樣,便不再問,鼻頭一酸,險些落下淚來。看了一眼媃兒,媃兒沉重地點了點頭,道:“想必是兇多吉少了!”


    石三上前拍了拍季布的肩膀道:“節哀吧!”此言一出,季布卻突然哇地一聲了,大哭起來。眾人皆驚,隻有石三、媃兒兩個心裏清楚。清風愣了片刻,似是明白了什麽,也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一時間,整個大殿裏迴蕩著震耳欲聾的慟哭聲。


    周毋庸也看了看媃兒,問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媃兒道:“我也看不出具體什麽情形,隻是看到有白元弟子對季布說其兄伯舍早已死在白崇一手上了,其狀可怖。”周毋庸心裏一陣惻隱,也上前去安撫季布。清風一邊哭著,一邊問媃兒道:“為何不見我師父迴來?他,他還活著嗎?”


    媃兒道:“這我倒是不知,他與赤羽並未相見。也沒有詢問赤羽的情況。”


    清風想起石三的話來,止住了哭泣,揩幹了眼淚,道:“既然如此,那師父一定還活著,我無端哭他反倒不吉利。不哭了,不哭了!”


    季布卻始終止不住哭泣,石三和周毋庸兩個將他架起來,送迴房裏去了。


    周毋庸道:“伯舍師兄乃是為新黨捐軀,當樹碑立傳,叫後輩們銘記於心。”


    石三點頭道:“正是!然而這些是後話。當務之急還要再做好應對,想必不久之後,白崇一便會發動更大規模的襲擊。”


    周毋庸問道:“這一次又會是誰呢?”


    石三道:“雍州白榆、宗門白無雙、絕崖青術,該是從北、東、南三麵夾擊。”


    周毋庸有些不解,問道:“他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而不盡全力呢?”


    石三道:“一是試探我們的深淺,更主要的,還是要試探自己的‘手腳臂膀’。”


    周毋庸道:“你的意思是,他對幾位長老信不過?”


    石三道:“這也正是突破點所在。這第二戰,我們仍有應對之策。”


    周毋庸聽石三如實說,心裏踏實下來。問道:“北麵白榆可是白崇一的心腹,坐擁精銳弟子千人,徒眾萬餘人。此番如何化解?”


    石三道:“白榆其人,謹慎小心、左右搖擺,如今陡然做大,其心不安,其神不寧,其計不定,不管座下弟子千萬計,他都不敢放開手腳。此番來,又怕搶了風頭招人嫉恨,因此,這頭他挑不起來,定是白無雙打前站。”


    周毋庸道:“那白無雙也不是等閑之輩,白元宗門堂主眾多,高手如雲,與他助力,定然是如虎添翼,實難對付。”


    石三道:“你口中的白無雙早死在了無間嶺上,死在了白鬆手裏,如今的白無雙僅是個一味鑽牛角尖的庸碌之材,何足懼哉?這三者中間,僅有青術是個青年才俊。”


    周毋庸道:“他倒不是個惡人。”


    石三點頭道:“這也正是他不足為慮的原因所在。此人出身貴胄,雖無傲氣卻有傲骨,怎肯屈居白元門下?況且白崇一不曾問過他的想法,便將他派往絕崖,又賜以宗姓,本以為是籠絡人心之舉,然而卻適得其反,惹得他憎惡之心大起,畢竟不是人人都像衝虛子那樣,迫切想要得到宗門的認可。可借隙做一番文章,定能穩住他。”


    周毋庸道:“叫誰去合適呢?”


    石三歎道:“若是赤羽大哥在時,他定能手到擒來。別個去,隻怕他未必肯買賬。”看了看周毋庸,道:“除赤羽大哥外,隻有師兄一人方可為之了。”


    周毋庸痛快答道:“好,我去!”


    石三道:“有勞師兄!我在此間坐鎮,籌劃迎敵之策。”周毋庸也拱手還禮道:“兄弟辛苦!”說完,便帶著阿爾木向絕崖上飛去。而石三則將眾人召集起來,商定迎敵、退敵之策。


    石三看著眾人,道:“白元出爾反爾、毫無信譽可言,說好的將赤羽、伯舍都送迴,可竟狠心圖害了伯舍,又無端將赤羽扣押,此等惡氣實難咽下。”


    惠靈公義憤填膺,站起身來罵道:“這該死的白崇一,是要給他點顏色看看了!不如我們殺將過去,打他個措手不及,端了他的老窩如何?”


    石三道:“恐怕我們還未集結,他的大軍早已殺到了。”眾人盡皆大驚失色。厄都道:“未必吧?當年白元率眾來犯黨項,被阻擊痛打之後,三十年不敢動彈。如今他新敗,想必被我們挫了銳氣,安敢再犯?”


    葉一劍道:“石三判斷向來精準,他下這種定論想必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石三點頭道:“前者打黨項乃是旗鼓相當之下的大敗,動了根本,況且又有黑刹、沙河掣肘,因此未敢輕動。白元,早已今非昔比。前日來犯者不過是白楨一人,我們顧慮之下,僅是輕創了他幾個弟子,無異於九牛而曳其一毛,未傷其筋、未動其骨,甚至未挫其誌,反而經此一役他又將新黨的底細摸了個清楚。在這等情形下,他還有不再征討的理由嗎?”


    眾人點點頭,問道:“該如何拒敵?”


    石三道:“此次白元當是調動三麵兵力,如今已退了一麵,另兩麵還需我們一起與他真刀真槍地搏殺才能退了。”


    葉一劍道:“想必毋庸是去退那一麵了。你說吧,要怎麽做,我們悉聽尊便。”


    石三也不客氣,點名道:“北麵白榆為人謹慎,懷有私心,當以奇計嚇之。媃兒,當年我們曾俘過一個黑刹忍者,可還在嗎?”


    媃兒道:“你交代下的,要待他如待章四、有金那般,我哪敢不聽。如今早已拜在我門下,喚作小野。”


    石三道:“好,你帶著他,以黑刹噬靈術嚇之,讓他心生恐懼。惠靈公、厄都、清心、烏力罕,勞煩你們幾位帶百十名弟子,著上黑衣黑衫,假扮黑刹忍者,聽媃兒指揮。”


    惠靈公道:“百十名弟子?這怎麽抵擋得住?又如何退得了他們?”


    石三道:“你且放心,若退不了便戰,戰不贏便跑,莫平白丟了性命。”


    又向葉一劍道:“一劍,以你為首,帶著東方雲起、章四、有金守在城中,待探丁來報時便率眾正麵迎敵。”


    葉一劍道:“這一方該是哪一個長老?”


    石三道:“我料定是以白無雙為主,再加幾個堂主而已。”


    葉一劍放下心來,道:“若是那個夯貨來,我倒不懼他。”


    石三又對清風、清遠道:“你二人還是隨我埋伏在城東,伺機而動,要聽我號令,不得隨意出沒。”看了看眾人道:“這一戰之後,還會有第三戰等著我們,大家務必要小心謹慎,再不可意氣用事,亦不可操之過急,更不可傷了自己,一定要全須全尾的迴來!”見眾人點頭,石三道:“我們分頭行動吧!”眾人方欲散去,卻聽見屏風後一個聲音,嘶啞卻鏗鏘有力,道:“怎麽能沒有我?”眾人一齊向聲音來處看去,石三知道是季布,便好言相勸道:“你還是好生歇息,此番我們幾個足可以應付。”季布冷笑一聲道:“怎麽?我不配參與嗎?”


    石三無奈,卻又怕他壞了大事,便安撫道:“殺雞焉用宰牛刀!此次也並非全員出動,周毋庸、阿爾木也都未參與。”


    季布甩一甩衣袖,一言不發,轉身進了後房。眾人麵麵相覷,又一齊看向石三。石三道:“他受了些刺激,還是莫要他上陣了。我們分頭去忙吧。”


    媃兒帶著惠靈公、清心等幾人趕到橫斷山,駐紮在肆風關上。此地乃是雍州與樓蘭的大通道,因在連綿的山體上陡然凹進一個缺口出來,厲風海上勁風漫過樓蘭,由此口吹進中原腹地,發出嗚吼之聲,其狀若風肆虐,故百姓名曰肆風口。站在口上,袍服咧咧,人對麵相談不聞其聲。惠靈公扯開嗓門,高聲吼道:“風如此強勁,何苦要選在這裏?”


    媃兒道:“以白楨的性子,必然是要偷襲,他怎麽肯雲裏來霧裏去,多半會依著山脈走勢,從肆風口上來。”


    清心猶猶豫豫,最終還是說道:“我帶了些致幻的毒藥,不知能不能派得上用場?”說完,似乎有些羞愧難當。


    惠靈公大喜,道:“你竟有這等寶貝,快拿出來!”


    清心從懷中掏出一個牛皮紙包裹來,道:“這便是了。”


    惠靈公一把搶過來放在手上就要打開去看,卻不防備,被一陣強風吹翻,那藥粉揚灑開,在半空中吸了水汽,又被日光一照,霎時變成五彩斑斕的瘴氣。


    清心大驚,也不廢話,又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來,慌忙將小如粒米的藥丸分發給眾人,讓他們含在舌下,盡量保持平穩,不要深長唿吸。


    媃兒瞪了惠靈公一眼,道:“就沒有你惹不下的禍事!”


    惠靈公嘿嘿一笑道:“誰能想到這藥粉包得如此鬆散,風一吹就打翻了。”又向清心做個鬼臉,小聲道:“抱歉!”清風道:“這毒瘴在別處可維持三天不散,這裏風大,恐怕不消三兩個時辰就消散殆盡了。”


    惠靈公道:“你隻帶了這一包嗎?”


    清心道:“自從跟了師父,便極少用毒,此番也是不得已才施用,這一包足夠用十幾次,卻被師叔一股腦全拋灑了,哪裏還有那許多。”


    媃兒道:“隻能聽天由命了,能有效更好,無效時便依原計劃而行。”眾人點頭稱是,都躲在關口兩側,等著白榆的到來。


    此刻,石三也早已帶著清風、清遠兩個守在上一次埋伏的地點,等著白無雙的到來。石三與清遠席地而坐。清風坐在清遠腿上,問石三道:“這一戰頂住了,下一戰該當如何?”


    石三道:“下一戰白崇一要下狠手了。我們上天入地也隻是一個‘躲’字,若能避開其鋒芒,找一處安身之地,便能得喘息而複生,若是躲不過,那就隻能灰飛煙滅,從此世間再無新黨一脈。”


    清風歎氣道:“按師叔所說的,我們無非就是一死,隻是有早晚、先後而已,又有什麽好悲慟的呢?想開了,莫說師父還健在,既是他也戰死了,我也不會像季布師叔那樣失魂落魄。”


    石三道:“莫要咒你師父。”清風說的本是實在話,被石三點醒,頓覺說出來確實有些不妥,便一個勁地吐口水,道:“該死該死!”正說著,隻聽天上有破風之聲。石三低聲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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