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白崇一將那人拎在半空,普一上前將他的亂發掀開,露出半張臉來,又將胡須捋了捋,端詳了半天才確認道:“是辛安,果然是辛安。”


    辛安早已是涕泗橫流,眼睛直勾勾看著普一,嘴裏不住地念叨:“萬歲!萬歲!”普一被他的真情所打動,道:“是我,是我!你先不要激動,我是來救你的。”此言一出,辛安更是按捺不住,放聲大哭起來。白崇一有些惱,卻又無可奈何,隻能由著他放聲大哭,直哭了半炷香時間才斷斷續續止住了。白崇一將拎著他拖出洞口來,隻見辛安下意識用胳膊擋在眼前,胸腔裏仍在抽泣著。普一也跳出山洞,見辛安一身黑乎乎的,不願多靠近,遠遠地問道:“你怎麽變成這副模樣。”辛安蜷在地上,轉著圈子找到一棵大樹,迅速跳過去,緊貼著樹幹蜷起身體,擋住日光。聽見普一問自己,斷斷續續迴答道:“我,我來這裏,受世子,之命,不敢,出去。”


    普一為之所動,上前一步道:“我隻說讓你躲過一時,竟如此實在,這一躲便是百十年。”


    白崇一等不及他兩個在此敘舊,催促道:“問他金丹的下落。”普一隻得問道:“當年元隆那枚金丹你知道它的下落嗎?”聽到“金丹”兩個字,辛安的身子明顯顫了顫,像是聽見了什麽可怖的東西。


    普一又上前邁進一步,追問道:“你有見過它?”


    辛安蜷縮地更厲害,緊緊抓住樹幹,渾身顫抖起來。


    白崇一道:“他顯然是知道實情。不要刺激他了,先帶迴去,喂服些鎮定丹藥,讓他慢慢講。”普一點點頭,對辛安道:“隨我們走吧!”辛安仍蜷在那裏,嘴裏不住地嘀咕道:“它,不饒,我,他,不饒,我!”白崇一在身後催促道:“快走吧!”普一又上前一步,試圖拽起辛安,摸到他的手腕時,驚訝道:“你的真氣怎麽空了?”辛安猛地抽迴自己的手,又啊啊地大哭起來。


    白崇一不耐煩,上前拎起他的衣領,縱身一躍跳上雲頭,向大關城飛去。普一也縱身趕上。三個人飛過半山腰處,了凡等人還站在原地抬頭觀望。有人嘲諷道:“我們這許多人才他不要,偏要找一個野人。”又有人問了凡道:“看這兩個非富即貴,你怎麽不勒下他半斤肉來?”了凡斥道:“你感受不到那股威壓嗎?他的修為已突破了化境,勒他的肉?你是活得不耐煩了!”眾人感歎一陣,作鳥獸散了。


    白崇一將辛安扔在大殿上,叫來兩個弟子,吩咐他們將辛安剝洗幹淨,灌些安神湯藥,再送迴殿裏來。兩名弟子雖是極抗拒,卻也不敢不從,上前架起辛安,拖下去了。普一落到大殿裏,見弟子粗暴地將辛安抬下去,於心不忍,向白崇一建議道:“還是要謹慎些,我方才試了他的氣息,內丹不見了,比不得我們修真之人,萬一折騰壞了身子,必然追悔莫及。”白崇一不置可否,叫過白無邪來,問道:“搜捕得怎麽樣了?有下落嗎?”


    白無邪道:“各長老、堂主都對駐防地進行了全方位地搜尋,卻沒什麽蹤跡。六長老他……”


    白崇一問道:“六長老怎麽了?”


    “六長老他方才闖進大殿裏來尋宗主。”白無邪怯生生地道。


    “他尋我做什麽?”白崇一自然知道白無雙來尋自己所為何事,心裏不勝厭煩。又囑咐白無邪道:“你去向大長老傳我的口諭,讓她老實些,若發現了白靈兒的蹤跡,不可包庇藏匿,若是叫我知道了,絕不輕饒。”白無邪領命出去了。不多時,殿外傳來了白無雙的喊叫聲。白崇一氣不過,快步走出大殿來。見白無邪正攔著白無雙,兩人緊貼著理論。白無雙情緒激動,幾乎要動起手了。白崇一一個閃身躍至近前,抬起手狠狠打在他臉上。白無雙禁不住,被生生拍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旋即快速爬起來,一隻手捂著紅腫起來的半邊臉,仍氣鼓鼓地盯著白崇一。白崇一又一個閃身來至白無雙麵前。白無雙趕緊捂住另半邊臉麵。


    白崇一厲聲問道:“放肆!你是要造反嗎?”


    白無雙捂著兩邊臉,道:“絕無此心。”頓了頓又道:“我隻是要來問個明白。”又指了指白無邪道:“他一味攔著不放我進去。”


    白崇一不理會,轉身向宗主殿走去。經過白無邪身邊,冷冷地道:“快去辦事吧。”白無邪不敢吱聲,縱身飛走了。白無雙緊緊跟在白崇一身後,問道:“宗主為什麽要搜捕靈兒?”白崇一不答。白無雙又問道:“他一向對宗門忠心耿耿,絕不會做出忤逆之事來,宗主要明察啊!”白崇一仍是不答,兀自邁入大殿,白無雙緊跟著也進了大殿,抬頭看見普一站在那裏,愣了愣,隨口問道:“你怎麽在這裏?”普一看了看白崇一,也不答他。白無雙又追問白崇一道:“他也能登堂入室了?宗主是不是有些老糊塗了?一麵抓捕自己人,一麵讓昔日仇敵登堂入室?”白崇一猛地轉身,怒目而視。白無雙趕緊用手捂住麵門,嚇得不敢繼續說下去。白崇一見他一邊臉麵腫得老高,心裏的怒火消了大半,開口說道:“白靈兒妄圖謀逆!”


    白無雙拿開雙手,露出麵門來,說道:“宗主可有真憑實據嗎?我敢以性命擔保,靈兒絕不可能謀逆,莫說她沒那個實力,就算是有,她也絕做不出那種事來。前麵有兩個反麵案例,誰又會重蹈覆轍呢?”


    白崇一道:“這其中有些事是你不知道的,不要再追問了!”


    白無雙惡狠狠地道:“決不能這般冤枉好人。”想了想又道:“我要找到她,當麵問個清楚。”白崇一道:“好,你找到後將她帶來,與我當麵對質,若是冤枉了她,我情願當著天下人的麵賠禮道歉。”白無雙堅定地道:“好,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白崇一也附和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白無雙步履鏗鏘地邁出宗主殿,揚長而去。


    兩名弟子將辛安收拾利索了送迴宗主殿來。辛安雖仍不似正常人,但臉色已安定了許多,不再左顧右盼,畏畏縮縮。修了須發之後,普一才終於認定了辛安,上前抱著他的臂膀道:“果真是你!”那辛安挑了挑眉毛,道:“世子!萬歲!”說著就要跪下磕頭,被普一拉住了。


    白崇一不想耽誤時間,催著普一道:“快問吧!”


    普一扶起辛安,將他安坐在最近的交椅上,問道:“你可知道元隆金丹的下落?”隻見辛安的眉毛挑了挑又緊蹙起來,作極痛苦狀,半晌才點點頭。白崇一關注著辛安的一舉一動,見他點頭,下意識向前湊了湊,催促道:“快問他在哪裏!”。


    普一又輕聲問辛安:“你在哪裏見過它?”


    “橫、橫斷山!”辛安斷斷續續道。


    普一有些驚疑,問道:“你不是在羅伽山上嗎,怎麽又跑到橫斷山上去了?”


    辛安看著焦急的普一,低下頭去,輕聲道:“找,金丹!”


    普一剛想問,白崇一在一旁說道:“不要再問他這些了,想必是他經不住金丹誘惑,循著蹤跡找到橫斷山裏去了。問他找到沒有?金丹現在哪裏?”普一猛然想起辛安消失的內丹,有種不祥的預感。又按照白崇一的指示問道:“你找到它了嗎?”隻見辛安猶豫了片刻,緩緩點了點頭。普一大駭,不由地放開了他,緩緩後退兩步,不敢相信自己這般信任的近臣,竟也是受不住金丹誘惑,不惜冒著被捕殺的風險,跑到大山裏去追尋金丹的蹤跡。白崇一上前問道:“你將金丹服化了?”見辛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追問道:“服化失敗了?”辛安點了點頭,白崇一才終於放下心來,問道:“金丹何在?”辛安道:“它,有了靈性,化成,金蛇,飛了。”


    白崇一轉頭問普一道:“這是何意?”


    普一道:“想是那金丹連著吞噬了元隆和辛安兩人的內丹,生了靈性,有了意識,能夠移形換影。”


    白崇一驚道:“還有這等事情?”普一點點頭道:“當年元隆險些喪命,警告我,日後服化金丹一定要小心,否則葬送了自己成全了金丹。它吞了人的內丹後,便能自我進益,再加以吸收日月精華,說不定還會幻化成人,到那時修為可怖,又兼具不死之身,真拿它沒有辦法了。”


    白崇一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如此說來沒多少時間了。”又問辛安道:“你在哪裏服化的金丹?”辛安指了指南方,道:“羅伽山,火岩洞!”


    白崇一看看天色將晚,對普一道:“我們現在去羅伽山!”普一有為問難道:“我,有些氣力不支了,唯恐拖了宗主的後腿。”白崇一想起昨晚才放他出來,今日雲裏來霧裏去,整整趕了一天的路,也確實勞頓,放緩了語氣道:“也是,欲速則不達,還是先休息吧,調養好了身子明日再出發。”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來,道:“這是用萬年人參和九段玉佛牙炮製的進補丹藥,本是我衝關時備下的,恐怕世上僅剩下這一粒,一直未舍得服用,你拿去吧。”普一推辭道:“如此貴重之物我實不敢收。”


    白崇一不由分說,將瓷瓶丟過去,普一怕摔在地上,趕忙兩手接住,為難道:“入門後未立寸功,哪裏配得上這等大恩。”白崇一不聽他說,從左側偏門往內房去了,留下普一和辛安兩個在殿裏。普一心裏升起一絲暖意,鼻頭一酸,眼眶流出兩行熱淚來。收起瓷瓶,上前攙扶起辛安,兩人慢慢走出大殿。弟子們見殿裏沒人,便閉了燈,輕手輕腳將門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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