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桉帶著小弟子向惠澤和子悠交差。惠澤見小弟子躬著身子,低頭淫視,色容猥瑣,心裏便有些警覺,問道:“你與他們怎麽說?”小子弟如在夢裏,一時沒什麽反應,白桉碰一碰他,方才如夢初醒,結結巴巴道:“我、我與他們相見時間不久,隻把信交了,他們、他們沒什麽迴應。”白桉笑著道:“此子新入門不久,實未見過世麵,但為人實在,行事謹慎,尤其是口風嚴密,無論怎麽拷問,機密事都不會吐露半分,請二位行者放心。”


    惠澤並不放心,反而是有些惴惴不安的,總覺得會有遺漏處,但又說不出哪裏出了問題,擺擺手道:“一路勞頓,先下去休息吧。”二人轉身要退下,惠澤又突然問道:“這弟子名叫什麽?”


    小弟子忙道:“京衛!”


    惠澤點點頭,又擺擺手,讓他兩個下去了。出了門,白桉挺直了身子,向京衛訓道:“如今兩位行者都記住了你的名字,將來前途必然不可限量,以後便跟著我,不會虧待你的。”京衛對白桉千恩萬謝,內心裏卻提心吊膽,不知會不會漏了餡兒,更不知前途命運還剩幾何。


    惠澤在屋子裏來迴踱著步,與子悠商量道:“我們千防萬防,就怕白元那裏防不住。那裏一旦泄了密,必然要前功盡棄。”


    子悠道:“我們不該叫新黨知道!周毋庸本就掛著白元第八長老的名頭,他知道了豈不就等於是白元知道了?”


    惠澤搖頭道:“白元與新黨本是死對頭,直到如今也是麵和心不和,他那裏我倒不擔心。”


    子悠道:“既如此,就不要再瞻前顧後了,時間緊迫,幹吧。”


    惠澤看著子悠堅定且火熱的眼神,也備受鼓舞,鏗鏘有力地道:“幹!”


    朵朵爾修為果然了得,傷得那麽重,隻將養了幾日,已恢複了七七八八。自從上次一戰,他便像是驚弓之鳥,變得愈加謹慎起來,每日安排妥木兒等人分頭不停巡視,攪得幾人不得安寧,滿腹牢騷。


    這日妥木兒他們幾個又巡邊迴來,向他報安。朵朵爾一如既往囑咐道:“且要加強防守,不能掉以輕心,如今我們沒了退路,隻剩這寸土之地可以安命了。”妥木兒等人照例又點頭領命,絕不多說一句話。


    弘吉剌高樓大殿已拔地而起,建得很像樣子。花黎子並沒有返迴樓蘭的意思,隻是將白霖父子兩個遣返,繼續守黛螺頂去了。白霖自然是一百個不願意,本以為立了大功會受重用,沒想到仍是從哪裏來迴哪裏去,放著樓蘭、玉蘭、花蘭三院大大片疆域不去守,卻整日在鳥不拉屎的地方耗著,三引濟不敢問,三大領教也不敢問,其餘弟子就更不敢問了。其實,花黎子是在等著子悠。他知道此人絕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是在醞釀著一場更大的陰謀,於是雖然麵上依然灑脫自然,但暗地裏他卻做著防備。整個黨項隻有大裁決知道,黛螺頂是黨項的命脈所在,絕不能掉以輕心。為了不引起恐慌,他派了對黨項完全陌生的白霖前去守衛,隻要黛螺頂不出事,這邊即便亂翻了天,黨項也有逆風翻盤的把握,何況還有朵朵爾擋在前麵,衝到自己這裏時,黑刹也已是強弩之末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眾人皆聞風而知烏雲壓頂,暴風雨遲早會來,但暴風雨來之前的死寂又讓人煎熬。終於,天際邊的第一聲驚雷炸響,引燃了半邊蒼穹。


    子悠與朵朵爾再次交上手了。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朵朵爾將大批三階以上弟子交給沙河五子率領著,分撥埋伏於山林之中,僅將一些三階以下弟子留在身旁。子悠見這副景象,有些詫異,知他是做了充足準備,定是埋伏在周圍了。然而,子悠並不驚慌,因為自己也是一樣,隻帶了二百個黑刹忍者,其餘多數是白無疆弟子假扮的,因為也隻有他知道,今晚的決戰場,並不在兀良哈,他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拖住朵朵爾,讓他和沙河五子無術分身,精彩紛呈的大戲,還在弘吉喇那裏。


    饒是花黎子早就有了充分的準備,噬靈陣咒語在耳邊響起時,還是讓他慌了神。好在,他不是朵朵爾,即便驚慌也不雜亂,迅速將三引濟、三大領教等幾個尚有些戰力的召集起來,高聲吩咐道:“你們攔住白鬆,我去破了噬靈陣。”說完,甩掉頭腦中的眩暈與陣痛,一個縱身跳上去,眼看就要衝進噬靈陣陣中,卻突然憑空出現一道黑影,氣勢陰沉,一掌將他打飛出去。花黎子穩住身形,定睛一看,並非那日與自己對戰的子悠,想必是在察燕聲名赫赫的惠澤郎君了。兩人對接,戰在一處。


    臨行前,惠澤與子悠商量後得出一致結論,黨項戰力要強過沙河,且傳得神乎其神的樓蘭古陣誰也不曾見識過,是個極大的潛在威脅。因此,二人決定,由子悠帶少量忍者並白無疆座下弟子前去兀良哈搦戰朵朵爾,隻求拖延時間,不求取勝。另一麵,由惠澤帶著大部忍者並白鬆、白桉、白梧和一眾弟子偷襲弘吉喇,僅將普一留在無間,一是守住本營,二是看住關在天牢裏的白無雙和白楨。


    白鬆和白梧迅速結出波月陣,將被噬靈陣壓製住的無日、無天、無月及倉卓、西圖、厄都打得幾乎沒有招架之力,至於那些黨項弟子,竟早不知逃到哪裏去了。


    花黎子素來陰狠,處處下盡殺招,雖然實力不如惠澤,且還被他噬靈陣壓下一頭,卻是毫無畏懼,攻勢淩厲,讓惠澤也不敢輕視。二人一時鬥得天地昏暗,日月無光。


    惠澤知道自己時間緊迫,且希望僅在自己一線,因此也不再囉嗦,嘭地一聲祭出全部真氣,將花黎子彈飛出去,趁他立之未穩之際,躍近跟前,再發出猛烈一擊。由此,便轉守為攻,將花黎子打得連連後退,敗相顯出。


    花黎子看看後麵被打得幾乎爬不起身來的無天他們,心頭一緊,遙望樓蘭方向,咬破舌尖,噴一口鮮血在手掌中,雙手合十,念出一道訣。惠澤猜測他必是要催動樓蘭古陣,為防意外,便縱身上去,要斷送了他,但身至半空,卻突然陷入一片死寂,手上動作也戛然而止,任他如何努力,也衝破不了、動彈不得。隻見西邊天際一道藍光直衝雲霄,後又突然在雲層上炸開,將整個察燕西北染成了深藍色,隨後,那如藍墨般的光暈又迅速凝聚,一瞬間便射至弘吉喇上方,一道閃電劃過,不知是波月陣引來的還是這道藍光自帶的,轟隆隆雷聲之後,那道藍光分化作千萬道,直射黨項弟子天靈。藍光衝進人體,便將皮肉骨骼照得通透,弟子們一個個飄飄然懸浮起來。


    隨後,一切又恢複如初,惠澤反應過來,再次催動真氣,向花黎子打去。這一次,他麵前的花黎子早已被藍光擊中,似乎換了個人,眼睛裏閃爍著幽藍光芒,讓人不自主地打起寒戰。


    花黎子大喝一聲,渾身藍光大盛,憑空化出一把巨型斧鉞,拖一條長長的鎖鏈,掄起來,向惠澤打去。惠澤頓覺花黎子氣勢較此前強勁了許多,哪敢怠慢,與他接戰在一處。再看無日、無月、無天等幾個人,也竟完全不受噬靈陣影響,抵擋著一波波的白月刃,慢慢向陣中心靠近。


    至於那些尋常弟子,也似有如神助,一個個淩空而立,無半分懼色,向噬靈陣衝將去。


    白桉終於成了獨當一麵的核心所在,他化身冰人,像飛劍一般射進樓蘭弟子人海之中。隨手召出兩把冰劍來,揮舞著,不論遠近多少,將他們一個個斬殺。那些弟子死後,體內那道藍光又轉而投向身邊其他弟子。白桉也顧不得驚奇,使出十二分的氣力來,憑一己之力抵擋住那些如蜂如蟻般湧過來的人群。漸漸地他發現,隨著源源不斷的藍光一道道射入體內,那些弟子的實力似乎在慢慢變強,他抵擋得也越發吃力,幾乎要支撐不住了。眼看已有幾個當向弟子衝進了噬靈陣中,與那些忍者纏鬥在一處,慢慢地已有不少忍者被掀翻下去,一命嗚唿了。


    此時的天空中,仍有一股股藍光從西南方向不斷射向雲端,又迅速聚在弘吉喇上方,待那些弟子體內的藍光變淡時,便再次傾注而下,射進他們的天靈,隨之又藍光大盛,如吃了什麽靈丹妙藥,精神奕奕,完全無視生死。


    惠澤這邊已慢慢招架不住了,噬靈陣法完全失去了作用,他與花黎子陷入鏖戰之中,自己耗費的是實實在在的真氣,而對方頭頂的藍光不斷衝下來,讓他始終是全盛之姿。餘光瞥見苦苦支撐的白桉,以及與無天等人相持不下的白鬆、白梧,似乎還能堅持一陣,但看到黑刹忍者一個個從半空裏墜落下去,他心急如焚,那霍盧國怎麽還沒有趕到。難道這一次又要無功而返了嗎?


    越是心急,心思越不能專注,那花黎子本就淩厲的攻勢愈加來勢洶洶,幾次擦著惠澤麵門而過,讓他真切體味到了恐懼的滋味。正猶豫要不要保存有生力量而向後撤退時,沒想到西南方那道光柱卻似被突然斬斷了。失去了藍光的支撐,那些黨項弟子體內藍光漸漸暗淡下去。


    惠澤抓住機會,再次抖擻精神,大喝一聲:“結陣!”原本被衝亂了的噬靈陣再次結起,咒訣聲隱隱約約向黑暗裏滲透過去。那些黨項弟子並西圖、厄都幾個已招架不住,接二連三的從半空裏跌落下去。白桉鬆了一口氣,白鬆那邊也鬆了一口氣。


    花黎子體內藍光也漸漸暗淡下去,麵對著鬼魅一笑的惠澤,那種深入靈魂的恐懼感瞬間襲入腦髓,讓他一陣眩暈,眼神裏也不再是往日的犀利與威嚴,而是生平第一次生出了畏懼之色。


    波月陣再次大顯神威,先後將倉卓和西圖斬殺。白桉也開始大顯神威,衝進那些完全失去戰鬥力的黨項弟子中,揮舞著冰劍大殺四方。


    弘吉喇這裏打得電閃雷鳴、火光衝天,兀良哈那邊也像前一次那般,陷入了鏖戰之中。這一刹,子悠占據了絕對上風,因為朵朵爾並未完全恢複,畢竟,身上病灶易除,忌憚之心難褪。子悠越戰越勇,一次次擊中朵朵爾。妥木兒幾個也被噬靈陣壓製著,想要幻化身形,又一次次被閃現在眼前的子悠攪亂了陣腳。


    白無疆也大顯神威,發動波月陣,先後重創了戶戶魯和倫碩,大受鼓舞,愈戰愈勇,又用白月刃擊中了兀珠子和查托,一時間隻剩下朵朵爾和妥木兒兩個在苦苦撐著。子悠戲謔之心大起,一個閃身,出現在妥木兒麵前,伸出手猛地一抓,直接穿透了他的身體,掏出一把心肝肺來,隨手一揚,灑向空中,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隨風蕩開,讓人作嘔。然而黑刹弟子卻被血腥味鼓舞,變得異常興奮,咒訣念得震天響,將朵朵爾壓製得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穩,看不清子悠的身影。


    白無疆這邊解決了威脅,又發起白月刃來向朵朵爾攻去。朵朵爾堪堪躲過白月刃,卻沒防備子悠早已出現在他身後,全力打出一掌,將他打飛出去。白月刃隨之趕到,隻一刀便將朵朵爾的腦袋削了半邊。屍首直直墜落下去,掉進山坳裏。子悠也不去尋,任他被山中的野獸分食。


    傳承千年一方巨擘就此隕落,隻留下一個個傳說,在曆史的潮流中滌蕩而漸漸褪色,恰如上一個隕落而被遺忘的一方巨擘一樣,被人淡忘、遺忘,埋入曆史的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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