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宗門六長老院,惠靈公急火火地去找石三,見他正躲在房裏鏡修,扯著嗓門道:“你還有心思修煉,天都要塌了!”。石三緩緩睜開眼睛,道:“你知道的事我也已經知道了。”


    惠靈公道:“你知道了竟還能坐得住。”


    石三道:“坐不住又能怎樣?還能有別的法子嗎?已是架在火上烤了,與其費心勞神,倒不如自強其身,等天真正塌下來時還能抵擋一陣。”


    惠靈公像往常一樣,輕易便被石三說動,嘴裏嘟囔道:“既然你不著急,那我也不著急。”說完,甩手出去了,到門口時與媃兒撞了個滿懷。媃兒進來問道:“他怎麽了?”


    石三笑道:“替古擔憂!”又問她:“想必你也是為此事而來吧?”


    媃兒看著她道:“看來你是成竹在胸了。”


    石三道:“倒不是成竹在胸,隻是這一切都是必經之路,繞不開、躲不掉,我們能做的,便是認清前路,掃除障礙,積跬步而至千裏、積小流而匯江河,如此方能改天換命。”


    媃兒道:“我越來越看不透你了,莫說讀你的心思,就是你說出來的話,我也聽不明白。”看了看石三問道:“那他們能打贏嗎?”


    石三笑道:“勝敗無常,就好比前日裏黑刹來襲,無論怎麽看都是必敗無疑的,誰又能想到會出現那麽多的意外呢?就連玄算子也未能算得明白,甚至還急出了病來。”


    媃兒道:“也是,若是真能料定結果,勝者便坐等勝局,敗者便混吃等死,何須勞神費力、拚上性命也要搏一搏。”


    石三道:“正是!”


    三路人馬浩浩蕩蕩,第一個與敵人迎頭碰上的竟不是古月,而是東山的伯舍、季布兩兄弟。二人先是與山陽、河陰的舊部交戰,用連心陣,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將他們盡數剿除,方要繼續前進,腦海中忽然一陣嗡鳴,緊接著身上汗毛倒豎,後方四五百名弟子大嘩,無論東方雲起如何嗬斥都無濟於事,向四處紛飛躲避,霎時沒了人影,僅剩下三人立在原地。伯舍和季布還好些,東方雲起腿腳也已禁不住抖如篩糠。


    伯舍並不慌亂,與季布遞個眼神,拽起徒弟,向東山撤去。


    古月一方,留下來駐守北境的是仇牧,其餘的幾乎盡數出動,足見其決絕之心。因此也覺得底氣十足,不說別的,僅這兩位霍盧國師,黑刹也不敢動他分毫,因此,即便是時運不濟吃了敗仗,也能保全了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休養生息後,仍能大殺四方。他們本可以潛在橫斷山脈裏悄然前進,但古月要的便是這種震懾感,就是要讓白鬆也感受一下曾經施加給自己的震懾和壓迫,就是也讓他切身體會一下,什麽叫惴惴不安。可惜,白鬆沉著的很,他並沒有什麽惴惴不安,更沒有感受到絲毫的被震懾和被壓迫,隻因為他背後站著惠澤,惠澤身後是整個上桑國。


    白無疆向父親稟報道:“弟子來報,古月正大張旗鼓地殺過來。”


    白鬆道:“由他攻去,何勞我們出手?”


    白無疆道:“古月其人倒不足為慮,隻是那幾個霍盧國師,恐怕惠澤行者未必方便動手,最終還是由我們前去廝殺。”


    白鬆被他一語點醒,道:“果如此,當如何?”


    白無疆道:“據說大師伯帶著無疾師兄投到黨項去了。”


    白鬆道:“不去管他,在這裏礙手礙腳,還要時時顧忌他的感受,走了也好。”


    白無疆道:“既然正麵相抗不好對付,那就將水攪渾,既方便藏身,又能夠從中漁利。大師伯畢竟是與父親出身同門,牽線搭橋還是可以的。”


    白鬆道:“你的意思是讓黨項也摻和進來?”


    白無疆道:“隻需一著便可化解危局。”


    “哪一著?”白鬆問道。


    “圍魏救趙!”白無疆道。


    白鬆與白梧兩個,率眾弟子攔住了古月的去路。兩方還未接觸,隻探到了彼此的跡象,便如約定好的一般,紛紛向後撤了五十多裏。


    隆多衝到古月帳中,說道:“為何還要迴撤?如此一來,無異於向他示弱,給他留出時間來,必然夜長夢多。”


    古月道:“初次相接,還不知對方底細,萬一有黑刹忍者助力,豈不是白白葬送了這許多弟子?我倒無所謂,隻是不能連累了他們。”隆多恨恨地出去了,此刻他終於體會了周毋庸處境,昔日還勸他要大度,如今他轉戰絕崖,恰如前麵丟掉了“防守”,沒有了緩衝,讓自己直麵古月,才真正看清了真實麵目,著實可恨、可憎、可憐。有心想走,又不忍心把這爛攤子丟給布道,無奈歎口氣,搖了搖頭,忍著吧!


    古月卻不以為然,看隆多氣唿唿地走了,嘴裏嘀咕道:“難怪沙河容不下你,竟敢跟主上如此態度。且饒你一次,再敢如此,定不寬恕!”


    白鬆營帳裏,白無疆十分興奮,搓著雙手不住地來迴兜圈子,道:“此前隻聞古月威名,說他是什麽不世出的英傑,依我看,實在是沽名釣譽之輩。”


    白鬆道:“以我兒之見,是在此對峙還是再撤一些,畢竟這幾個弟子,未必能敵得過他。”


    白無疆收起年輕人的“輕浮”,想了想,道:“孩兒以為不僅不能後撤,反而要主動發起進攻。”


    白鬆驚疑道:“哦?這是何意?”


    白無疆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虛虛實實方為用兵之道。”


    絕崖東一百裏外,赤羽、葉一劍及清風等一眾弟子伏在山林間,悄然前進。清風打了頭陣,在前麵一邊探路,一邊警覺著左右動靜,眾弟子盡皆凝氣屏聲,恐怕驚擾了一草一木。


    夜幕降臨,天上不綴點星,赤羽、葉一劍等人摸著黑快速前進,古月卻在營地,將眾人召集起來,商討“大事”,隆多本就為白日裏的事惱心,見他又在扯一些毫無疑義的閑篇,心下更是憤憤然,黑著臉,不願插言。然而,你越是不願插言,他越是要找你。古月笑嗬嗬地問道:“隆多,今日你說得那些我也是認真想過了,隻是這白鬆向來奸詐,不得不防啊。”


    隆多哼一聲,沒有說話。博文看了一眼隆多和布道,說道:“我倒覺得應當幹脆利落些,若如此瞻前顧後、一觸即潰,恐怕要受些無妄之災。”


    隆多看了看博文,竟萌生起敬佩之心,此前隻以為他與古月一唱一和、互為附庸,沒想到竟還有些見識。


    古月同樣也有些驚訝,心道:“平日那般順從,怎麽到了這等時候竟要跳出來唱反調?是慢待你了?”臉上卻假意笑道:“那我盡快安排弟子去探聽虛實。”


    布道又說道:“出發前,曾知會了絕崖和東山,如今他們兩邊沒有了動靜,隻有我們孤軍深入,怎能不被針對呢?”


    隆多拽了拽布道的衣角,叫他不要多言,古月卻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抱怨道:“伯舍、季布還罷了,不是我的親兵,怎麽毋庸、赤羽他們也學會抗旨了呢?”


    隆多勸慰道:“說不定是被什麽絆住了手腳,或者為出奇兵、謀奇計呢。”


    眾人正說著,忽聞帳外一陣喧嘩,一名弟子跌跌撞撞地跑進來,結結巴巴稟報道:“黑、黑刹、打進來了。”


    古月大驚失色,呆在那裏沒了反應。第一個站起來的,竟然是周毋庸弟子阿爾木,隨後是隆多季布等人,一前一後,不論輩分高低、身份尊卑。


    眾人出了營帳,見對麵半空裏浮著百餘名黑衣人,當頭兩個,一個是白衣白袍的白鬆,另一個是副生麵孔,閉目昂首,一副睥睨天下之姿。


    古月挑開帳幕,看到眼前景象,更是吃了一驚,站在博文身後一言不發。


    阿爾木禦氣而起,浮在半空裏,道:“哪裏來的鳥人,到我這裏做什麽?”


    白鬆哈哈笑道:“好大的口氣,可知你所在的是什麽地方?再往前一步,當心叫你有來無迴。”


    古月在下麵嗬斥阿爾木道:“孽障,快下來,哪裏輪得到你?”


    阿爾木不聽古月所言,指著白鬆道:“少在這裏裝神弄鬼,有本事就使出來吧。”說完,騰地催動真氣,作勢要向白鬆攻去。隆多見狀趕忙攔住,指著白鬆朗聲罵道:“你這兩姓家奴,怎麽有臉麵苟活於世。”


    白鬆哈哈笑道:“若我沒認錯,這狺狺狂吠的應該是沙河七子之一的隆多吧?”轉而淩厲罵道:“就憑你也配說我是兩姓家奴嗎?”白鬆向身邊的黑衣人揮一揮手道:“請行者結陣!”


    黑衣人雙手揮動,身後弟子聞令紛紛盤腿坐下,嘴裏念著口訣。


    古月見此情形,大駭,叫一聲:“快跑!”那些弟子都看得真切,調轉身子,向來處奪路狂奔。剩下阿木爾和隆多、布道三個呆在原地,見沒什麽變化,正疑惑,白鬆揮揮手,從腳下山林裏又浮起不知多少黑刹忍者來。三人也是大駭,轉身去追古月他們了。


    直跑了三百餘裏,隊伍已鬆散的不像樣子,古月驚魂未定地停下來,見後方並沒有追兵,才放了心。氣喘籲籲的模樣完全不像一個修真練道的高人。隆多趕上來,道:“我們跑得這麽快,還未來得及辨別真假虛實。”


    古月心頭正惱,聽他這麽說,大聲喝道:“若不是你們幾個圖一時口快,也不至於落得這般狼狽,還要探什麽虛實?你是不知道前些時日,整個絕崖差點被他們給滅了吧?”


    隆多還想還嘴,被布道拽住了,向古月賠禮道:“全賴我等不識眉眼高低,險些壞了大事。”說完,將隆多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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