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澤聽白無疆這般說,猛地看向他,目光陰冷,攝人心魄。白鬆登時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拽著兒子跪地磕頭。白無疆卻毫不畏懼,直視著惠澤的眼睛,與之不同的是,他眼神如秋水般,毫無波瀾。


    惠澤隨即緩和了語氣,問道:“為何叫我兩個親去?”


    白無疆道:“晉王本在黃岐治下,而黃岐是聖皇臣子,如此算來,晉王本就是聖皇的疆土,如今外敵入侵,必然是要奮起抵禦,最大的奮起,又必然是禦駕親征。”


    惠澤道:“那我呢?為什麽又叫我去?”


    白無疆道:“恕小人直言。如今白崇一坐守白元宗門,五十名忍者修為再高也動不得他分毫,況且還有十數名長老、輔長老,幾十名修為不弱的堂主和前輩,樹大根深,不是輕易就能夠撼動的。”


    惠澤沉吟了片刻,道:“你言之有理,我隨你去便是。”


    白無疆道:“當然,還有更保險的法子。”


    惠澤對他這種便溺似的說話方式心生厭煩,道:“還有什麽法子?”


    白無疆本來很得意,聽他語氣裏有些不快,便不再保留,說道:“白元雖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但他自詡名門大派,極重麵子,還設了個外事堂專管與別國往來溝通,此前,白崇一多次向闕華的伊督、上胡、固安、北沛四國救援,並派人前往指點功法修為,而這些小國部落也投桃報李,奉其為天父上國。如今,闕華一十六國大半都在華夫手中,而貴國上桑又與華夫同盟,同進退、共患難,因此,隻要行者向華夫請兵支援,他必應召而至。而華夫也不必直麵白元,隻需在四國之中選一個最弱的,作勢攻打,它必向察燕來請援,而白崇一礙於往日情麵,也必會派人前往解救,但,以他的性格,定會囑咐援兵切莫動手,以防與華夫國傷了和氣。如此一來,便形成對峙之勢,又分走了白元一大部分實力和精力。”


    惠澤又猛地看向白無疆,但這次投來的卻是讚許的目光。


    兩日後,華夫國突然向闕華西北邊陲的伊督發難,舉大軍壓境,似拉起滿弓對準了伊督國門。伊督國王阿日朗火速派人向白元求助,白崇一接見來使,雖有心但力不足,隻能派出八長老白茹和九長老白蕙前去支援。來使見是兩個女流,有些不放心,再請之下,才又加派了代理七長老白楠、外加護法白無名、白無塵同往。如此一來,白元宗門裏除了白崇一,就隻剩下還未痊愈的大長老白魅、代理六長老石三以及護法白尋等人了,實力被分走了大半。白崇一倒也不擔心,在他的意識裏,敢於向白元宗門發起攻擊的人還沒出生。玄算子卻找到他,提醒道:“恐怕其中有詐。”白崇一卻大手一揮,不以為意道:“怕他作甚,無非就是要我左右不得相顧,堂堂白元別的沒有,就是人多,他想分散,就讓他分散去吧,黑刹忍者就那麽幾個,恐怕左右不得相顧的是他吧。”


    玄算子仍惴惴不安,但又不能力勸,便去找大長老白魅。在白澤的悉心照料下,此時白魅的傷已好得差不多了,但為了不讓白崇一起疑,仍是裝作沒有全好,長老院裏的大小事務也都一概不問,很是過了第一段清淨日子。


    白魅見玄算子來,有些驚訝,雖然早有神交,每日裏也都相見,但畢竟沒有什麽特殊的交情,怎麽今日登門造訪呢?


    玄算子自然是看得出白魅的疑惑,笑著說道:“若沒有緊要事怎敢叨擾大長老。”


    白魅有些不好意思,客氣道:“薩滿說得哪裏話,不管有事無事,隻要您來,我都大開蓬門,掃徑相迎。”


    玄算子也不再客氣,道:“大長老的傷勢如何了?若是方便,我有些事要稟報。”


    白魅道:“請薩滿吩咐!”


    玄算子臉色凝重,道:“恐怕近兩日白元宗門會迎來些不速之客。”


    白魅驚道:“誰?”


    玄算子道:“這天下還能有誰敢犯禁白元宗門?黑刹,惠澤郎君。”


    “他怎麽敢?”白魅驚問。


    “如何不敢?這宗門裏除了宗主和大長老,哪還有多少戰力?”說到這裏,玄算子已有些情不自禁了。


    白魅也被他帶得著急起來,問道:“薩滿為何不向宗主稟報?”


    玄算子道:“已稟報過了,隻是他不信黑刹敢來,以為這前前後後都是巧合。”


    白魅看了看玄算子,雖是著急卻並不絕望,道:“薩滿定是有了應對之法才來找我的吧?”


    玄算子看了看白魅,道:“在這緊要時刻,我希望大長老與我交個實底。”


    白魅心裏咯噔一下,嘴上卻道:“一定!”


    玄算子盯著她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白魅佯裝激動,高聲答道:“我不明白薩滿的意思,我能是什麽人?我是白元弟子,是宗主親傳弟子,是曾經的護法、如今的大長老……”


    玄算子道:“那白尋呢?”


    白魅心裏更虛,答道:“那是我偶然間收的弟子。”


    玄算子道:“大長老若是對宗門懷有深情,還願意為宗門安危盡心盡力,那就不要瞞著老夫,我也定會保守秘密,不向任何人透露,包括宗主。”


    白魅瞥了一眼玄算子,道:“我不明白薩滿的意思,所說的也都句句屬實。”


    玄算子著急道:“大長老!已經要來不及了。”


    白魅心下一橫,道:“我也別無他法,不要再說了。”


    玄算子無奈,丟下一句:“請大長老念及舊情,在白元生死存亡之際施以援手,不僅救這滿門弟子,也是救天下蒼生免遭屠戮。”便無奈地走了。他剛迴到自己住處,又突然想起一個人來,轉身又向六長老院走去。


    石三正同媃兒說閑話,見玄算子來了,趕緊起身迎進來,沏了茶,媃兒便退了出來。石三同玄算子有過一麵之緣,也多虧了他,惠靈公才找到自己,才能讓他與新黨又重新締結了聯係,所以,打心底裏抱幾分感激之情,見他全不似從前那般灑脫、風趣,心裏感歎“環境塑造人”,在這大大的宗門院落裏,把人都養成了困獸。


    石三剛要問他為何事而來,玄算子卻先開了口,道:“本不該來麻煩你,但眼下兩派融合,宗主也破天荒的任你做了代理六長老,況且此事也絕不僅是白元一脈的事,更涉及國家安危,涉及新黨存亡,還望六長老三思。”


    石三被他說得一頭霧水,問道:“薩滿所言何事,如此緊要?”


    玄算子道:“也難怪你不知,自入宗門至今,未曾過問宗門裏的事務。”


    石三心苦笑道:“非我推脫不願過問?實在是身份特殊,隻是新黨押在白元宗門裏的一個人質罷了,怎麽可能叫我過問白元宗門的事務呢。”


    玄算子自顧自地說著:“想必你也看到了,近來宗門頻繁調人,有往東山守衛的,有往伊督救援的。”


    石三點頭道:“這我倒是有所耳聞,但並沒在意,以為這是尋常事罷了。”


    玄算子道:“若在往日,這就是尋常事,但眼下局勢非常,便成了非常事了。”


    石三心念一動,便明白他說的意思。其實他早有所察覺,也有顧慮,但見白崇一信心十足,並沒什麽應對之策,自己一個外人又不好多言,省得叫他疑心自己是搬弄是非。如今白元薩滿提出來了,想是原有的路子走不通,才來向自己求援的。但臉上仍是裝作不明白,問道:“此話怎講?”


    玄算子將心裏的疑慮一五一十向石三說了,末了又道:“你我雖不是同門,但我知你大仁大義,是能拎得清的,因此才交了實底,還請不要辜負了老夫赤誠之心。”


    石三感激道:“我知薩滿的誠心,也多虧對我這小輩寄托厚望,若真如薩滿所料的那般,關鍵時定盡全力保住白元宗門。隻是,我這裏僅有三個人,還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若是能向三岔嶺調幾個得力的助手,那就再好不過了。”


    玄算子道:“這個包在老夫身上。你擬一份名單,我命人調來。”


    玄算子從石三那裏出來,心頭的陰霾才驅散了些,石三其人果然名不虛傳,是個仁義之輩。問清了是金石堂琅玕子和英武堂德父守著三岔嶺,便假借白崇一之名,將石三所列的朱童、有金、陸壓子等數十個弟子調進六長老院來。這些弟子初進白元宗門,都被這氣派的殿堂庭院所深深地震撼著,心裏向往的生活不過如此。石三見他們失神,囑咐道:“這裏不是你所見的那般,也不能像三岔嶺時無拘無束,須時時謹記、處處小心,莫行錯了一步路、多說了一句話。”弟子們這才收了心思,安心守在石三身後。


    玄算子所做的這些白崇一怎麽可能沒有察覺。若是換作別人,他早就要出手幹預了。在他眼中,玄算子是個例外,雖不認為他做得有用,卻絕不懷疑其目的和用心。因此,隻是在旁邊看著,不過問也不幹涉。


    玄算子卻仍是不放心,整日裏戰戰兢兢、殫精竭慮,一入夜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圍著白元宗門四處巡視,畢竟是幾百歲的人了,怎麽經得住這樣折騰,終於還是病倒了。白崇一前去探望,見他臉上蠟黃,眼睛卻瞪得老大,安慰道:“何必這般執拗,竟致積勞成疾。”


    玄算子道:“近日裏我預感不好,害怕誤了大事,如今病倒了反倒想出一個好路子來。”


    白崇一問道:“什麽好路子?”


    玄算子咳了兩聲,道:“拉攏漢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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