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局勢,小門小派幾乎被吞並殆盡,剩下的幾家,也是苟延殘喘,要麽躲在深山老林裏,要麽依附於名門大派,盤算下來,不超過十家。天下,已完全進入了高手過招的競技階段。其中以白元、黑刹為主力,晉王為先鋒,新黨則盡可能的避其鋒芒,躲在後方休養生息,至於沙河、黨項,一個關起門來自得其樂,一個在渾渾噩噩中虛度年華。總之,天下是太平的,且太平了十年之久,但,這種太平會隨著人心理上的失衡,抑或是野心的膨脹,更或是假麵的褪色而被挑戰,繼而被打破。想想也是,黑刹與晉王被白元隔開,這怎麽可以呢,就三方而言,對誰都是不合理的,但對誰而言,都是一道防護或是掣肘。黑刹是激進者,眼下,他已不需要防護,更要不得掣肘,大行者洛川已讓趕來的忍者給惠澤捎來了口諭,當盡快推進,五年內要占領北方大部區域,安排妥當後,舉國遷往察燕,定都鳳凰城。


    眼下的惠澤,兵精糧足,還有聖皇普一這塊金字招牌,他一門心思的想著,如何將眼前的一汪死水攪活,自己是決不能做這個“罪人”的,聖皇普一也不行,因為他是察燕的圖騰,是神聖而高尚的,他還是所謂的“天命”所在。所以,算來算去,隻有黃岐山人符合條件,但,他又被隔絕在外,幾次調他都是不從,既然你不來,我便過去,擺在眼前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在白元鑽一條“蟻穴”出來,直通舊皇宮、晉王府邸。


    惠澤是何等人,即便是有一千、一萬個忍者,即便有足夠的實力,他也要留在最後,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輕易亮出底牌的。但,事還要辦,要巧辦,曾與自己共過事的白鬆,不知怎的,近來竟銷聲匿跡了。他讓人叫來了白衣。


    白衣立在那裏,等著惠澤安排任務,但他一味隻是笑,幾番打量她,卻始終不肯說話。無奈,白衣先開口問道:“行者叫我有何吩咐?”


    惠澤好似如夢初醒,道:“哦!也沒什麽,難得閑暇,與你聊聊。”


    白衣心頭一緊,知道來者不善,也不敢再說話,怕露出什麽破綻來。等著惠澤挑起話頭。沒想到,等了許久,惠澤仍坐在那,微笑著,不時打量她。


    白衣被他打量得渾身不自在,恨不能叫惠澤給她來上一刀,結果了這種煎熬。終於,惠澤說話了,不鹹不淡地問道:“最近在忙些什麽?”


    白衣心道:“終於要來了,還是一貫的腔調。”嘴上卻盡量保持平和、隨意,答道:“偶爾到邊防上看一看,其他都是些俗務。”


    惠澤道:“邊防?大邊還是小邊?”


    所謂的“大邊”就是山陽、河陰兩個後來攻取後的邊界,雖名義上歸晉王派所有,但實際控製權卻在黑刹手裏。至於“小邊”,就是原偽皇族所占地盤。


    白衣道:“大邊!”


    惠澤道:“可有什麽異樣嗎?”


    白衣道:“一切如常,隻是南邊白元加強了守備,不知什麽原因。”


    顯然,惠澤意不在此,他也並不關心白元是否針對自己加強了防備,似乎這一切應該發生,轉而問道:“山陽、河陰兩人近來可好?”


    惠澤亮出底牌,白衣這才放了心,下意識輕輕長出一口氣道:“他二人倒很老實,晉王幾次召迴都沒能如願,據傳黃岐山人之子青術從漢美國迴來了。”


    惠澤道:“想必是假借聖皇之命遂了他的私願吧,畢竟分別了幾十年,這把年紀也該享天倫之樂了,倒是人之常情。”


    白衣終於還是探到了這點消息,但,這消息是她早就知道的了,隻是才得到了製造者的確認。白衣又想追問,卻被惠澤搶了先,問道:“你上次去晉王派是什麽時候?”


    白衣一怔,脫口而出道:“許久不曾去過了!”


    惠澤道:“你去時走的哪條路?”


    白衣緊張起來,她每次去晉王,都是直穿無間而過,這突然問起來,不知何故,也不知該怎麽迴答。便謊說:“每次都是見縫插針,並無固定線路。”


    惠澤卻突然說道:“對了,你去時還不像如今這麽嚴防死守,繞還是能繞開的。”


    白衣趕忙道:“正是!”


    惠澤又問道:“你在白元時與白鬆關係怎樣?”


    白衣放鬆下來的心再度緊張到極致,道:“尚可!”


    “此人怎樣?”惠澤說著,站起身來,臉上的笑也收了起來。


    白衣心裏有些不祥的預感,這看似不鹹不淡、輕飄飄的一句話,對她來說卻足有萬鈞之重。實不知他到底是什麽意思。若是手裏握著自己的把柄,為何還要不厭其煩地吊著自己呢?她清晰地記得,十年前他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那次之後便有了晉王派和白元的爭搶地盤,如今又問起來,不知又要發生些什麽。但,眼下沒有給她留出思忖的時間來,便答道:“昔日裏我與他相交不多,並不了解其為人。”


    惠澤自言自語道:“若是叫他讓出一條通道來,他會願意嗎?”


    白衣聽得真切,她知道不是問自己的,但她突然放下了心,不管他是真的不了解實情、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至少此刻她是安全的,遠還沒到清算的時候。於是,她等著惠澤,等著他的下一句,一定是她想的那樣,果然,惠澤又重新坐下,抬起眼來看著白衣,道:“你能與他接觸上嗎?”


    白衣故作為難道:“恐怕有些難度!”


    惠澤道:“依我對你的了解,如此說時,就是心裏有了底。你去一趟吧,無論如何都要與他接上頭。”


    白衣道:“以我個人的名義嗎?”


    惠澤手指敲動桌麵,發出噠噠的聲音,好似疾行獸急促的蹄聲,道:“自然不能以你的名義,打普一的旗號吧,他自會明白的。”


    白衣道:“隻是問他是否願意騰出一條通往晉王派的通道來嗎?”


    惠澤看著白衣,問道:“你覺得很荒唐?”


    白衣趕緊低下頭,做出一副認錯的姿態,道:“不是,我隻是覺得他答應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換作是誰也不可能答應的,這無異於在心腹裏插進一把長劍。”


    惠澤道:“言之有理,隻是你久不在白元,不了解其中詳情。你這般問他,也不必過多地勸說,剩下的交給他去悟,悟得透,兩家歡喜,悟不透,一家歡喜一家憂。”


    白衣揣度著惠澤的話,怎麽也想不明白,怎麽會兩家歡喜,白元怎麽會同黑刹沆瀣一氣呢?若真是這樣,自己在這裏忍辱負重又有什麽意義呢?或許隻是惠澤一廂情願而做的黃粱美夢,但以她對惠澤的了解,他又怎麽可能做這樣不切實際的夢呢?


    她帶著這樣的疑惑出了黑刹領地,飛抵白元無間嶺,直等到夜幕降臨才敢現出身來,幾次都險些讓巡邏的白元弟子發現。吹一吹白鬆給她的玄鐵牌,風吟聲蕩開去,傳得很遠,等了等見沒什麽動靜,又吹一聲,仍不見人來,再吹一次,還不見。當日給她時,白鬆叫她吹三遍,難道是他忘了約定了嗎?正要再吹,突然聽見身後樹葉窸窣,她趕忙躲起來,確認來人正是白鬆,方才出來。


    白鬆不像是從無間來的,見了白衣,問道:“所為何事?”


    白衣道:“這次來,是奉惠澤之命。”


    白鬆一怔,趕緊問道:“他發現了你我之事?”


    白衣道:“那倒沒有,他是讓我來問你一件事。”


    白鬆訝道:“何事?”


    白衣道:“他說,與晉王間往來極不便利,想從中開辟出一條通道來,問長老是否同意。還說若同意兩家歡喜,若不同意,一家歡喜一家憂。”


    白鬆道:“他果真這麽說?”


    白衣見白鬆並沒有自己預想到的那樣義憤填膺、一口迴絕,反而陷入了沉思,便說道:“他簡直是癡人說夢,若是如此,無異於引狼入室,貽患無窮。”見白鬆仍不應,又說道:“我不知他所謂的兩家歡喜是何意,我白元乃是堂堂察燕第一大門派,怎麽會任他擺布。”白鬆仍陷在沉思裏,不迴應她的慷慨激昂。白衣又道:“他也沒給出什麽交換條件,隻說將這句話傳與師叔,‘讓他自己去悟’。”


    白鬆終於有了反應,又追問一句:“他果真說的兩家歡喜?”


    白衣點點頭道:“是如此說的。”


    白鬆也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先迴去吧。”見白衣盯著他不放,又安慰道:“我會將此事報於宗主,全憑他決斷吧。”


    白衣見白鬆的反應,更加疑惑,怎麽都想不明白,這位白元長老,自己敬重的師叔,怎麽會有這般反應呢?她有些不放心,但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並沒有迴去,在無間附近逡巡著,想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兩天後,無間以北三百裏處,白鬆以換崗為由,將駐防弟子都撤了迴來,在山澗裏形成了一條狹長的防守空白地帶。與此同時,白衣沿著撤迴的方向找到了這條通道,她已完全想不明白,自己一心追隨的白元宗主在想什麽,或者說,自己的二師叔在想什麽。不管怎樣,她必須迴黑刹去複命了,是如實說呢,還是隱瞞不報呢?自己的價值極有可能早在傳完話的那一刻已經耗盡了,白鬆的一舉一動恐怕早已傳遞到惠澤的耳朵裏。所以,還是如實報告吧,興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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