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間嶺,白鬆和白梧兩位長老從白茹、白蕙手中接過了這裏的防守。兩人心思各異,但明麵上卻都還是大長老的左膀右臂。白鬆覺得,隻要出了宗門,自己便可以盡情翱翔了,而白梧覺得,自己駐紮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被白霖支出了核心圈層,是個極危險的信號,起初他並不願來,是白霖軟磨硬泡,他實在推脫不過才答應了,這更加重了他的猜忌,難道是三長老白楨?白楨絕生不出這樣的鬼胎,他看了看眼前的這個人,心裏不免有些厭煩,是他無疑了。


    白鬆心情大好,拉著白梧圍著屁大點的無間嶺轉了又轉。白梧不耐煩道:“何故如此累我?”


    白鬆道:“難得有這般閑情逸致,你看,此處景色是大關城看不到的。”


    白梧道:“這裏不過是個倒瓶兒山,舉國上下景色比這瑰麗者數不勝數,怎至於如此偏愛?”


    白鬆道:“不至於嗎?你不愛嗎?”


    白梧道:“我們兩個躲出來了,大哥怎麽辦?”


    白鬆輕鬆地道:“天下還有比白元宗門更安全的地方嗎?怎麽讓你說得如此兇險,真正算得上兇險的是我們。”手指橫掃一圈,道:“周邊大小門派,哪一個不是對白元恨之入骨?如今我們孤懸於此,怕已勾起了不少人的心思。大哥為何要派你我二人?”


    白梧道:“我怎麽會知道。”


    白鬆道:“不過是看中你的修為和我的謀斷。賢弟,你的手段放眼天下也是頂尖的,有你坐鎮,那些宵小鼠輩,誰還敢打我們主意呢?”


    白梧斷定了乃是白鬆舉薦的自己,更不耐煩了,抱怨道:“不知宗主如此大費周章地攻下這裏做什麽,還害得靈兒和老八險些送了性命。”


    白鬆道:“他自有他的想法。”


    兩人不歡而散。白梧迴了殿裏關起門來不願出來,白鬆仍是興致勃勃,獨自一人圍著無間轄域飛了兩遍,把周邊的地形,所毗鄰的門派勢力大體摸清了。“那日攻無間時這些小門派恐怕關門合戶,做起縮頭烏龜來了,現在看自己飛來,也不敢上前搭問,是被嚇出了心理陰影了。”他心裏有些得意,自言自語道:“不必著急,一個一個來。”


    起初白霖並不同意白崇一向北出兵的提議,無非是出於守成之心,白元獨占壑南大地,南北對立之勢已逐漸穩固,而白崇一膝下無子,所收的四個護法還被人殺了兩個,宗門裏九位長老,有兩位無心俗務、兩位少不更事、還有一位雖非友非敵,這樣算來,有一多半的話語都握在自己手裏,加上二十四堂有十餘堂趨附於自己,隻要穩紮穩打,即便自己身上沒有出頭之日,那兒子白無疾也必定有扶搖直上的機會。何苦與他勞神費力,向北出兵。但白鬆卻不這麽認為,他極力勸說大長老,要看見潛在的威脅,一是白崇一並非垂垂老矣,算下來正值壯年,隻要他在,宗主的位子便是不易得的;二來北方雖然看上去事態穩固,但除黨項、沙河、黑刹等之外,其他小勢力是可以爭取的,不要坐失良機;三是在宗門權力的斡旋裏與白崇一直麵,自己並沒有必勝的把握,不如分散出去,日後也好與他掣肘。白霖思慮再三,覺得白鬆所言有些道理,便轉而支持白崇一,先從最近跳得最歡的新黨下手,全力攻取無間嶺,殺雞儆猴,順便探一探其他幾方勢力的態度,特別是黑刹族,若是引得他出動,無非就是得而複失,也沒什麽要緊,若是他仍按兵不動,那就再圖其他。目前的局勢,白崇一還是十分滿意的,隻是他不知道的是,黑刹之所以不動,並非怕他,而是暗中已與他、與白元達成了契約。這一契約的簽訂者正是白鬆,他親力推動了時局發展,怎麽可能不得意呢,親眼見證了果實正在締結,又怎麽不忘形呢?他的得意和忘形也正是黑刹所樂見的。


    白鬆俯瞰著腳下的這方土地,禁不住盤算自己手中的籌碼,在白元宗門裏,白霖乃是他的擋箭牌;於黑刹那裏,白衣已神不知鬼不覺地成了他的代辦;於外圍方,黃岐也已被他招致麾下,至於沙河和黨項,那都是偏居一隅的老朽,眼下並不足為慮。想到這裏,他覺得時機已然成熟,應當從頭開始,各個擊破。首先橫亙在他麵前的,便是黑刹,隻能和不能戰,他的實力自己是親眼見識過的。於是,他打算無論如何都要見一見白衣。


    黑刹族惠澤郎君處,白衣立在那裏,等待著惠澤郎君的吩咐。


    惠澤郎君道:“我思慮再三,還是“曲線救國”吧,即便要爭,也不能與他撕破麵皮,相比於格鬥來說,更像賽跑,隻要跑過他,便可以穩贏了。”


    白衣道:“行者所慮極是,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到那時平白便宜了他人。”


    惠澤笑道:“這件事,恐怕最難取舍的便是你了,一邊是舊主情深,一方是……”看了看白衣問道:“在你心裏,是如何定位我和黑刹族的呢?”


    白衣趕緊說道:“既然已投在行者麾下,便將身家性命都交付了,哪還敢有半點私心。”


    惠澤看她言之切切,擺擺手道:“權當我說笑了,這樣,你幫我帶一封手劄給黃岐,叫他盡快行動,向東向南繞過無間嶺出動,不可遊移,至於其他的,不要有什麽顧慮,我和聖皇必然全力幫他。”隨即又自言自語道:“既然投出一石,我便叫你擊出千層浪。”


    夜晚,白衣帶上手劄向晉王舊皇宮出發,途經無間嶺,見防守嚴密,不敢近前,便調運真氣打出一個空響,遠遠躲在暗中觀察,果然有弟子前來查看,她剛要逃遁,又見白鬆隨後趕來,將那弟子遣開了,她才敢悄悄地從黑暗裏現出身來。


    白鬆難掩欣喜,道:“我在這裏正等你,你就到了。”遞給白衣一張玄鐵牌,道:“這鐵牌裏有道暗弦,你吹一吹,它便發出風吟聲,吹上三遍,我就知你來了。”又問:“如何?黑刹有什麽動向?”


    白衣道:“惠澤吩咐我向黃岐傳令,教他向東向南出動,還要繞過此處,務要急要快,其他不論,他與普一會幫他善後。”


    白鬆聽後,欣喜異常。白衣不解,問道:“師叔何故暗笑?”


    白鬆道:“沒事沒事,我們攻取這無間嶺,宗主意在試探,看來他是不敢輕取我們的。”


    白衣道:“前幾日我還與他同來此處,他倒是說過這樣的話。”


    白鬆問道:“他說什麽?”


    白衣道:“他言與我們像是賽跑而非格鬥,隻要跑過我們就算勝了。”又說道:“我還附和他說得對。”


    白衣囑咐道:“下次他與你商量時,不要表態,以免引起他的猜忌。”


    白衣答應著,也不敢久留,與白鬆道了別,匆忙向舊皇都飛去。


    有些事白衣雖是親曆,但卻是局外人。這其中深意,恐怕隻有白鬆和惠澤行者才真正清楚。他知道,惠澤之所以將手劄內容告訴白衣,無非是想借白衣之口向自己迴應——你動我不動,我動你莫動——兩人在白衣的一來一往之間達成了一致。


    很快,沉寂了許久、以奸猾著稱的晉王派,竟然兵分兩路,向東、向南進發。之所以是這兩個方向,是因為其西和北乃是黨項,不是它能撼動的。不足一月,其轄域便足足擴大了一倍不止,真正躋身“四強”之列,而“滿天星”的數量則是急速銳減,其中大部分並非強攻,而是望風而降,不敢抵抗,因為不知怎的,白元、黑刹兩方巨擘竟任由晉王派擴張而不作任何反應,如此不難看出定是黃岐老狗投靠了黑刹和白元。也隻有這老東西能做出一仆二主的勾當來。一時間,雖然攻城拔寨,卻丟了臉麵、壞了名聲。


    在這秋風掃落葉的攻勢中,被累及的還有兩個,便是古月和周毋庸。他們兩個受白澤指教,前往橫斷深山裏駐紮,在周毋庸不懈努力下,終於小有所成,拉來了十多個弟子,又有古月夕日弟子布道、隆多來投,一時間在眾多小門派中竟能算得上勢頭強勁,成了周邊最耀眼的新秀。然而,在晉王派這種龐然大物麵前,他們卻如螻芥般藐小。雙方一觸即潰,新收的弟子盡數夭折了,隻剩下四人向北境逃去。


    周毋庸覺得頗有些愧疚,對布道和隆多說道:“兩位師兄不遠千裏來投,沒想到會連累你們淪落至此。”


    布道和隆多本位列沙河七子,卻慘遭本門排擠,此前古月的英雄帖他們倒也收到了,隻是彼時還沒下定決心,沒想到被卻被妥木兒聯合兀珠子、查托幾個抓住了把柄,說二人私通外族,要將他們置於死地,鬧到最後竟超出了沙河巴圖魯朵朵兒的把控,又不忍真的處死,隻得下令將其驅逐。二人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投奔古月去吧,到了無間嶺,發現此地已被白元派占了,沒奈何,便各處穿行,一邊漫無目地找著師父,一邊到小門派裏做“打手”,幫人尋仇平事,以維生計。正巧撞見了白澤、白魅兩個,聽他們在找古月,問清了緣由,便指給大體方位,沒想到二位也是執著,足足找了月餘,才在大山裏找到古月和周毋庸。


    聽周毋庸如是說,兩人答道:“我兩個本就是‘喪家之犬’,蒙師父和周師兄不棄將我們收留了,入門之日起便立誓與新黨同生共死,還談什麽連累不連累。”又向古月道:“我們昔日做雇軍時結識了北境一個門派,名叫烏蘭宗,宗主廣成子也是中原逃難過去的,接了老宗主的衣缽,為人頗仗義,當日便有意要留我二人,不如我們去拜會拜會吧,即便不成,也有個關照。”


    古月點點頭,同周毋庸商量道:“不妨試一試?”周毋庸點頭答應,四個人便向北境烏蘭宗飛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山海九聖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武一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武一實並收藏山海九聖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