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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雪不算大,一連落了三天。因為道路難於通行,怕馬蹄打滑,顧焱等人幾乎是用很慢的速度前行。


    黑山溝西麵高山頂上一片銀光。路邊的農田,植被讓雪塊點綴著。從神京城門出來,往西行不遠處山上有個牟尼院,大概在幾年後會有個叫妙玉的尼姑跟隨師傅在此居住。


    再往前行個二三十裏,便是黑山溝——仁和村。而這時仁和村同附近的幾個零散小村子,不像往年冬日。家家戶戶在炕邊取暖聊家常,而是全部跪在村外田坎邊。


    村子外占滿了挎刀執槍的士兵和衙役。主管京城的“順天府尹”趙大人派當地知府正在仁和村施行朝廷給的政策。


    若是京城外的農戶能接受,浙江其他地域在逐一施行。


    並且在天子腳下,讓百姓積極參與也算一種政績。


    幾百個村民黑壓壓跪在地上,頭上散落著雪花,凍的小孩兒瑟瑟發抖緊緊靠在婦人身邊。男人們臉上都是絕望,這些士兵身穿嵌釘鎧甲冷森森瞪著他們。


    “這是多好的榮耀,聖上要在眼皮子底下推行改良。這都是為了大乾朝,為了黎民百姓。稻田和桑樹蠶絲比起來,誰的利潤高你們心裏頭難道就沒一點透?———本官話說在這裏,不管你們願不願意,這是朝廷下達的命令,開春這裏全部不準種稻田,都給本官改為種桑樹養蠶。”知府裴大人朝天上一拱手,感歎道。


    “聖上英明。”


    “插旗!這裏以後不準種稻田,若是發現全踏平。”裴永一聲令下,身邊的衙役和士兵扛著一捆紅旗子開始在田裏插上記號。


    底下跪著的百姓急了,婦人們嗚嗚哭起來,聲更大了。年齡小的孩子不懂發生什麽。隻看這群士兵就怕,女人一哭這群小孩也就跟關不住的閥門仿佛,哇哇直叫。


    種桑樹產絲的經濟效益要高於水稻,對當地佃農也有利無害。這群農民卻不買賬。


    “大人,這怎麽行呢?若都種桑樹,我們來年吃什麽?何況各地已經有試種點,為何偏偏還要在京城郊外。我們幾輩子都種稻田,哪裏養過桑蠶,這不是強人所難嗎。”人群裏突然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抬頭喃喃道。


    “你是何人?”裴永一聲嗬問。


    在許多人驚恐的目光中,這個男人站了起來。


    “小民是仁和村的佃農,叫王狗兒。”男人指著旁邊嗚咽的女人,女人懷裏裹抱著個一歲左右的幼童。


    “我家婆娘不會養蠶,俺們家也沒人會。每年收成好時,勉強能填飽肚子,遇上老天爺不賞飯時,哪一家不是啃樹皮刨樹根兒過活。就拿今年來說,收成比往年降低了三成。家裏都吃不飽過不活,誰願意種什麽桑樹養什麽蠶?這裏還是天子腳下,其他地方更不用說了。”


    “刁民!既然知道稻田無用,讓你們改種桑樹養蠶,能多賺。你們這群人食古不化,怎麽就理不清?”知府裴永跺了一下腳,指著王狗兒訓話。


    “我看這是反民,卑職曉得這人,此人祖上當過官兒,到了他爹那一代就落魄成了窮小子。到了他這一輩更是不堪。好高騖遠愛在家裏喝悶酒,心情不好,怨天罵地,罵老婆也是常事,總是拖欠賦稅,是個慣主兒。”裴永身邊的小吏嗤鼻子道。


    “我看他八成是討好處。”


    “大人,我王狗兒雖不是個好的。卻是說的實話,哪裏就是反民了?我就一張口,比不得官老爺……”王狗兒分辨起來,一張臉憋的通紅。


    “抓起來!”裴永一聲低吼,最怕這種帶動百姓情緒的,甭管他是好是壞,這種苗頭都不能有。


    一群衙役拿著鐵鏈奔走過來,王狗兒的夫人哭喊著央求道:“大人,大人恕罪。我家男人是良民,不是反民,他喝了黃湯不會說話。當家的你快磕頭認錯。”王狗兒家的一麵哭喊,一麵伸手推打自家男人。


    “憑什麽抓我,我又沒犯法!你們這是想草菅人命不成?我要見順天府尹趙大人。”王狗兒掙紮推開衙役,朝身後農戶激亢道:“鄉親們,他們這是要絕了我們的路呀!”


    “還不快把這刁民嘴堵上咯?”裴永發急似的跳腳,額頭上青筋爆了好幾條。


    緊接著,一群青壯農民握著鋤頭登時站了起來,揮著手裏的農具憤憤不平道:“不準抓人,不準抓人。”


    “反了、反了!”裴永的臉都青了,這一疊一疊的反抗聲,越來越多。從幾個發展到十幾個,上百個。眼下情況越發控製不住,他著急下令:“給我抽、有一個抓一個,全部按反民罪辦。”


    原本跪著的百姓都站了起來,人群開始騷動。有些搶奪衙役手上的小旗狠狠丟在地上踐踏。有些將衙役趕出農田。


    這群士兵和衙役瞬間舉了兵器,將幾位大人保護起來。一部分拿著槍棍開始朝那些帶頭鬧事的農戶毆打抓捕。


    “鄉親們,我們聯名上血書去順天府找趙大人說理去!”


    “刁民!趙大人也是你們這群賤民能見到的?”


    農戶哪裏是士兵的對手,不一會就敗了陣腳。鬧頭的幾個高壯漢子被抓後,其他人就老實起來站在原地。


    裴永高聲道:“放下農具,你們這是違抗皇命,是大罪!大罪可是要株連九族的。”裴永欺這群百姓沒文化,一句話就將還有不滿抗議的漢子打了一個冷手。


    剛才還騷亂哭喊的人群,一下子死一般的沉寂。本就寒冷的冬天,這句話無疑就像兜頭給人淋了一盆冰水,凍的他們全身打顫兒又紛紛跪下來低頭。


    裴永接著大聲令道:“繼續插旗剛才鬧事的抓起來,特別是這個叫王狗兒的一定要重重責罰。”


    王狗兒登時泄了氣,仿佛死了一般抱住老婆孩子。士兵將他拖出來,狠狠抽了二十鞭子,婦人撲了上去。


    執行的士兵頓了頓,裴永道:“還不將這些蠢婦拉開。”


    “哎喲!哎喲!要打死人了。”


    “狗官要害人命了。”


    十幾個壯漢被拉到眾人麵前鞭打,王狗兒實在受不住疼,哭天搶地的大叫起來,一把搶了執行人的鞭子丟在地上就開跑。


    “抓迴來!”


    不遠處,顧焱幾人踏雪而來。傅青抬頭向遠處張望,表情困惑起來,“公子爺,前邊兒好像發生了什麽事。”


    “咯噠、咯噠!”


    顧焱抬頭看去,隻見遠處一個男人死命朝他們的方向跑來,在他身後三匹戰馬士兵似貓抓老鼠一樣戲謔捉捕。


    戰馬上坐著身穿鎧甲的士兵,手持長鞭,在空中甩了幾圈,抽打的空氣“啪”、“啪”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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