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秀望著忽然去而複返的夫子。


    對方僅僅隻是揮手間,一股莫名的氣息,瞬間包括住整座院落。


    在院中,除了學宮大儒和孔繼聖之外,餘下的學子臉上頓時露出茫然的神色。


    他們好似夢遊醒來一樣,看著院中的一眾大儒和柳秀,麵露狐疑。


    不由的,院中響起了竊竊私語。


    孔繼聖看了一眼柳秀,又看向院外側身的夫子,眼底流光閃過。


    他輕咳一聲,對著在場的學宮學子們說道:“都去學堂裏讀書。”


    身為學宮大師兄,孔繼聖的學問和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


    即便在場的學子們,茫然不知自己為何前一刻還在學堂裏,現在都聚在此地。


    可在大師兄孔繼聖發話之後,他們當即衝著孔繼聖與在場先生們行禮,隨後便魚貫而出。


    一直不願答應柳秀請求的那名,被夫子稱之為守正的大儒,亦是滿臉無奈的望著院外的夫子,眼神中頗有些幽怨的滋味。


    他抖抖衣袖,迴首看向柳秀,不滿道:“就讓夫子發話,我等便依著世子的要求,此後傳教柳氏四句,不提世子之名。”


    說完之後,他似乎還是有些懊惱,明明是好端端的一樁盛事,卻要如此的躲躲藏藏,目下一刻也不願停留,轉身離去。


    在他的後麵,餘下學宮大儒,亦是目光複雜的看向柳秀,隨後紛紛離去。


    等到場中一空,柳秀再看向院外。


    夫子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明明臉上有道淤青,難道是我看錯了?”


    看著夫子原先站著的位置,柳秀小聲嘀咕著。


    就在剛剛,夫子揮手之間,他清晰的看到,在夫子的臉頰下,有一抹淤青。


    大同境的夫子,也會挨揍?


    柳秀心中有些狐疑。


    倒是一旁的孔繼聖,似乎未曾發現。


    走到柳秀麵前。


    “世子,夫子有言,今日之後,你便是學宮的人。”


    柳秀疑惑道:“難道是朝中有旨意?要我等提前入學?”


    按照朝廷早先的旨意,便是要他和七王之子,入稷下學宮讀書。


    隻是依照朝中的意思,大抵是希望能由學宮每日派出先生,前往宮中教學。


    屆時,似乎還會有天安城中不少朝臣權貴家的子弟,要一同入學的。


    可聽孔繼聖的意思,難道朝廷要把他們這些人,都給送到三聖山上?


    孔繼聖笑著搖頭:“朝中並未有旨意,諸王子也大抵不會前來三聖山讀書,隻是夫子的意思,往後世子若是遇事,可表明乃是學宮之人。”


    稷下學宮這是要主動做自己的靠山?


    柳秀藏下心中的疑惑,拱拱手道:“大師兄,顏姑娘眼下會怎樣?”


    他倒是還惦記著顏惜子。


    那等嬌弱的女子,若是為了自己出事,他心難安。


    孔繼聖苦笑一聲,目光掃到柳秀的肩膀上。


    他後背的鮮血一直蔓延到了肩頭,在潔白的衣衫上,清晰可見。


    “惜子自小修行的功法頗為獨特,此番經曆,並無大事。”


    孔繼聖嘴上如此說道,但心裏卻是有些忐忑不安。


    畢竟,那功法就沒有第二個人修行過。


    誰也不知道,今日之事發生後,顏惜子的身子究竟會如何。


    柳秀自是不知。


    心裏倒是想著,有夫子這等大同境的強者在,大抵是隻要有口氣在,都能給人救迴來。


    畢竟方才,夫子僅僅隻是一揮手,院中的學子們,明顯就被抹除了今日的見聞,這等大手筆他可是從未見識過的。


    而對於孔繼聖和那些學宮大儒來說,似乎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倒是孔繼聖又繼續道:“今日世子擾心之事已除,當可喜可賀。隻是根骨卻終究需要滋養,經絡仍要打磨彌補。今日不已舟車勞動,學宮已備好雅間一處,可供世子休憩之用。”


    見他這般說。


    柳秀方才察覺,自己已經是腹中空空,饑腸轆轆,身子骨也一陣陣的發虛,無力感席卷而來。


    他不由露笑:“如此,便有勞學長帶路。”


    轉瞬。


    孔繼聖頭前帶路,柳秀在後跟隨,不多時便到了學宮中一處頗為僻靜無人的院舍中。


    等辦完了事,孔繼聖便先行告退。


    進到屋中的柳秀,便看到一份早已準備好的餐食。


    早已饑腸轆轆的柳秀,當即囫圇吞棗扒拉完。


    眼看屋外天色漸晚。


    柳秀盤坐床榻上,雙眼閉合,神識沉入。


    在體內經絡中,不斷恢複的內力,以緩慢的速度運行著,肉眼可見的修複著當初那殘破不堪的經脈。


    按照這樣的速度,柳秀估計用不了多久,便能自行痊愈。


    但是!


    他又如何能在如今這座天安城中,坐以待斃?


    估量了一番體內的內力存量。


    柳秀當即心神下沉,不斷運行功法內力,汲取天地之力。


    時間流淌。


    已是夜幕降臨。


    屋中忽然響起柳秀的聲音。


    “為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積攢了半天的內力,幾乎不做保留的傾瀉而出,隨著柳秀發動言出法隨的能力,瞬間轉化為某種不可名狀的力量。


    隨後,一道道綠光憑空出現,盤旋在他的頭頂。


    綠光如傾盆大雨,由他的頭頂灌入體內。


    一絲生機,從柳秀的體內顯露出來。


    伴隨著,是如春雷一般的響聲,從他的體內發出。


    良久之後。


    柳秀長出一口氣。


    雙手握緊,從床榻上站起。


    力量!


    重新迴歸!


    甚至,柳秀隱隱覺得,自己體內的力量要比過往更加的凝聚。


    低喝一聲。


    柳秀臉上是掩不住的喜悅。


    他此番前來三聖山,所為之事,便是為了祛除體內的邪法。


    如今,終於功成圓滿,此行無憾。


    重新掌握力量,又手握兩大能力,柳秀相信,即便自己在天安城遭遇什麽危險之事,也有自保之力。


    心滿意足。


    困意席卷而來。


    柳秀掃眼望去,學宮的人很是貼心的在屋內準備好了用水。


    洗漱擦拭一番,柳秀隻身單衣,便臥進塌上。


    少頃,酣睡聲在屋內響起。


    黑夜下。


    學宮中層層疊疊的屋舍牆根,一襲嬌小身影,鬼鬼祟祟的穿行而過。


    一路走走停停,不多時便到了柳秀下榻的屋子外麵。


    顏惜子貼在門前,深吸一口氣,手掌輕輕貼在門框上。


    隻聽一聲微響,拴好的門,便已悄然露出一道縫隙。


    顏惜子的那張比白日裏更加慘白的臉頰上,不由浮出一絲緋紅。


    隻見她踱著步子,小心翼翼的錯身進到屋內,撚手撚腳的栓好門。


    亮晶晶的雙眼向著屋內看了過去。


    借著夜晚的微光,隻見裏間的踏上,是一道藏於被褥下的背影。


    顏惜子握緊雙拳,悄然靠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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