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


    通往大秦帝都天安城的官道上,西北雍藩世子的馬車,在一眾緹騎護衛下,慢悠悠的行進著。


    “或許,自己的到來,就是為了改變西北雍藩的命運?”


    柳秀輕輕的念道著。


    昨日自己剛剛從西北,奉詔進入京師地帶,西邊的西衛城,便被那安樂郡主尋上門,卻不想意外探查出自己那未過門的公主媳婦兒,竟然是個逆賊?


    原本他這一次奉詔入京,乃是和大秦另外七位宗室親王之子一道的。


    名義上,朝廷給出的理由是,大秦藩王子嗣入京讀書。


    但私下裏,誰還不知道,這是朝廷在索要質子,以便在如今承平日久的大秦節製地方藩王。


    其中,尤以大秦唯一異姓王唯一的血脈繼承引人注目。


    民間,已經有人揣測,朝廷或許要先拿雍藩開刀進行削藩。


    在柳秀看來,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他與長樂公主的婚事,便可以當做是皇室為了削藩,在一早就落下的手筆。


    尚公主之後,他又如何能擅離天安城,迴到西北執掌雍藩旗下二十萬大軍?


    唯一讓他沒有想到的,自己那未過門的媳婦兒,竟然也是個反賊!


    想到這裏,柳秀想起了自己另外掌握的能力【言出法隨】。


    趕忙抽出一旁的桌板,放置在身前。


    一張紙,被柳秀鋪平放在桌板上。


    他提起車上本就備著的墨筆,在紙張上輕輕的書寫著,且嘴裏低聲念道起來。


    “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台。”


    馬車裏,氣溫徒然一降。


    一時間大有暗風吹雨入寒窗的感覺。


    柳秀繼續輕啟唇齒,輕聲續完詩文。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風聲起。


    雨落地。


    馬車裏,更冷了一些。


    而在柳秀麵前的桌板上,竟然是如此突兀的出現一副神奇到可以稱之為神跡的景象。


    隻見小小的一團烏雲,漂浮在馬車裏,點點雪花從烏雲中降落下來,落在紙張上。


    少頃,整張紙便已化作冰川。


    在跌宕崎嶇的冰麵上,一隻小巧不過拳頭大小的鐵甲戰馬,正從遮蔽視線的飛雪中奔馳而出。


    而後圍繞著冰麵,不斷的向著柳秀嘶鳴著。


    言出法隨!


    出口成章!


    因為第一次實驗,柳秀隻動用了體內一絲內力,便已創造出如此神跡。


    看著那一片片降落到桌麵上的冰雪,在自己眼前打著轉的鐵馬。


    柳秀對未來的憂慮,稍稍的減弱了幾分,低聲呢喃著。


    “若有無限內力供應,怎知不能東風夜放花千樹!”


    揮揮手,將桌麵上的異象驅散,柳秀雙眼微微眯起。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唯二真正屬於自己的依靠。


    【人生劇本】能夠讓他看到他人的命運規矩,好做到驅邪避災。


    如今施展出來的【言出法隨】,便是隻要他有足夠的內力支撐,就能夠將前世熟知的那些詩詞歌賦中所描述的景象具現出來,為自己所用,對敵廝殺。


    感謝九年義務教育,自己沒有成為漏網之魚。


    念及西北未來的局麵,以及昨夜剛被他親筆休書的長樂公主,手握兩個大腿的柳秀,不免心安了一些。


    這時,馬車已經緩緩的停了下來。


    楚女的聲音,從外頭傳來:“世子,此地距天安城尚有三十裏,此處雪景甚好,世子是否要出來走動一二?”


    楚女的話音剛落。


    柳秀的身影,便已經從馬車裏鑽了出來。


    看著馬車外,空蕩蕩的雪林,地麵上能掩藏小腿的積雪,柳秀不禁打了一個寒顫,緊了緊身上的大氅。


    隻是轉瞬,卻是不由幹笑兩聲。


    他倒是忘了,他乃是有著西北雛虎之稱的雍王世子,方才及冠年華,便已有了三品實力。


    要知武道九品,三境一聖。


    尋常人能夠見到的最強者,也不過是一品而已。


    強如三境的人,幾乎是難以尋見。更莫說已經百年未曾出現的聖人境強者了。


    而有著三品實力的柳秀,在這個年紀,早已可以傲視群雄,更莫說會畏懼這區區風寒。


    自嘲的笑著下了馬車,柳秀見扈從們正在清理馬車周圍的積雪,堆砌篝火,準備燒水煮茶。


    遠處的崖壁上,冰川壯麗,反射著五光十色,美不勝收。


    引得柳秀不由提步前去。


    楚女有心跟隨服侍,卻被柳忠拉住。


    搖搖頭,歎息一聲:“世子今日思緒不佳,大抵是因為入京之事,且讓世子一個人靜靜吧。”


    在柳忠的提醒下,楚女俏目憂慮的看著已經走遠的柳秀,點點頭順從的答應下來。


    雪地中,柳秀深一腳淺一腳的向著那冰川而去。


    思緒卻是在想著入京之事。


    隻是他未曾發覺,周遭天地之間,漸漸有霧氣升起,勢態愈大愈濃。


    待到他眼前冰川消失不見,正低聲疑惑時。


    忽的。


    他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醒過來的柳秀,正躺在一葉扁舟之上。


    耳畔是潺潺的流水聲。


    “公子,你醒了,方才可嚇死老朽了……”竹篙撐舟的漁翁戴著鬥笠,出現在柳秀麵前。


    說著話的功夫,漁翁便將船停在了岸邊,拴好繩索,再上前將一臉茫然的柳秀拉到岸上。


    “敢問老丈,此處是哪裏?”柳秀皺著眉,思緒有些混亂,記憶如同一團亂麻,讓他得不到任何有用的訊息。


    漁翁笑容可掬,躬著身子在前麵領路,迴頭安撫道:“公子且安心,此處乃是武陵郡,老朽平日裏捕魚為生,今日在那湖中遇見公子落水,方才將公子救下。”


    漁翁解釋完,腳下加快,領著柳秀繼續向著一片山林走去。


    路上,柳秀一直緊皺眉頭,卻發現自己對於先前的事情,一點都想不起來。


    少頃。


    身邊河道漸窄,目下緋紅桃花林遍及目光所及之處。


    正值春日,芳草輕輕,山花爛漫。


    柳秀隨著漁翁走到河流盡頭,便見一座透光山洞橫陳眼前。


    漁翁迴頭看向柳秀,笑著解釋道:“老朽家便在這山洞後頭,乃是世間少有的隱蔽之處,村中亦有百十人,自三皇至大秦,已無數代也。”


    柳秀點點頭,隨著漁翁不入山洞之中。


    前路愈發狹窄,在將要不通人的時候,一道灼眼亮光暴露在柳秀眼前。


    他不禁微微眯起雙眼,腳下繼續。


    而後,一陣微風拂麵,睜開雙眼便見一片沃野阡陌交通。


    其間有無數身著紅綠繽紛、長袖對襟裝束的男女老少,在田野之間耕種勞作。


    見漁翁領著柳秀歸來,紛紛停下勞作,舉目而望。


    漁翁輕聲解釋:“此乃鄉野偏僻之處,少見外人出沒,今日公子踏水而來,老朽定要設酒殺雞作食,款待公子。”


    柳秀的眉頭愈發皺緊。


    他那混亂的記憶,猶如汪洋大海,正在翻江倒海的卷起萬丈驚濤駭浪。


    潛意識裏,一絲絲不好的感知,湧上心頭。


    不對!


    此處有詐!


    “這裏究竟是哪裏。”


    柳秀低喝一聲,腳下輕點,乘著對方未有防備,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臂。


    柳秀眉目之間已經布滿陰沉。


    他竟然是著了邪修迷局。


    人生劇本!


    當即,神識清醒的柳秀立馬發動劇本,試圖查看對方身份來曆。


    須臾之間便已讀取了訊息的柳秀,臉上不由流露出一絲緊張。


    他並不能將對方的人生訊息全部讀取。


    這隻能說明,這種情況隻會出現在對方實力遠超自己,或是對方蘊含大氣運有天道遮蔽。


    一起都發生在須臾之間,讀取完畢的柳秀,腳下運力已經翩然後退數丈之外。


    隻見此刻,那漁翁剛剛反應過來,已經換了一副麵目,頭上鬥笠拋去,露出一張陰沉森森的臉頰。


    “好小子,竟然這麽短的時間便能勘破此間迷障。”


    全神戒備的柳秀冷哼一聲:“項元中,你究竟想做什麽!此處距天安城不過三十裏地,大秦視邪修為眼中釘,人人得而誅之,你就不怕招致鎮邪司高手到來?”


    被柳秀點名的項元中,臉上那副囂張的表情,忽的一頓,心中震驚不已:“小子,你是如何知曉老夫名號!又是如何勘破老夫修煉數十年的迷障?”


    說著話,項元中已經揮手運轉內力,無數陰氣居於指掌之間,屢屢外泄而出的威壓席卷柳秀而來。


    他是二品高手。


    甚至一品絕強!


    已經全力運轉內力防禦的柳秀,敏銳察覺到自己和對方的實力差距。


    強自鎮定。


    柳秀沉聲開口:“項元中,你忘了這是大秦,你這迷障之中,卻盡是那長袖善舞的楚服。”


    聽到柳秀是如何勘破迷障,項元中不禁懊惱,自己竟然是疏忽了這麽一個小小的破綻。


    卻聽柳秀接著喊話:“項元中,你乃楚人後裔,我自覺平日並未與你交惡,此時退去,我可既往不咎!也絕不會將你的行跡暴露給鎮邪司知曉。”


    項元中愈發震驚起來。


    再看向柳秀的目光,已經變得有些飄忽不定。


    這小子不單單知道自己的名號,竟然還知曉自己的出身!


    他是如何知曉這個自己從不示人的秘密?


    一時間,項元中竟然是有些徘徊起來。


    此子決不可留!


    瞬間,項元中已經下定決心,不論他此次涉險靠近天安城的目的為何,眼下都必須要除掉眼前這個雍藩世子!


    “小子,死來!”


    眨眼間,滔天的陰氣,如從九幽而來,將項元中包裹其中,殺氣肆意,直撲柳秀而來。


    危機時刻,柳秀怒吼。


    “項元中,我知道你娘是和誰生下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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