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建軍家是部隊的,他父親是總政的一個領導,好像級別還不低。


    前些年,他爸也倒黴了,但他們家在部隊還是有一些老關係,所以把賀建軍還有他哥這兄弟倆弄到部隊去了。


    那個年頭去當兵,其實是最好的選擇,比下鄉插隊強多了,至少在部隊裏餓不著。


    “我前一陣兒聽咱們同學說,你好像從知青點迴來了,我還到處找你,我去水木大學也問了問,他們說你父母年初平反以後,也沒迴學校,去了外事口的什麽地方,好像是僑務方麵的什麽辦公室。”


    “你聽誰說的?是不是聽吳老六他說的,我迴來的第2天,就碰到吳老六那幫人在北新橋街邊打群架,打的渾身血唿刺啦的。


    他在路上認出我,還主動跟我打招唿。然後還舔著臉管我借錢,還要借我的車。


    我說我正有事兒,身上錢都有用處,也沒工夫騎車帶他迴去。”


    “哼,吳老六,要是我見到他,我他麽還揍他呢。那時候我和我哥,還有你,都挨過他們那幫子人的揍。咱們原來數學李老師的眼睛都被這孫子打壞了,現在這狗東西居然沒什麽事兒。”


    “說是他們也被愚弄,被欺騙了。也是受害者。


    唉。建軍,你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天真的鬼嗎?


    吳老六現在居然在京城跨區打群架,我估計用不了幾年,他們這些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季宇寧此話一語中的,後來83年的時候,吳老六以及他弟弟小八,還有他一個哥哥,三個人都被同時槍斃。當時海澱那邊很多人都聚集起來,在他們家門口放鞭炮以示慶祝。


    “水木那邊,不是還有好多人,現在也跟沒事人似的嗎?


    我爸我媽年初本來就不想迴水木。他們去的國家僑務辦公室,我爸也不教課了,去當官去了。


    我爸還給定了個行政8級。比以前待遇還高了點兒。


    我們家現在住在北新橋三條原來僑聯對麵的宿舍樓裏,我到時候給你地址,還有電話。


    我7月底迴來的,迴來沒幾天,8月份就在大華電影院上班,當放映員。


    不過這段時間,建軍你別去那邊找我,我這段時間辦了一個借調改稿,不用去上班。每天有時候去雜誌社,有時候在家自己改稿。


    我8月份在詩刊上發表作品了,現在還有兩個小說被人民文學采用,正在修改呢。


    建軍,我現在可是準備奔著當作家去呢。”


    跟他這個發小兒說話,季宇寧倒沒有絲毫的顧忌,有什麽就說什麽。


    “你小子行啊。


    這以後就是大作家了,我爸我媽還一直念叨你,不知道你現在幹嘛呢。


    啊,對了,昨天晚上,我聽廣播電台。有一個廣播歌曲節目,那個季宇寧是不是就是你啊?電台介紹說是青年詩人和青年歌唱家,我當時還以為是同名同姓的人呢。”


    季宇寧看得出來,賀建軍是真心實意為他高興。


    “建軍,你現在怎麽樣?我要不是今天碰到你,我都不知道你迴來了。”


    “沒迴來,還在春城軍區,我這次迴來探親。沒想到解個饞,吃個烤肉,還能碰上你。”


    “我還記得當初咱們仨,還有建國,仨人要一份烤肉,一人分一個芝麻燒餅。


    要是建國迴來,他估計也得跑這兒來解饞了,唉,對了,建國現在在哪個部隊呀?你們倆現在什麽級別了。”


    “建國現在在蓉城軍區,他是工程部隊,他是副營級,剛剛提上來的。現在在川西那邊大山裏施工呢,年初他迴來一次,又黑又瘦的,我媽都差點兒認不出來了。


    我現在在軍區搞宣傳,是宣傳幹事,算副連級。”


    “建軍,你爸現在沒事了吧?”


    “沒事了,我爸也是年初的時候官複原職的。


    你什麽時候去我們家?我爸我媽肯定高興,尤其是我媽。


    對了,我們家的住址也有點兒變化,不在原來那個樓,電話也變了,到時候我也寫給你,那個大院沒變,還是黃寺的那個院。”


    倆人說著說著,說不下去了,因為周圍站著三四個人,都是等座兒的。都瞅著他們倆。


    嘚,倆人對視了一眼,苦笑了一下,站起身走人。


    倆人推著車,沿著馬路向西單路口走,依著賀建軍的意思,還想晚上找地兒再喝點兒,季宇寧趕緊說:


    “建軍,改天吧,今兒不行,明兒一早我還得去我對象家,我這是頭一次上門見老丈人和老丈母娘,我這晚上迴去,還得去看看這頭迴上門兒的禮物呢。”


    季宇寧還是擔心,這和賀建軍這麽多年沒見,晚上別到時候兩人聊著聊著再喝多了。


    “哇,你這都快結婚了吧?對象是哪兒的?”


    “我的對象啊,長得跟仙女似的,就在協和醫科院上學呢,他們家基本上都是醫生,就她爸現在在工業學院當教授,不過原來也是水木的。跟我爸媽也算認識。


    迴頭讓你見見。


    你現在怎麽樣?有對象了沒有?”


    賀建軍有點不好意思。


    “嘿嘿,是軍區文工團的,就是滇省當地人,比我小了好幾歲,不過還沒有跟我爸媽說呢。”


    “那你哥現在呢?結婚沒有?”


    “我哥去年結婚的,我嫂子是川省當地的。”


    走到西單十字路口,倆人才分手。一個往北騎,一個往東騎。


    8月28日,周日。一大早,季宇寧就打扮一新,穿上他爹的那件新夾克,腳上蹬著擦的鋥光瓦亮的皮鞋。


    手上的挎包裏裝著父母給他準備的上門的禮物,有兩瓶茅台,兩袋黃山毛峰,一盒幹海參,一盒幹貝,湊了一個四色禮物。


    他把挎包放在自行車前麵的車筐裏,並且綁在車架上。


    騎到工業學院校門口,朱琳已經在那兒等著他了。


    兩人一起走進學校,一路上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


    季宇寧心想,他家阿琳也真是聰明,這是帶男朋友公開亮相了。


    一進朱琳家,朱琳的父母特別熱情。


    老兩口第一眼看見季宇寧,心裏就特別滿意。


    在季宇寧眼中,朱琳的父親是個老帥哥,朱琳的眉眼長得很像他父親,而朱琳母親的氣質特別好,儀態端莊,妥妥的大家閨秀。朱琳身上那種氣質,看樣子更多的是來自於她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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