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楊楊在家中當全職主婦至今已經十年了。在外人看來她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她的高中好友董依依也曾說過那是人人羨慕的好命。可能這句話是好友的善意安慰吧。


    溫楊楊被愛的名義“囚禁”在家裏,幾乎與外麵的世界隔絕了。她唯一和外界的聯係就是這十年還保持著與董依依的聯係,她的想法、她的困苦可能隻有董依依最能體諒。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願意去打擾老朋友。


    她曾經以為家就是一片親自開拓的菜園,辛勤耕作,到豐收的季節自然也會大豐收;她為家付出到最後一定會收獲丈夫的愛憐和珍惜,可是並非如此。


    丈夫日益嫌棄她,除了柴米油鹽醬醋,溫楊楊在精神上無法與他對話,對丈夫事業中遇到的困難她也無法給予支持。生活上的噓寒問暖和飲食起居的照顧在丈夫眼裏沒有多大價值,丈夫曾經說過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做得到,那隻是份內之事,有什麽好值得誇耀的?


    溫楊楊渴望價值的認同,可一次次換來的是丈夫的日漸晚歸和冷漠地指責,而她卻無力擺脫這一切。她曾經寫信告訴過董依依,董依依也勸她要走出去,“一個人精神上做不到獨立,享受不了那份獨處,是需要到人群中去的,人是群居動物。”溫楊楊知道董依依的話有道理,可怎麽走出去?她做不到,她已經完全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了,不是她故意去製造這種隔絕,而是她再也無法融入到外麵的世界了。


    時間久了丈夫受不了和溫楊楊相處的狀態,他亳不留情地一紙訴狀將她告上法庭,哪怕要讓他折掉一半的家產,他也在所不惜。最後,溫楊楊雖然分得了部分股份和一些財產,但是這不是她當初不顧一切以放棄自我為代價換來的,她想要的並不是冰冷的財產。


    “你多好啊!這以後不愁吃穿的!”有些人竟然為她的離婚而慶幸,那她是不是該買瓶酒慶祝一下?溫楊楊並沒有認為自己富足,因為她不僅難以感受到快樂,就連覺得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什麽意義了。


    她一會躁動不安,一會鬱悶難耐,像被什麽東西死死纏住掙脫不了。隻有不斷的花錢購物能讓她獲得暫時的暢快。


    溫楊楊購置了大量的珠寶首飾,那些價值不菲而又美麗動人的東西可以存放得久一些。她還亂買股票,正因為她什麽也不懂被一波波割了韭菜,但是她卻不知道心痛,那不就是個數字嗎?她還花了幾十萬做美容……隻要消費、消費就能讓她出氣,哪怕行屍走肉她也毫不含糊的裝扮一下。


    她看什麽都是事,都不順眼,也愛發脾氣,這樣她心裏好過了。可受罪的是她女兒,她驚恐地望著她,她想要抱她,她卻像怒不可恕的惡魔指著:給我滾過去……嚇得女兒憋著氣漲紅著臉躲進另一個房間。


    溫楊楊吃了多巴胺,她的症狀隻是在服藥期間好轉,並不能徹底治好她。她也聽了董依依的建議去看心理醫生,可看了心理醫生也隻是當時緩解一下情緒,過後仍然照舊。


    藥物的作用讓溫楊楊無法很好的思考要處理自己的困境……她從陽台往下看,“這是33層,如果……”一個念頭盤踞她的大腦,蠶食著她任何一點活下去的希望。她想象自己的腳步開始輕輕抬起……


    “我這是在幹什麽?”溫楊楊忽然一下清醒過來。她還殘留一點意識——就是她還要安排好女兒,這是她最後一點點的責任意識。她想到過去找母親和弟弟,可在他們的心裏她就是一棵可以散錢的樹,如果他們要知道這個樹倒了,而且還會成為他們的累贅,他們隻會責備她、奚落她,即便她們母女厚著臉皮留在那,恐怕境遇也比流浪狗好不到哪去,等到他們發現無法再從她這壓榨到錢財的時候,就會被掃地出門。


    今天,丈夫來拿走最後一件行李,當他關上門的那一刻,溫楊楊感覺到她已經被拋到深不見光的峽穀穀底。也在那一刻,她感到了徹底的絕望。“讓女兒認依依作幹媽吧!萬一自己有一天有不測,她還可以有一個靠得住的人可以關照……”這是溫楊楊在絕望之際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雖然她覺得這樣有些自私,可她已經沒有退路可走了。


    她連忙收拾行李……


    “媽媽,你要帶我去哪?”女兒問。


    “我們去找依依阿姨!”


    “為什麽去找她?”


    “你覺得依依阿姨好不好?”


    “好!”


    “那,讓她給你當幹媽好不好?”


    “我有媽媽……我不要!我隻要自己的媽媽……!”女兒放聲哭起來。


    “別哭了,哭得心煩!聽到沒有——!”溫楊楊險些又失控了!


    “對不起!對不起!……”溫楊楊向女兒道歉。


    “媽媽!你是不是生病了?!如果你不舒服就讓我來照顧你吧……”女兒摸著她的額頭,說:“爸爸不要我了,你別不要我……!我會聽你的話的!”


    看著懂事乖巧的女兒,溫楊楊心抽搐一下,用手背揩去淚水說:“說什麽傻話呢,我怎麽會丟下你!我隻是想依依阿姨了,我們去看看她好不好?”


    “嗯,好的!”女兒點點頭。


    溫楊楊帶著女兒來找董依依,可到了董依依家門口,她才猛然想起現在是放假,董依依家門緊閉。溫楊楊才想到自己已經被這場婚姻搞得神智不清了。她自己從頭到尾一手策劃了一場鬧劇。


    “媽媽,我們還要找依依阿姨嗎?”迴家的路上,女兒抬頭看著溫楊楊。


    “不去了,我們迴家一一!”溫楊楊摸著女兒的頭,她那柔軟細密的頭發,散發著淡淡洗發水的香味,是足以讓人割舍不掉的味道。溫楊楊把下巴枕在女兒的頭上。


    “你說得沒錯,媽媽是生病了,你還愛媽媽嗎?”溫楊楊問七歲的女兒。


    “我會陪著媽媽治病的,我昨天用你的手機在網上看了醫院,媽媽!我陪你去看病,你生氣的時候我不吵!”


    “好!”溫楊楊撇過頭去。此刻她為自己之前想要為女兒找個依靠的想法感到無地自容,她怎麽可以把自己的責任推卸給好友?怎麽可以讓女兒去承受她不該承受的?溫楊楊一遍一遍的在心中譴責自己。


    “你這個抑鬱之魔啊!……”溫楊楊握著女兒的手,這雙小手溫溫的,給了她決心改變現狀的力量。


    迴家的路從來沒有像現在那樣讓人期待過,溫楊楊在家中待了十年,從二十歲二歲到三十二歲,家裏的每一樣物品都有她澆灌過的愛意,現在它們都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召喚著她。


    她想念廚房一瓢一碗,一鍋一灶,還有冰箱裏儲存著的食物……


    “媽媽迴家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溫楊楊問女兒。


    “好!好!媽媽做的東西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女兒拍手稱讚著,溫楊楊看著女兒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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