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興貴家中-----


    世民這裏說完之時,王珩笑道:“陛下,您身邊有虞世南虞老的親筆手抄卷嗎?”世民對王羲之的筆跡欽慕無匹,眾所皆知。虞世南師從王羲之一派,世民對虞世南格外器重。


    世民吃了口奶包子,望了一眼王珩,說道:“虞世南虞老的奏折,朕都留中啦!”眾人無不笑得前仰後合。


    為了能得到虞世南的書帖,李世民連奏折都能扣留,可謂無所不用其極啊。


    康崇點頭說道:“皇後娘娘好本事,問虞老討了倆卷親筆。魏大人發財了。”


    眾人都對魏征欽羨不已,魏征卻笑了一笑,魏征家裏收藏的名家書帖無數,在魏征眼裏似乎不值一提。


    世民收住笑臉說道:“他想發財的話,比你們安康倆家都富有。誰不知道他身邊收藏的歐陽詢的筆貼是最多的。歐陽詢的筆帖在京師不多,求也求不來呢!”


    王珩這裏站起身,鵝聲鵝氣地一邊作揖一邊說道:“碑兄碑兄,您在這裏多年,僥幸被鄙人得見。幸甚幸甚!”


    諸人又無不大笑。王珩正是學那歐陽詢老大人的模樣。太子建成根本不派歐陽詢做任何雜事。所以歐陽詢幾乎日日遊曆在外。逢到任何碑文都會停留細看。遇到上佳的碑文,竟然像見了自己的老子娘一樣,作揖打拱,手舞足蹈,如癡如醉。


    ------玄武門之後-----


    世民呷了口美酒。想起那一日,世民帶著元軌又遠遠地在宮外,隨在魏朵朵身後。這時,魏朵朵身前包圍了十多個男孩子。一個男孩子說道:“小妹妹,你撿了多少天的草根,要知道這條路上的草根也是我家的。問問本少爺,你能不能撿啊!”


    魏朵朵怒道:“這是朱雀街,朱雀街上天天那麽多人走,你怎麽不收買路錢?要收買路錢,那也得皇帝陛下收,也輪不到你這小子!”


    這男孩子說道:“你嘴巴還挺硬的。你知道我父親是誰?我爹官居五品,你爹魏征也是個無品吧。窮鬼!”


    魏朵朵氣得上前推搡男孩子。但是立刻被男孩推翻在地。


    世民推了推李元軌說道:“十四弟你上去看看!”


    李元軌皺眉說道:“怎麽又是我!我又打不過十幾個!”


    李世民笑道:“你打不過十幾個,你沒打過怎麽知道?”


    李元軌抬頭望了望李世民譏諷的笑臉,抿唇說道:“那太子哥哥,您幫忙瞅著。我打不過來的話,您要出手幫忙!”


    李世民點頭說道:“嗯,打不過來,還有太子府六衛率呢!盡管去!”


    李元軌說道:“人家的父親是官居五品,我們毆打了五品官的公子,太子哥哥,您會不會被人上門罵個狗血噴頭啊,說我們皇室以勢壓人。”


    李世民笑道:“趕緊去,在我李世民手下,本來就是要以勢壓人的嘛!”


    李元軌立刻衝了出去,再不衝出去,魏朵朵的小命快完了。


    李元軌衝到人群之外,突然一個掃腿,先掀翻了倆個最弱的。


    他李元軌五歲就練習射箭。臂力超群,所以,猛力推搡之下,又帶翻四個。李元軌又深知擒賊擒王的兵家之道。瞬間見其餘男孩子都嚇得退出了圈子。隻留下那位五品官員的兒子。於是李元軌右肘略高,護住自己的麵部和肋部。左臂帶出,擦過對方的麵部和右肩,直接把對方揮到了地下。


    魏朵朵擦幹了臉上的淚珠,又見是李元軌出手相救,隻能見禮說道:“謝謝公子,敢問公子大名?!小女無以報答。”


    李元軌幫魏朵朵抱起草簍,說道:“走吧!”


    這群男孩子悻悻地從地下爬起,對李元軌和魏朵朵大吼大叫道:“魏朵朵!你等著!等著我到你家去,把你家一把火燒了!”


    李元軌怒道:“你爹不過是五品官,好大的官威。別以為本公子不認得你。也不用等到晚上,現在你迴家去找上你爹去魏征家裏放火。本公子等著你們一起過去!”


    李世民袖手遠遠望著,眼見老魏家要火拚了。十四弟李元軌有李世民撐腰,小小年紀好大的威風啊。這裏看得笑抽了。


    記得一大早,李元軌不答應去魏征家找魏夫子學習讀書,在皇城,皇子要找夫子讀書十分容易,為什麽非要跟隨魏征呢?但是世民還是固執己見,其他兄弟不懂事,實在不能勝任。但李元軌卻出奇得格外懂事。所以世民有自己的打算。


    世民心中一想,那個男孩子應該是太子府李建成門人中的小公子。有趣有趣。在京城,如果沒有任何品級,那恐怕人人都能在頭上踩一腳吧。


    魏朵朵這裏好奇地問李元軌說道:“公子?你連五品京官的兒子都不怕,那你爹官居三品羅?”


    李元軌忽然勉強地擠出笑容說道:“我爹跟你爹一樣,在朝廷是沒有品級的!”


    魏朵朵突然嚇得麵色慘白,皺眉說道:“慘了!那我家真要被燒了!”


    李元軌笑道:“品階很重要嗎?魏大千金也那麽在意品階?”


    魏朵朵眼淚掛了下來,大聲說道:“真被你害死了!”


    李元軌抱胸說道:“我沒救你的話,你剛才就死了!”


    魏朵朵搶過自己的草簍子,直接往家裏去。李元軌說道:“你還沒謝謝我呢!不如,我去你家用飯!”


    魏朵朵怒道:“我家沒飯!”


    李元軌“啊”地說道:“這麽小氣啊!”


    魏朵朵白了這個公子一眼說道:“你要吃飯也不要到叫花子家裏去吃飯吧。京城那麽多飯館朝南開門,公子你不會去吃嗎?”


    李元軌說道:“魏夫子家裏的飯菜是什麽味道的,整個朝廷都沒人品嚐過呢!我想第一個去嚐嚐。”


    魏朵朵簡直要急死了。家裏統共每天隻燒倆碗粥。早晨一碗,晚上一碗。早晨一碗是爹、自己和弟弟喝,娘還喝不到。晚上一碗是娘、自己和弟弟喝,爹是從來不喝的。現在這個混小子竟然要到自己家裏去喝粥。那家裏今天四個人全部餓肚子了。魏朵朵想到這裏,簡直比打死自己都要著急。


    李元軌笑道:“魏大小姐,你家的米是金子做的,那麽著急幹嘛?”


    魏朵朵剛要著急說話,李元軌說道:“既然你不請我去你家,那我們一起下館子。嗯,現在伏暑了,館子裏開始殺伏羊了。今天我救了你,幫了你大忙,你得請客吃伏羊!”


    魏朵朵撓了撓頭,心中想到:幹嘛跟這個饞貓糾纏?從來沒有叫花子跟侯門公子糾纏的。算了,溜吧。


    魏朵朵這裏笑道:“公子,我爹還要叫我迴去寫功課!改日見。”於是魏朵朵風一般突然跑走了。是的,趕緊走吧。雲泥一般的身份,天差地別的糾結。欠下的人情還不清也就隻能還不清了。


    李元軌這裏剛想迴宮,被李世民拍了拍肩膀說道:“十四弟,怎麽不追了?”


    李元軌說道:“我去追個叫花子?我幹嗎去追個叫花子?”


    李世民笑道:“怎麽了?”


    李元軌說道:“我說去魏征家用飯。這丫頭沒點頭。我說下館子,這丫頭又跑掉了。所以,我幹嗎去追個叫花子?”


    李世民點頭說道:“我從來沒聽說魏征家吃過飯,估計這丫頭從生下來到現在連白米飯是什麽滋味都不知道呢!”


    李世民從懷裏取出半吊子銅錢,說道:“你要去魏夫子家裏讀書,就買些好酒好菜去吧!”


    當李元軌打了一壺美酒和燒雞烤肉來到魏征家門口之時,隻見魏征家柴門上栓了兩匹好馬。


    魏征搬出了兩張書桌子,正與太子府韋慶儉、韋慶嗣一起喝水,韋慶儉身後的孩子正與魏朵朵互相不理睬。


    李元軌這裏打門說道:“魏大千金!”


    魏征這裏一皺眉,難道是韋少公子嘴裏那個無法無天,一人打敗十多人的孩子,魏朵朵這裏迎了出來,踱腳說道:“你來幹嘛!”


    李元軌說道:“我、我、我來請大家喝酒!”


    魏朵朵接了李元軌進到院子裏來。魏征、韋慶儉和韋慶嗣這裏見到李元軌無不站立起來。原來魏朵朵嘴裏的男孩子竟然是李氏皇族的十四郎,李世民的親弟弟李元軌。據說這個男孩騎射出眾,難怪能以一敵十。


    三人上前與李元軌行禮。魏朵朵這才明白,李元軌嘴裏說的無品級是什麽意思了。原來李元軌的父親是當今的皇帝陛下,那當然是沒有品級。


    這三個老的想拉李元軌上座。但李元軌隻有十歲稚齡。雖然不好意思告座上座,但也不好意思下來與魏朵朵與韋公子韋賀信一起玩耍。畢竟李元軌知道自己身份太高遠了。何況,太子世民也希望自己多多留在魏征身邊學習。所以李元軌沒有再分心,隻是喝著魏朵朵倒來的清水,慢慢品嚐。


    魏朵朵來到廚房下,見母親麵有難色,便說道:“娘,咱們不是有朝廷給咱們的銀兩嗎?就用二兩銀子買些酒菜吧!女兒難得看見家裏會來客人。”


    裴氏說道:“傻瓜,你以為他們從沒吃過二兩銀子的酒菜嗎?”


    魏朵朵急著剁腿說道:“娘!什麽叫待客之道啊!”


    裴氏:“那多熬些粥吧!”


    魏朵朵說道:“娘!您熬的不是粥,是水!是熬水喝!”


    裴氏摸摸魏朵朵的頭發說道:“長安城能喝到甜水的人還沒多少人呢。咱家好歹喝的是甜水井裏的水呢!”


    魏朵朵點頭說道:“咱家能拿得出的是甜水了。”


    裴氏矮身對魏朵朵說道:“你急什麽呢?好酒好飯就是待客之道啊!誰說的?書上說的?”


    魏朵朵擦了擦眼淚,說道:“娘!要不是家裏窮,女兒怎麽會惹來這個麻煩,撿個草根,還能惹來五品京官到咱們門上來理論!”


    裴氏笑道:“真是來理論的嗎?小丫頭,你以為自己那麽重要,非要讓人家正五品來家裏跑一趟!非要讓人家皇子來家裏跑一趟?”


    裴氏帶著魏朵朵來到門首,裴氏說道:“王珪大人迴京了,恐怕這幾天他會過來找你爹商量去留了。所以呢,誰會在意幾口飯,幾口粥呢,對不對?”


    魏朵朵迴望裴氏說道:“娘!我們不是在長安城挺好的嗎?娘,我們要去哪裏?”


    裴氏低聲說道:“要問過王珪大人的意思,你爹的意思是咱們離開京城,告身迴老家曲陽縣。”


    魏朵朵這裏擦了擦眼淚,說道:“咱們在曲陽縣好像什麽都沒有嘛!”


    裴氏坐在廚房的小凳子上,說道:“你爹說,咱們在曲陽縣什麽都沒有,所以,迴去之後,咱們可能更辛苦了。但娘相信,魏朵朵一定會幫爹娘扛過去,對不對?”


    魏朵朵失聲大哭,在京城已經像是個叫花子,難道去老家比叫花子還不如嗎?裴氏嚇得捂住魏朵朵的嘴巴。


    是夜,王珪大人果然過來看望魏征。王珪已經有數年沒見過魏征了,這一時見到,還是怔怔無語。


    魏征說道:“聽說王珩外出了,對不起,沒看管好大姑娘!”


    王珪冷冷地笑道:“誰能看管住她呢?死在外麵正好!現在的太子爺也來跟我反複告饒,原來是他李世民放跑了王珩,我還不知道我那女兒的性子麽?打小就沒教好,都是我慣的!”


    魏征握住王珪的手,淡淡說道:“這倒也算不上什麽大事,王珩那孩子都二十歲了,性子還是一個野孩子!您迴來正好,趕緊把她嫁走,如果再不嫁,那等著官府強配嗎?到時就阿貓阿狗的了,挑不上如意郎君呢!”


    王珪笑道:“我想想辦法,魏兄可要來喝杯喜酒的!”


    魏征這裏慢慢地搖頭說道:“我迴下曲陽了,不會留在京城裏,這是辭呈!”


    他把辭呈推給王珪,然後說道:“請幫忙交給新太子爺!既然王珪您迴來了,那我也放心了!”


    王珪說道:“放心什麽?!我迴來是為了什麽,難道也是因為李世民的一道赦令?那是因為朝廷中、長安城還有您老魏、魏征!”


    魏征慘然說道:“我是朝廷的官,是太子府的官,不是李世民的官。他管不上我的去留!”


    王珪說道:“就是因為我們是朝廷的官,我們是太子府的官,所以呢!難道不能給李世民一個機會?”


    魏征說道:“李世民沒有給建成一條活路。如果他能給一條活路,哪怕現在被流放二千裏,我也陪著建成一起流浪到天南海北。”


    王珪扶著魏征的肩膀說道:“朝廷是什麽?朝廷是天下人的朝廷!不是建成的朝廷,也不是李世民的朝廷!老魏!你能不能為天下人想想!留在京城!”


    突然之間,戶外一聲驚雷,刹那間大雨傾盆。


    魏征和王珪卻聽戶外有人說道:“魏夫子!王中允!你們都別走!”魏征和王珪相顧駭然,這是李元軌的聲音。倆人來到戶外,卻見李世民拖著李元軌的手站在漆黑的大雨之中。


    李元軌撲到魏征身上,哭泣道:“魏夫子!你別走!你還要教元軌讀書呢!魏夫子!”


    魏征一把攬住李元軌說道:“王爺!朝廷有夫子教授王爺,怎麽會用到草民呢?”


    李元軌說道:“夫子別走!”魏征趕緊想把世民和元軌讓進屋中。


    李世民說道:“魏征,李元軌資質天成,你是太子的洗馬,當然能夠勝任李元軌的夫子!”


    然後李世民轉身離去,天知道李世民現在的心情。該哭的人應該是自己而不是李元軌。難道要讓自己向魏征下跪,然後說:“魏夫子,你為了我李世民,不要離開長安城?”但,魏征說不出口,而李世民更說不出口。


    -----安興貴家中------


    李世民這裏塞完奶包子,尚且砸吧著嘴。隻見長孫無忌已經吃喝完畢了,諸人都盯著世民微笑。難得一見李世民胃口那麽好。也許是康崇迴到京城,心情格外得好吧。籠罩在長安城的陰雲分明是草原胡人的南侵,但是隻要康崇願意迴來,事情卻格外明朗起來。


    長孫無忌說道:“陛下安排得很好,用苦肉計讓大家明白朝廷的柱石是誰也就罷了。不僅有皇後娘娘、房玄齡大人親自去了魏征家,還命皇弟十四郎李元軌認魏征為夫子。這還僅僅是開場呢,後麵的事情更是令朝廷震驚的。”


    諸人皆驚得無語。魏征為了李建成,與李世民對耗了那麽多天,還沒耗幹啊。


    -----玄武門之後------


    魏征一把抱起李元軌,冒著大雨,隻撐著一把傘,走了一個時辰的路,將熟睡的李元軌送到太極殿的宮門前。宮人們連忙接過李元軌,但是李元軌在睡夢中尚且死死地扣緊了魏征的脖項。眾人知道李元軌王爺用足了蠻力扣緊了魏征,幾個大人用了十分的力氣才把李元軌的手臂扒開,連忙把小王爺兜進了太極殿。


    李元軌的母親張美人親自給李元軌換下了濕漉漉的衣物,宮人們在李淵身邊迴稟了事情的來往。李淵點頭說道:“本來二郎世民就與十四郎元軌就走得近,也罷,也不拘著他倆了。這幾天小十四天天出門亂逛,沒想到是去魏征家裏。也罷也罷。”李淵這裏沉吟片刻,見張美人已經給小十四熱好了湯水,李元軌這裏醒過來見到李淵後,搖著李淵的衣袍說道:“父皇,魏夫子要迴下曲陽,他要迴下曲陽!”


    李淵還是嚇了一跳,說道:“魏征什麽時候成了你的夫子了?”這既要害死魏征,也要害死李元軌。魏征是朝廷眼下最難堪的一員。即使世民護著魏征,但不免秦王府之後對魏征還是腹議的。眾人對魏征的非議還是沒有平息呢。李世民怎麽能請魏征做李元軌的夫子呢?


    李淵這裏驚疑之中,不停地在太極宮踱步。


    東宮之中,諸人見李世民渾身濕透地迴來,都嚇了一跳。已經掌燈了,但是所有人都更宿在東宮,誰都沒有放下身邊沒完沒了的事項。


    長孫無忌見世民不發一言地上坐在案,這裏為世民端來一碗荷葉白蓮雞皮粥,說道:“你也去了,那大事定了?”


    世民瞧了一眼,說道:“魏征明天會遞辭呈了。他明天就要離開長安城!”


    諸人都不約而同地放下了筆,這可麻煩了。長孫無忌在地下走了幾步,說道:“他去哪裏?天下之大,當然有他去的地方,但是太子府就那麽容不下他嘛?我們個個都是鬼?”


    世民撐著額頭說道:“你們誰替本王再去一次?尉遲敬德還是李績?”倆位武將尉遲敬德和李績互相瞧了一眼,他倆與魏征那是莫逆之交啊。但是世民又搖了搖頭說道:“這根本不能讓他卸下戒心。頂多說說心事。真正要麵對的人,還是沒有真正去麵對!”


    長孫無忌急著說道:“大王!尉遲敬德和李績都不能勸說魏征的話,我看,就隨他去吧!”


    李世民這裏喝了口粥,說道:“長孫無忌,明天一早,您替本王再去一次魏征家裏!”諸人無不大驚,這簡直要把魏征和長孫無忌推到風口浪尖。大家都心知肚明,整個玄武門事變的幕後主導,李建成離不開魏征,而李世民離不開長孫無忌。現在李世民令長孫無忌去勸說魏征不能離開長安,那豈不是火上澆油?他倆如果碰麵,那一定是正麵交鋒。


    李世民取出一方幹淨的絲帕遞到長孫無忌手中,說道:“趕緊下去準備準備!”


    長孫無忌這裏一個遲疑,李世民突然喝道:“趕緊下去準備!”


    長孫無忌不由擰起了眉毛,老魏!魏征!這長安城難道人人都欠了你的麽?長孫無忌被激蕩得走路不穩,是的,是的,總不能天天去麵對西宮的老部下。魏征麽,總有一天必須正麵麵對。


    世民知道長孫無忌此去魏征家中,隻會徒然麻煩。心情還是跌到了穀底,根本不知道哪裏是方向。


    房玄齡一旁看來,起身走近世民的身旁說道:“陛下!臣願意再走一次!為了您的將來。”


    世民點了點頭,說道:“大人不是一樣沒辦法麽?”


    房玄齡望著戶外的大雨,歎了口氣,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


    房玄齡撐著一柄傘來到太極殿之前,拋去傘後,冒著大雨跪倒在深夜的陰霾之中。沒有別的辦法了,隻能跪求李淵陛下。玄武門的禍端起於東西倆宮,如果魏征離開的話,那大唐真的會痛惜一位柱國。


    太極殿大殿中尚在看書的李淵聽聞房玄齡獨自一人跪在大殿之外,不由深深擰眉,這到底要怎樣呢?魏征的確重要,但是房玄齡這麽不顧惜身體,難道走了一個魏征,還要再死了一個房玄齡不成麽?


    李淵這裏喚過左右的宰相裴寂,說道:“國宰,勸說勸說房大人,趕緊迴去!”裴寂這裏低聲說道:“陛下!您不見二郎,但是房玄齡得見一見!”


    李淵冷冷地說道:“他們西宮逼人太甚了吧。朕可沒召見他!”


    裴寂這裏對李淵說道:“陛下!他們西宮從來就是如此,明知不能拜也要拜,明知不能做也要做。”


    裴寂這裏向李淵深深一拜說道:“陛下,趕緊見一見房玄齡。”


    李淵想了小半個時辰,見戶外的大雨仍大,而房玄齡依舊跪在雨中,這裏拂袖而迴,對裴寂說道:“裴監,請房玄齡入殿。”裴寂這裏大喜,連忙請房玄齡入殿。


    次日清晨,魏征柱著竹杖走出門扉,見水缸中的水快積滿了。又見魏朵朵背著水桶迴到家裏來。


    魏征俯身對魏朵朵和藹地說道:“跟你娘說,家裏有朝廷的銀兩,盡管拿去用,爹帶一副字畫去長安當鋪中賣掉,然後去下曲陽買地買房。再派人迴長安城接你娘,你和你弟弟迴下曲陽。”


    魏朵朵放下水桶,扶著魏征的手,倆人步行出了長安城的朱雀街,往城門口而來。魏朵朵說道:“爹!太子不會同意您迴下曲陽的!”


    魏征淡笑道:“我留在太子府,徒增傷感罷了。也許是,隻要見到現在的新太子,就能想到李建成。我與他畢竟是那麽多年。是我不能一朝一夕能忘掉的。”


    魏征同魏朵朵剛剛走到城門口,隻見長孫無忌已經等候多時,魏征見長孫無忌眼裏都快噴出了怒火,於是上前行禮道:“魏征見過左庶子!”


    長孫無忌哪裏還敢端起什麽太子左庶子的架子,既然世民要他長孫無忌請迴魏征,必須禮賢下士嘛,這裏立刻迴禮說道:“見過魏夫子!”魏征這裏不由皺眉,他魏征隻教導過太子建成,沒想到一日之間,竟然成了那麽多人嘴裏的夫子,更可驚的是十四郎李元軌竟然撲到魏征懷裏慟哭了那麽久。魏征思考了半夜,欲走未走,走罷全休。


    魏征命魏朵朵離開走開多步,這裏說道:“我已經將辭呈轉交王珪,請太子府諸位原諒我不能麵辭!”


    長孫無忌冷笑道:“夫子難道真要撇下我們,撇下大唐不管了?”


    魏征迴敬了一句,說道:“大唐麽!將來的大唐還靠大人撐著,要魏征有何用呢?白白吃著太子府的飯!”


    長孫無忌說道:“魏夫子,殿下當然有房玄齡和杜如晦輔佐,相信大唐會蒸蒸日上的。但是如果有魏夫子和王珪一起輔佐,那何不成就了另一番美談。錦上添花呢?”


    魏征這裏譏笑道:“天下本不全。太子既有了房杜二位,怎麽還想起了要我魏王二人?當然了,多謝太子赦免之恩。錦上添花也就算了。大家相見徒惹煩惱!”


    長孫無忌大聲說道:“魏夫子,事情已經過去了,大家都不要再提了!我們西宮所有人都樂意與諸位共處,輔佐太子世民。天下矚目在此。請魏夫子,放下懷抱,不用異言了!”


    魏征淡定地說道:“如果他年朝廷能為建成修墳,我自然迴來掃撒祭奠。左庶子,我告辭了!”


    魏征這裏拉扯著魏朵朵剛欲離開。隻見長孫無忌從懷裏取出一方絲帕托在手心中,說道:“太子交給魏大人的!”


    魏征心中知道絲帕的意思,這裏兜在懷中不再說話。剛欲抬步,身後馬蹄聲四起,裴寂兜馬趕來,說道:“魏征留步,陛下有請!”


    長孫無忌驚異之中,想到房玄齡今天沒有早朝,聽說昨夜陛下李淵召見了房玄齡,難道就為了魏征麽?魏征真是掙足了麵子!


    裴寂帶來了一匹寶馬,命魏征上馬,說道:“陛下已經親臨,趕緊麵聖!”這個老魏,竟然讓陛下好等,真是天大的麵子。


    魏征一路忐忑地來到自己家門口。好麽,太子府該到的都到了,連李世民也來到家門口。


    迎接魏征的是一個小小的身影,李元軌歡天喜地地衝了過來,撲在魏征懷中,倆人並肩而來。


    魏征見諸位大人都站在院落之外,隻有李淵坐在魏征家的倆張桌案前。裴氏跪在一旁伺候。


    李淵見魏征進來,這裏說道:“誰叫魏朵朵?”


    魏征不做辯解,有宮人帶來魏朵朵。李淵見魏朵朵形貌枯瘦,這裏牽過魏朵朵的手,上下打量了片刻,嘖嘖驚訝,說道:“官家千金中,唯獨此女有傲然骨氣。貴千金可有拿得出的手筆呢?”


    魏朵朵思考了片刻,說道:“啟稟陛下,臣女並沒有任何能拿得出的東西!”


    李淵微笑道:“再想想吧!”


    魏朵朵突然說道:“臣女願意寫一副字,獻給陛下!”


    李淵點頭笑道:“好膽色!那就趕緊寫吧!”


    諸人見魏朵朵從容寫來後,呈給李淵。李淵接過紙張,這才看到數字:文不愛財,武不惜死。


    李淵不由驚喜說道:“好好!真是盛名灼灼。有其父必有其女,原來魏征之女已經如此,何況魏征呢?難怪那麽多人要苦留魏征了”。


    魏征見李淵袖起數字,又從懷中掏出一塊美玉說道:“貴千金收好,做為表記。他日有大用。”


    魏征這裏錯愕之中,還是命魏朵朵下跪接下美玉。


    李淵來到茅屋之前,見幾簇青竹種得分外滴翠,這裏用小刀砍琢了一段,對李元軌說道:“青竹有何美譽呢?”


    李元軌笑道:“正所謂:竹,寧折不彎!”


    李淵點頭,望了一眼魏朵朵,又望了一眼李元軌,按在魏征肩頭說道:“魏征!您如此好的才華,難道迴下曲陽去幫別人潤色碑文不成?”


    魏征淡淡不語,畢竟迴老家,當然不能施展任何才華。


    李淵望了眼裴寂。裴寂念了詔書,竟然冊封魏征為下曲陽縣公。並冊命太子府詹事主簿,隨侍李世民身側。


    李淵將自己親自砍琢的青竹交在魏征手中說道:“記住寧折不彎,看管好太子。現在的太子府中的太子需要您和王珪倆位好好教導,不負朕之所望!”


    李淵來到門首,李世民等人跪倒在側,跪謝李淵。李世民剛想站起說些別來之語,李淵揮手說道:“太子!太客氣了!”


    世民恍側地說道:“父皇,魏征之事驚擾了父皇!”


    李淵說道:“挽留了最該挽留的人罷了,不必多說!”


    李淵上了步輦後,裴寂立刻上馬追隨李淵,一行數人這才離開。


    魏征久久跪在原地,手中捏著冊書。而世民走進小院子,說道:“魏征詹事,太子府太多事了。今天所有人為了大人罷朝,也罷,趕緊隨本王去太子府吧。看樣子今天得忙到大半夜了。”魏征隻作沒有聽到,還是跪在原地。


    世民簡直要氣笑了,冊封了太子詹事,難道還嫌官位小麽?難不成要冊立宰相?換成別人,早就把李世民惹火了。但是對於魏征應該要客氣再客氣。世民知道不能再逗留了,事情多得堆過了東宮太子府了。還是皺眉離開了魏征的家。直到諸人全部退去。魏征這才撐地站起。


    裴氏這裏看來,魏征已經熱淚沾襟,做世民身邊的太子詹事哪裏是他魏征的夙願呢?無奈無奈?


    裴氏見魏征無語,這裏接過魏朵朵手中的皇家玉佩,翻過一麵,見刺字“軌”,裴氏嚇了一跳,說道:“皇帝陛下的這塊玉佩是什麽意思?”


    魏征聞言一怔,見了軌字,這才嚇了一跳,李淵的意思非常明確,已經允諾了李元軌與魏征之女魏朵朵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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