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興貴家中----------------------


    琴室之中,琴女弄弦幽暗。琴聲陡然急轉而破裂,如萬馬奔騰。世民和康崇同時皺眉,不能下子。世民心中萬分急促,殺了太子建成與齊王李元吉倒也罷了,往後的事情,才令他或許背負千古罵名。


    康崇說道:“聽說當時太上皇召見了您,他是怎麽跟你談的呢?”


    世民雙指投子在案,說道:“當時,父皇想命我饒恕了太子建成與齊王元吉的諸位兒子的性命,但是我做不到!”


    康崇淡淡地說道:“陛下真的是你的意思?”


    宇文士及、長孫無忌和安元壽見康崇直戳世民的要害,心中想來,若旁人一定被拿於階下,偏偏康崇自小從不怕死,什麽都能直說,哪裏來顧忌陛下李世民的心情?


    世民從案上拈起一盞茶盅,然後說道:“是朕的意思!”


    康崇不由撐起了頭,卻望見世民的眼裏滿含淚水。


    康崇冷冷地說道:“不止吧。”


    世民慢慢地站起身,說道:“那個時候,太子建成和齊王元吉雖然亡故,朕雖然突然握有了京城的兵權,但是畢竟有很多事不得不去解決的。”


    康崇說道:“也就是說在聖旨之前,必須解決掉嗎?”


    世民放下棋盒,在地下走了數十步,點頭說道:“是的!的確如此!但朕知道太上皇他太怕朕了。”


    康崇說道:“還不如說武德九年,太上皇是怠政呢,不然怎麽可能給您天下兵馬的大權呢?”


    世民和長孫無忌同時望向了對方,康崇見識通透,至於太上皇為什麽怠政,真的太難說了。因為太子建成與秦王世民太過優秀,所以李淵真的不必去操心什麽。對內有太子建成,對外有秦王李世民。而李淵剛開始能做的就是做個安樂翁。但是人最怕的是年老,越是年老,尤其是帝王,他的帝位就會被人覬覦。李淵不得不在武德後期,麵對著太子、秦王與齊王的同時煎逼,更在武德九年的今天,麵臨著玄武門內殺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康崇說道:“當時大家都殺昏了頭,我都擔心你殺到深宮去呢!”


    世民搖頭說道:“那是朕的父親,若殺進深宮,那是於理不合。但是呢,唉!如果斬殺了父親,我恐怕天下的李氏藩王都要嚇得聯合起來造反了。”


    世民接著說道:“現在草原胡人已經殺到渭河對岸,至於朕為什麽沒有調集長安周圍的人馬來勤王,也就是這個意思了。朕登基不到兩個月。朝廷人心不穩,波雲詭譎。若來京勤王的士族進而逼宮,那恐怕真有內憂外患。所以,這次草原胡人來犯,朕隻能帥京城之師,硬剛草原二十萬部族了。”


    宇文士及和長孫無忌聞聽世民所言,還是在情在理,輕舉妄動,隻會沒頂之災。隻不過,如果可以不費兵馬廝殺,就能輕易退敵,倒是不失上策。


    -----------------------弘義宮-------------


    世民又喝了口茶,想起那日,太上皇李淵立刻召見他時的情形。


    世民等帶領數十人來到弘義宮。


    世民見府門洞開,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長孫無忌剛想進去,世民卻阻止道:“先別進去!”此時他心中隻想到後宮家眷是不是遭了意外,還有天策府裏裏外外的文臣武將是不是遭到不測。


    長孫無忌說道:“為什麽不進去,他們萬一有意外,怎麽辦?”


    世民說道:“如果他們有意外,那我們進去難道不成意外了?”


    卻聽身後有個女孩子笑道:“世民哥哥,您膽子怎麽那麽小,有啥意外的!盡管進去!”


    世民皺眉轉身,正是自己的侍衛阿琪姑娘。


    阿琪衝上前來,站在數步之外,望著世民的玄甲內外,通體血染,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抱住了世民的脖子,銀鈴般地低笑道:“世民哥哥,世民哥哥!您迴來就好啦!大家都沒事!”


    世民吻住阿琪的前額,然後把阿琪抱了起來,說道:“你真是膽子忒大了,萬一來的不是我,而是太子和齊王怎麽辦?”


    阿琪努著嘴說道:“切,我才不會像府裏的那些娘娘們隻會縮在烏龜殼裏當烏龜,哥哥,怎麽不帶我去看熱鬧,撇下我和柴青倆個人在府裏,半夜就偷偷溜走了!”


    阿琪又望向了世民的周圍,說道:“世民哥哥分明帶上了康崇哥哥,以防萬一。那我康崇哥哥去哪裏了?”


    世民這才冷笑道:“不帶他還好,帶上他,我差點就萬一了!”


    阿琪吃驚地張大了嘴巴,淚水突然掛上了臉頰,說道:“我康崇哥哥難道死了麽?”


    世民狠狠地說道:“他去了安國宮府了,然後我會賜他死罪!你端滴想怎樣呢?”世民的四位護衛分別是柴青、丘行恭、康崇和阿琪。尤其是康崇與阿琪自小最愛湊一起玩鬧,感情非常好。世民也是看在眼裏,拆分不開。


    世民刮了一下阿琪的鼻子,說道:“成天隻有康崇哥哥,康崇哥哥。你有哪一天是想到我的?大家現在安全不安全,你是不是又到處亂跑,隻想貪玩?”


    說真的,把弘義宮交給柴青和丘行恭也就罷了,把弘義宮交給小阿琪,真不知道李世民怎麽打算的。


    諸人聽來不由好笑,個個從馬背上跳下。阿琪這時捏起哨子吹響了起來,府裏由房玄齡親自帶隊,衝出來好些人手。


    世民莫名其妙地發現自己弘義宮剩下的人手少得可憐,竟然連房玄齡都親自帶兵了,他十足一個文臣,哪裏親自指揮過人馬呢?世民心中忽然好笑,從未與房玄齡交過手,賽過人馬,什麽時候與他各帶十萬兵馬,看誰全軍覆沒,看誰得勝迴朝。想想便是好笑起來。


    而正當眾人剛想進府,隻見身後的左右又湧來秦王府倆隊人馬,分別由安興貴安國公與柴青帶隊。


    世民這才知道有人故意洞開大門,用兵馬埋伏於左右的計策,若太子府與齊王府人殺來,還不是被包圓了嗎?


    秦王府人才濟濟,這點小伎倆估計根本不是出自房謀杜斷,看這小小情形,想必是某位娘娘定下的計策吧。


    世民莫名地感動,上前一把握住房玄齡的手,然後擁抱在了一起。房玄齡說的話倒讓世民揪心起來:“杜如晦熬了半宿,忽然生了病,高燒不退。正喊著殿下的名字,一時清醒一時糊塗,清醒的時候,我問了他,他說隻等你迴來,他的病就好了。”


    世民本想迴府立刻來見長孫娘娘,但是心中頓知不妥,直接一路奔跑來到杜如晦的房門前,輕輕扣門。有宮人為李世民移開房門,兩進屋子裏站了宮醫及許多宮女,靜靜聽候吩咐。


    醫生康嵩熬了一整晚守候在杜如晦的身側,世民這裏上前,和悅地對康嵩說道:“杜如晦退燒了嗎?”


    康嵩用冰袋敷著杜如晦,說道:“每天的傍晚,體溫會最高,所以,殿下等上燈了再來看杜如晦吧。”


    世民急切道:“他有沒喝藥呢?你明知道他身體一直那麽差!”


    康嵩說道:“那也要他肯吃啊。他醒著的時候,問了上百遍秦王有沒音訊,結果,著急之下,又暈了。”你怪我,我怪誰?


    世民這就急煩了,在地下走來走去,渾如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康嵩命人托起杜如晦的身體,世民見狀親自給杜如晦用藥勺喂藥。杜如晦慢慢睜開眼睛,眼見一個血人就在眼前,定睛再看,原來是秦王李世民,一時失聲痛哭道:“殿下!您死了?您從陰曹地府中來命我一起去麽?殿下,您等等我,我杜如晦便來陪您了。”


    世民摸了摸杜如晦的腦殼,這麽聰明的腦子燒糊塗了,於是低聲說道:“天下大事等著杜如晦您去定奪呢,您趕緊好起來,幫我想想接下去做些什麽,我現在心亂如麻!至於要死要活的事情麽,我活著您便活著,您死了我豈能活著呢?”


    杜如晦吃驚地自己坐起來,推掉康嵩拿藥碗的手,顫抖的雙手一把撫摸住李世民的臉龐,又哆嗦著摸了一遍李世民的身體,幾乎不知如何說起。世民的眼淚也同時掛了下來,說道:“杜如晦,我沒死。杜如晦,您趕緊休息,好好吃藥,吃些飯食,我晚些來看您!”


    杜如晦嗚咽地不知如何說話,突然張手抱住臉麵慟哭起來,世民嚇了一跳,杜如晦擺手道:“我知道了,秦王去吧,我隻是開心!我立刻休息,好好吃藥,真想立刻好起來。”


    世民站起身來,這才退迴到門外。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刷刷直流。


    世民走出杜如晦的臥室,見阿琪眼睛紅紅的站在門首,知道這丫頭在想些什麽,丫頭年紀不小了,是該談婚論嫁了,從她的心事來看,非康崇莫屬。但康崇難道就一定是丫頭的良配嗎?何況康崇也許隻是把丫頭當成了世民身邊的丫頭,一向隻跟祖薇夫人好得糖不離蜜,如膠似漆的。世民想想便頭痛,於是沒好氣地說道:“我即刻賜死康崇,讓祖薇殉葬,你倒哭什麽?”阿琪大叫一聲:“世民哥哥,你說什麽!我不再理你了!”失聲痛哭之下,一個縱越便離開世民的身邊。


    世民也分明慪氣,隻在阿琪身後嘀咕著說道:“又沒讓你殉葬,哭什麽!”他頭痛極了,杜如晦病了,阿琪又跟他慪氣,自己的事情如泰山壓頂般下來,沒人籌算也就罷了,還竟是這般煩人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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