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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迴去後,楊祈坐在書桌前凝視著那支鋼筆,除了英文字母“z”,上麵沒有刻任何別的標記,而且他現在沒法拿薛市長的那支來比對,況且隻是相似。


    可眼下,這是韓靜死因的唯一線索,新聞爆出來的時候那片玉米地就被封了,就算他想偷偷去找也要小心不留下痕跡,不然還可能被當成嫌疑人。


    那隻能先查這支筆看能不能發現什麽,明天還是去市政府大樓找張秘書問問吧,


    楊祈正想著,突然胸口感到有些悶,視線也有些模糊。他有些困難地支撐著身體,看著玻璃窗戶上自己怪異的倒影,不知道是不是外麵的燈光太亮,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很淡很淡,比桌子,台燈的影子還要淡。他搖了搖頭,估計是酒還沒完全醒,便拉鬆上衣的領子躺倒在床上睡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楊祈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醒過來,深吸一口氣,感覺昨晚虛脫的感覺消失了,就去洗澡。


    溫熱的水從他頭頂的花灑慢慢地淋在楊祈身上,他扶著瓷磚,閉起眼睛。從昨晚遇到徐帆,到自己從餛飩上攤醒過來,這期間他什麽都不記得了。麻姑,韓靜,可能和薛市長有關的鋼筆,他覺得自己可能再碰到什麽牛鬼蛇神都見怪不怪了。


    楊祈按照之前的路到了市政大樓,他按了按路口口袋裏的鋼筆,往張秘書的辦公室走去。


    薛市長去世了,但還有很多事沒處理完,張秘書聽明白楊祈的來意,表現的更忙碌。他並不想和這個人討論關於薛建東的事,人都沒了,還有什麽值得揪著不放的。


    楊祈絲毫不在意他的怠慢,隻試探著問:“薛市長生前有沒有參加過什麽活動,收到紀念品之類的?”他覺得,那支筆不值多少錢,不太可能是私下受賄,應該是參加公共活動收到的紀念品。既然張秘書連趙小娥的事都知道,一定知道薛建東收到的禮物。


    “哦,薛市長生前參加的活動很多,我是和他一起參加的,但太多了,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次。”張秘書不緊不慢地說。


    楊祈聽他這麽說,便從口袋裏掏出了那隻鋼筆,不經意的用手遮住上麵的英文字母,也並不遞給他,隻舉在手裏。“有沒有哪次活動的紀念品是鋼筆?”


    張秘書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那支鋼筆提了起來,他定定的看著楊祈。那支筆是薛市長為一家企業上市剪彩時的收到的紀念品,上麵刻著名字首字母“x”。本來作為秘書,他收到的那隻應該是沒有刻字的,但那家企業的負責人剛好和他認識,鋼筆就這麽兩隻,多刻一隻也不麻煩,便給張秘書也刻了。


    現在楊祈手裏拿的這支筆,張秘書坐著看不清,他不確定這支筆是不是自己那支,他的那支,刻著字母“z”,從農家樂的那次活動迴來之後,就一直沒找到。


    “這支筆,我不記得是哪次了,而且這種定製的筆,應該隻有市長一個人有。”張秘書避開楊祈的眼神,用手摸了摸後脖子,然後扶了下額頭,繼續翻閱手上的文件。


    如果隻有市長一個人有,你怎麽知道是定製的?楊祈心裏猛地察覺到張秘書話裏的漏洞,但並沒有反問。


    光憑一支筆,不能確認就是他強暴並殺害了韓靜,而且容易打草驚蛇。


    他隻是一個入殮師,不會有人相信韓靜死後還找他幫忙。事實上,對於韓靜的死,他連一個旁觀者都談不上,他見到的已經是隻想完成遺願的魂魄。更不要說讓警方順著他找到的線索,去調查。他突然覺得徐帆要是沒撿迴那支筆,讓警方能搜集到,也許能比他一個人沒頭緒的抓瞎更容易破案。


    “你還有事嗎?沒事就走吧,我這還有很多事要忙。”張秘書見他像是在思索,有些慍怒,不客氣的下逐客令。楊祈隻得點了點頭道了聲謝,走出了辦公室。他一邊慢慢往外走,一邊偷偷觀察他辦公室裏的陳設。楊祈心裏有些武斷地猜想,徐帆撿到的那支鋼筆,上麵的“z”代表的會不會就是張秘書的姓?薛建東去農家樂,他應該也跟著去了。框架是有了,但這樣的證據不夠完全,而且,他沒有足夠的權利,去搞清楚鋼筆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想的,來曆那麽簡單。


    楊祈心亂如麻地走出市政大廳,他決定,還是想辦法把徐帆找到的線,“還給”警方。也許這樣反而比他這樣一個完全無法著手的人來處理更合適。


    下午,楊祈正走在去超市買刮胡刀的電池,電話響了,是殯儀館打來的。應該是韓靜,他深吸一口氣拿起電話。但是,不是平時通知他工作的同事,而是另外一個聲音“請問您是楊祈先生麽?”嗯?突然換班了?楊祈並不很驚訝。然後那聲音有些狐疑慢慢道,“您,是會幫死人還願的入殮師麽?”


    楊祈一下子明白了,他的下一個客人來了。隨即迴答道“是的,您好,有什麽需要我做的?”他說著壓低聲音,拿起一板快步往收銀台走去。還好,沒有人注意到他,楊祈壓低聲音說:“這樣,晚點你來我這說清楚吧,地址是芙蓉路163號。”


    “好的,謝謝您”電話那邊聲音有些猶豫地掛斷後。楊祈有些為自己果斷的答應又一個魂魄的求助感到不可思議。也不知是不是經曆了韓靜那件事之後,他開始接受魂魄,接受那些將死之人。他不知道每天有多少個像韓靜一樣的人充滿遺憾的走,但他潛意識裏希望,他的客人,能在他的幫助下,能感到一絲絲慰籍。這麽想著,仿佛自己的生活,有了另外一種意義。


    也許通過這種方式,對於韓靜的死,楊祈能放過自己。


    當晚,太陽剛落下,晚霞還沒走淨。楊祈的門鈴響了起來,他看了眼台子上還沒煮好的咖啡,快步走去打開門。


    “您好”正是今天下午電話裏的聲音,沉穩但有掩飾不住的急迫的年輕男人的聲音。根據之前的經驗,楊祈是看不見的,但出於習慣,還是抬頭看了一眼。誒?楊祈以為自己眼花了,開門一瞬間,他好像看見了似有似無的輪廓,隻有一個剪影。該不會這個客人,還沒有生命危險?


    楊祈也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便趕緊請他進來,沒深想。


    “我叫江涵鬆,之前是長沙派出所的警察,沒辦過大案子,但還是有個重要案子沒有辦完,應該算是我的。”說到這裏,楊祈聽到男人自嘲地笑了一笑。“前段時間,我接到一個報警電話,在長沙郊外,隻是一件小的偷盜案件。但我迴來的時候路過一片玉米地。”楊祈聽他說到玉米地,立刻坐直了盯住被端起來的咖啡。“我聽到了奇怪的聲音,以為是有人打架鬥毆,剛想走過去看看,結果被車給撞的不醒人事。醒來發現,自己躺著動不了,我媳婦兒在邊上,但我說不了話,成了植物人。”江涵鬆的聲音很沉,有些沙啞。“結果這兩天新聞一出來,那個案子剛好就是我被撞的那個下午,玉米地。”


    他真的恰巧碰上了韓靜被施暴?!楊祈的手緊緊的扯住自己的衣擺,他怕自己一鬆手會失控地衝上去給江涵鬆一拳。“但我偏偏在還沒看清的時候,就被車撞了。”江涵鬆沒有察覺到楊祈的異樣。


    是啊,他當時也沒有辦法救韓靜,更何況他為了察看情況,連命都丟了。靜謐的空氣裏飄著的苦澀的咖啡味勒住楊祈有些脫韁的情緒。


    “我想幫現在接手這個案子的人,需要你替我完成。”江涵鬆繼續道。


    江涵鬆當然不知道韓靜死前找過楊祈,也不知道楊祈為韓靜的死持續到現在的悔恨和痛苦。但他的到來,讓楊祈有一絲頭緒。正好他想要把那隻鋼筆的線索拋迴給警方,雖然,他眼前的這片捧著咖啡的空氣無法直接做到這一點。


    辦法隻要想就會有的,楊祈下定決心一般說“我一定幫你完成這個遺願。”也是在幫我自己。


    江涵鬆聽他突然這麽果斷的答應,又驚又喜,那個老太婆果然沒騙他。


    “那你說一下當時在玉米地的發現。”楊祈問道。


    “我當時離得遠隻聽到有打鬥的聲音,並沒聽到人聲,以為兩個莊稼漢,便打算上前拉架。其中一個好像聽到我走過來聲音了,甩開手就逃走了,沒看到另外一個,估計被打的太重爬不起來。之後就沒什麽聲音了,我剛想走上去看看,然後就被衝進玉米地裏的車給撞了。”楊祈聽到這,突然想明白為什麽,韓靜說是麻姑給她蓋上身體的。原來是急著逃走,來不及處理屍體,並不知道韓靜還沒死。


    楊祈站起來從抽屜裏拿出了那隻刻有“z”的鋼筆,放在江涵鬆麵前道:“這是在那個女孩屍體周圍發現的,我覺得,可能是兇手逃跑的時候不小心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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