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後,塗塵野好好養了一段時間的傷。


    裴鏡聽說了,塗塵野一直念叨著呢,說裴鏡把他打的這麽慘,居然看都不來看他一眼。


    其他幾個師兄也過來小小的勸了裴鏡一會兒。


    “小鏡,阿塵這小子確實是調皮了一點,平時說話也沒個遮攔……但他確實不是故意的。”


    “擂台那次,他被你揍下去八次都沒翻臉,還和你道歉了。我們就發發善心,過去看他一眼唄?”


    “小鏡,阿塵剛來,以後就是我們師弟了,要是你還生氣,那我們過去讓他再給你道一次歉,你去看他一眼唄?”


    裴鏡冷漠,“不去。”


    他窩迴自己的山洞,每天除了出來練功上課,就再也不見任何人。


    師兄們見他狀態還不太好,便趕緊住嘴,讓他好好休息。


    師父倒是沒有和他說什麽,隻是每天都會給他帶一點小零食。


    裴鏡清靜安寧的過了一段日子,塗塵野的傷痊愈了。


    於是塗塵野又來騷擾他了。


    塗塵野叉著腰站在裴鏡麵前,道:“上次擂台,完全是我讓著你的!我都已經和你道過歉了,你不原諒我就算了。但是我得證明一下,我可不比你差!”


    說著,塗塵野擺起範兒,道:“今天,我就是專門來贏你的!”


    裴鏡從迴憶中迴過神,他再看著夢中這個一看就小小一個的塗塵野,都忍不住笑。


    這個時候的塗塵野,裴鏡沒記錯的話,比他小一千歲,那就是七千歲的樣子。


    這對現在的裴鏡來說,那可是比小孩還小孩。


    裴鏡挑眉,伸出手揉搓了一下塗塵野的臉蛋:“你還想贏我?你怎麽不看看,現在的我是什麽樣啊?”


    裴鏡早就不是當年那個稚嫩的小白蛇了。


    塗塵野聞言,這才反應過來,眨著眼睛把裴鏡打量了一遍。


    “……”塗塵野摸了摸裴鏡的臉,嘀咕道:“怎麽迴事……怎麽變成大白蛇了……”


    裴鏡一隻手就能把少年塗塵野拎起來,他揪著塗塵野的領子,道:“現在還想贏我嗎?”


    塗塵野撲騰了兩下,發現掙脫不過,便癟著嘴哼道:“你又耍賴!裴鏡,你怎麽不管是大還是小,都喜歡耍賴啊。”


    裴鏡將塗塵野丟下去,塗塵野“嗷”的一聲坐到了地上。


    裴鏡也跟著坐下來,笑道:“那怎麽了,說得好像你不會耍賴一樣。”


    塗塵野瞪大眼:“我可不會耍賴!”


    裴鏡揪著他的鼻子:“別嘴硬,我認識的你天天和我耍賴。”


    塗塵野皺著臉把裴鏡的手扒拉下去,哼道:“我不信,你肯定是框我的。”


    看著皺巴巴的塗塵野,裴鏡輕聲笑了起來。


    塗塵野摸著自己的鼻子正哼哼呢,聽見笑聲,他一愣。


    “……原來你會笑啊。”塗塵野也跟著彎起眼睛露出一個笑來:“雖然不知道你現在多大,但是你都能對我這麽笑了,那就說明這個時候的你已經原諒我了吧?”


    “沒有哦。”裴鏡笑眯眯道:“我現在,依舊很討厭你。”


    “……”塗塵野臉一垮,嚷嚷道:“裴鏡!你幹嘛呀!你怎麽這麽記仇啊!”


    裴鏡捏住他的臉:“沒大沒小的,叫師兄。你現在可還沒有離開師門呢,就算離開了也得叫我師兄。”


    塗塵野鼓起臉,把裴鏡的手彈開,怒氣衝衝道:“我不叫!小心眼,我才不要叫你師兄!”


    裴鏡輕嘶一聲,開始擼袖子:“小小年紀這麽叛逆,就算是在夢裏我也得教訓教訓你——”


    塗塵野一驚,連忙捂住腦袋叫道:“哥——”


    “……哥,醒醒,哥?”


    一聲“哥”從夢裏叫到夢外,裴鏡茫然的睜開眼,看見了黑暗中的賀聲緣。


    裴鏡反應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小世界裏,他還在做任務呢。


    裴鏡被賀聲緣扶著坐起來,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幾點了?”


    賀聲緣小心翼翼道:“已經五點多了,哥,你睡了四個多小時……”


    裴鏡頭有點漲漲的。


    他皺著眉頭揉了揉太陽穴,“是睡的有點太久了……”


    賀聲緣道:“午睡睡太久了,對身體不好。起來吧,我煮了粥。”


    裴鏡點點頭,道:“我再緩一會兒,你先出去吧。”


    賀聲緣有點不放心,道:“那,哥,你可別又、又睡過去了喔。”


    裴鏡失笑,道:“放心吧,不會的。”


    賀聲緣一步一迴頭的離開了,裴鏡靠在床頭,看著暗暗的房內,迴憶起夢中的內容,不禁又笑了起來。


    “……怎麽會,夢見這個時候呢……”


    那段日子,對裴鏡來說,可以說是這輩子最黑暗的一段時光。


    他是家中獨生子,父母對他都是無比疼愛的,但他隻是出來拜師學藝,不到百年的時間,他的父母猝然離世,打了裴鏡一個措手不及。


    直到父母的葬禮在族人的幫助下辦完了,裴鏡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死亡,這兩個字對他來說太遙遠了。


    他那幾天隻覺得非常茫然,腦袋都是空的。


    身邊的人都讓他不要太傷心了,他們做為族人,以後也會多照顧裴鏡的。


    裴鏡摸著自己的心口,卻隻摸到了一陣空洞,摸不到傷心和難過。


    他茫然的想著,難道自己對父母是沒有感情的嗎?可是爸爸媽媽那麽愛他,他明明也那麽愛他的爸爸媽媽,為什麽他們去世後,自己好像沒有感情一樣?


    難道就像那些人說的,他真的沒有感情,是個冷血動物嗎?


    裴鏡隻覺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虛無了,他每天都在反問自己,為什麽不難過呢,為什麽不傷心呢,為什麽不哭呢?


    他質疑自己,又厭棄自己,為什麽這麽冷血,為什麽父母死了,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那一天——


    塗塵野大叫:“我非得叫我爸媽來評評理!叫家長!叫家長!我看他有理還是我有理!”


    叫家長?


    他第一反應也是叫爸媽來,他爸爸媽媽肯定是站在他這邊的!


    可……


    可他沒有爸爸媽媽了。


    裴鏡眼眶猝然一紅,心口驟然一陣遲來的劇痛,他才驀地反應過來——


    他沒有爸爸媽媽了。


    他們不會來為他撐腰了,他永遠,永遠見不到他們了。


    他沒有爸爸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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