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滿含驚呀的目光注視著他,顯然讓他感到了一絲不自然,他坐在那動了動身形,目光如炬地上下打量著我。忽然他對著站在我旁邊之人使了個眼色,我正不知他是何意,身邊之人已經上前扯開我的頭發,不顧我的掙紮用髒硬的衣袖使勁擦拭著我的臉。

    瀑布般的黑發披肩,被塵灰掩去的麵容顯露出來。座上之上再也坐不住了,他幾步上前,想要伸手拉過我,看那樣子似要仔細瞅個清楚般,手卻又突然的滯在空中,隨即收迴。

    如此近距離,更讓我認清楚他。真的沒想到,他是西夏人,看這氣勢,似乎頭銜還不低。現在這種情況,讓我不敢出聲詢問,隻在一邊暗自揣測著。

    他伸手揮退了屋中的侍衛,才近到我身前道:“你是漠——”到嘴邊的話又咽迴,我知道他是想叫我漠公子,但是卻又想到我原來是女子才又打住。

    沒有想象中見到的欣喜,我平靜地叫他:“落日,好久不見了。”

    落日依舊是那張撲克臉,但是隻聽他剛才說出的一個字,已然讓我聽出他內心的一絲相見的激動。見到舊友,不是應該開心嗎?是因為環境的改變還是因為他的身份的改變,為什麽我內心沒有重逢的喜悅?

    他大概沒想到我會如此平靜,稍愣了愣方才點了點頭,想說什麽,卻似乎一時間難以開口。看他如此尷尬的樣子,我隻有打破沉默:“我不知道你的官銜,還稱唿你落日,你不介意吧?”我笑了笑,清澈無波的眼眸望著他。他依舊麵無表情地搖了搖頭,隻是那看向我的眼眸中多了一絲溫和。

    “主人他很想你。”他突然說了這麽一句,我一時難以消化,愣了愣,才又笑道:“怎麽,都是朋友,你就不想我嗎?”

    “這,”他頓了頓,終於笑了。見到他那終年不變的臉色有些緩和,我的心裏才踏實了些。我也跟著笑了笑,然後鼓起勇氣問道:“我想見見亭兒妹妹,哦,淩依亭?”趁著這會兒氣氛還融洽,我趕忙打聽亭兒的事,說著又怕他不知道我說的亭兒是誰,急忙說出亭兒的全名來。

    我期待的目光灼灼地望著他,他眼睛瞟向旁邊鎖著的門,我順勢看了過去,心底一顫,亭兒大概就在這裏了,不知道她的傷勢究竟如何。在急切的心情的驅使下,我腳步不由自主地邁過去。而落日卻搶在我的前頭擋在了門前。我一急,看向他的目光中多有了懇求之意。耳邊輕聞他的一聲細弱的歎息聲,知道他已經答應了,心才放下。

    門被打開,我才邁進去兩步,便又被他擋住。我也識趣地站在那兒,隻是眼睛卻不停地向內掃描。他迴頭看了我一眼,那眼底之意甚是明顯,我知道這已經是極限了,不過隻要能先看到亭兒,再想辦法離開也不遲。隨著他步伐的前移,我漸漸看清了屋內的情況。屋子裏很簡陋,隻一張四方木桌和兩把木椅靠在牆邊,再就是裏麵擺放著的一張木床。

    屋內昏黃的燭光下,我還沒看清床上躺著之人,便聽到一聲熟悉的叫鬧聲:“我不需要你們給我治傷,我什麽也不會說的,也別想拿我做人質,你們還是殺了我吧。”那倔強稚氣的聲音不正是亭兒嗎?我剛上前兩步,卻被一聲暴怒嚇得止住了腳步。

    “你想死嗎?你的傷如果不治,就會化膿的,如果再耽擱下去,就真的遂了你的願了。來人,拿藥箱來,端盆熱水過來。快點。”

    這個說話的人是落日嗎?聽到他急吼的話語,我不禁一時怔住。竟都懷疑起眼前的人來。可是那聲音中明顯透著焦急和擔憂啊?

    有人拿來了藥箱,也端來了水,我卻又聽到亭兒急切的話語:“你,你到底要做什麽,我說了我什麽也不會說的,我不需要我的敵人來給我治傷——”

    “閉嘴。”又是一聲怒喝。聽得我又是一愣,落日他是在動怒嗎?他本不是如此之人啊?難道——又聽到亭兒叫喊了一聲,我急忙想湊上前去。

    “如果不想我叫人帶你出去,你最好待著別動。”他冷冷地話語扔過來,我也隻好站在原地。看來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讓落日幫亭兒治好傷,如果帶著傷,想逃脫出去,無疑是更難。

    “嗚嗚、、”耳中是亭兒被堵住嘴發出的聲音。我心裏開始緊張起來,聽剛剛落日的話,亭兒應該傷得不輕,依著亭兒這倔強的性子,如果不落日不這麽做,她恐怕真的會有性命之憂了。

    隔了半晌,耳中傳來水聲,我想傷口應該是處理完了吧。正想著,卻聽到落日似喃喃地低語聲:千裏相會,造化弄人。我移動了兩步,正好可以看到木床那兒的情況,落日伸手正輕柔地抹下依亭額頭上的汗水,那神情如此熟悉,恍忽間,似看到了平之與我的過往,原來我想的是真的。

    “我不會感激你的。”依亭虛弱卻仍是倔強的聲音傳來,竟讓我的心莫明的一酸。

    “我不需要你感激我,我隻是不想看到你死。”今晚的落日給我了太多的驚呀,他何時說過這麽多話,雖然話語平靜,可是我仍然聽出了話中的憐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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