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的梨花帶雨,抽泣的聲音引起了他們的關注,穆婷婷和林梔趕緊走了過來,問道:“薇薇,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顧行知跟後廚的師傅說了一聲後,緩緩的走過來。劉予薇不停的抹著眼淚,整個身體因為抽泣不停的抖動著。顧行知看了一眼穆婷婷和林梔,她們兩個搖搖頭,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顧行知從桌子抽過幾張紙巾遞給劉予薇,“怎麽了?哭的這麽傷心?”他的聲音柔聲細語的飄進劉予薇的耳朵裏,穆婷婷和林梔在一旁看著也想知道是怎麽迴事。


    抽泣了一會兒的劉予薇終於開口說道:“我......我爺爺他......他走了。”聽她這麽說,顧行知內心顫抖了一下,要知道他小的時候也是被爺爺奶奶帶大的,隔輩親的感受他是最有體會的,小時候的他特別愛吃糖,但是媽媽就是不讓,說小孩子吃糖多的話牙齒會長蛀蟲。


    記得有一次和媽媽去爺爺家的時候,他趁媽媽不注意,自己悄悄地躲在一邊吃糖,因為被媽媽管著好久沒有吃的緣故,那次他吃得特別多,等媽媽發現的時候他的身邊全是糖紙,嘴裏還塞著好多糖。


    最讓媽媽生氣的是,有一箱親戚後輩們帶過來的銅鑼燒,他起先撕開一袋嚐了嚐,覺得中間的特別甜,然後他便機靈鬼上身,一個一個都拆開,單單吃中間最甜的部分,然後再將銅鑼燒的兩個麵餅合在一起重新放迴袋子裏。


    當時大家都沒有發現,媽媽也是一直吵他,說他不聽話,偷偷跑去吃那麽多糖,甚至還要伸手在他的屁股上打一頓,免得不長記性,幸虧當時有爺爺在攔著,說小孩子嘛,吃點糖難免的。


    後來還是堂妹看見銅鑼燒拿著去吃的時候,才發現已經沒有一個完整的了,她坐在那裏哇哇哇的哭,怎麽哄都沒有辦法,一問才知道原來是顧行知幹的好事,這次爺爺沒有像之前那樣攔著,反而舉起拐杖追著顧行知要打他,顧行知嚇得連忙跑起來,爺爺佝僂著身子在後麵追著,一麵追還一麵喊著小兔崽子。


    顧行知被追的氣喘籲籲,直到聽到原本哇哇大哭的堂妹因為他們爺孫兩個的追逐戲轉而哈哈大笑,他才反應過來爺爺是為了逗小妹妹,隻不過當時的他還是挺頑皮的,在爺爺停下來休息的空檔,直接偷偷拿走了他的拐杖,氣得爺爺原地罵人,小堂妹則興奮到尖叫。


    說實話,那段時間是顧行知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好像後來隨著年齡越來越大,要忙的事情越來越多,和爺爺的聯係便越來越少,等真正反應過來的時候爺爺早已上了天堂。


    這種感覺顧行知深有體會,他明白她此刻的感受。


    他上前一步將劉予薇攬入自己的懷裏,一雙大手撫摸著她的腦袋,“想哭的話就哭吧,或許哭出來會好些。”


    劉予薇靠著他的胸膛,他的胸膛是那麽的結實有力,這一刻她所有的情緒都迸發了出來,埋在他的胸口哭個不停,溫熱的淚水透過衣服流進他的心裏。


    一聲手機鈴聲打破了她的哭聲,她慌忙從顧行知的懷裏抽離,抹了抹眼淚,接起電話,電話那頭是爸爸,他的聲音像往常一樣,“爺爺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明天抽個時間迴來吧。”


    劉予薇哽咽著說道:“爸爸,我想今天迴去可不可以?”


    “今天會不會太晚了,不行就明天嘛。”


    “不,我就要今天!”說完她便掛斷了電話,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顧行知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對著穆婷婷和林梔說道:“那你們先迴學校,我開車把她送到高鐵站?”


    穆婷婷和林梔連忙迴道:“你們不用管我們了,我們自己可以迴去的。”說完兩個人便收拾東西,臨走的時候穆婷婷還在劉予薇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


    顧行知則開著車帶著她前往高鐵站,她則在車裏拿著手機訂最快最近的一次車,訂好之後,她歪著腦袋看著窗外的景色,車往前開的越快,這些景色往後便倒的越快。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直到下車的時候,顧行知才開口說了句“路上注意安全。”她點了點頭,正準備轉身離開,顧行知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又拽了迴來,劉予薇愣了一下,還以為他要幹什麽,結果他隻是伸出手來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他的眼神溫柔似水,劉予薇感覺自己都快要陷進他這方溫柔裏,結果他開口說道:“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你可以省省力氣,到時候有你哭的。”


    此話一出,劉予薇對他剛剛燃起的一絲好感當場破滅,你當我是什麽?我是那種虛情假意的人嗎?爺爺對我那麽好我怎麽可能裝?


    劉予薇沒好生氣的說了句,“謝謝學長關心。”便轉身離開。


    她買的是晚上的臥鋪,上車後,她便合衣躺在自己的床鋪上,隨著車的緩緩啟動,她也慢慢地合上自己酸脹的眼睛。


    在夢裏她夢到了自己的爺爺,還是那樣熱鬧的春年,她和爸爸媽媽一家人趕著去爺爺家拜年,推開古銅色的木門,便看到爺爺正在院子裏燒著一口大鍋,冒著絲絲縷縷的煙火氣。劉予薇跑著鬧著來到爺爺的身邊,爺爺笑著拍著她的手,“好孫女,看看這是什麽好東西?”


    他笑的滿臉都是褶子,像個老頑童一樣,他慢慢的掀開鍋蓋,一團白霧散去之後,在鍋的中央擺著一碗東坡肉。


    老爺子笑著說道:“早就弄好了,一直等著你迴來呢。”


    劉予薇看著碗裏的東坡肉,眼角這不自覺得流出淚來。


    爺爺還說著他慣常愛說的話,“這東坡肉啊,可是大詩人蘇軾發明出來的,據傳蘇東坡在杭州做官時,組織民工在西湖築了一道堤,為老百姓做了一件好事。為了感謝蘇東坡,那年過春節,城裏男女老少抬豬擔酒來給他拜年。盛情難卻,蘇東坡便收下了豬肉。後來,他叫人將豬肉切成方塊,燒得紅酥酥的,然後按民工的花名冊,挨家挨戶把肉分送給他們過年。老百姓看到蘇東坡不忘民工,越發愛戴他,把他送來的肉叫“東坡肉”。”


    這些話,劉予薇早就聽得滾瓜爛俗,幾乎每年爺爺都會講,她甚至都能跟著說出下一句,但是從今往後的日子,她想再聽這些話怕是再也聽不到了。


    一想到這裏,她蜷曲著身子向裏麵擠了擠。


    下車後,來接她的是堂哥,堂哥明顯能看出眼裏的紅血絲,劉予薇想安慰兩句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簡簡單單的說了句,“哥,這你買的新車。”堂哥嗯了一聲,兩人便再也沒有說話。


    隨著車向前開,窗外的景色越來越熟悉,這片樹林小的時候爺爺總是帶我來乘涼,這個溝子每次下雨的時候總會在裏麵踩水,還有......街邊賣烤紅薯的爺爺,他也變老了。


    周圍的一切還是老樣子,卻再也不是原來的樣子。


    下車後,劉予薇聽到一陣陣歡快的音樂聲,有些疑惑,堂哥對著她說道:“這是風俗,請的當地的歌舞團來鬧一鬧。”劉予薇點點頭跟著堂哥往裏走。


    結果在打開門的那一刻,她呆住了,院子裏的人正在大魚大肉的吃著美味的食物,甚至高談闊論開心地聊著天,還有一群小孩子跑來跑去。


    她有些懵,這裏是在辦喪事嗎?怎麽感覺像喜事?


    父親也在其中,跟著一幫子人圍在一起,又是抽煙又是喝酒,聊的不亦樂乎。再看自己的兩個姑姑,在堂屋裏又是聊身上戴的手飾,又是聊一些家長裏短有些沒的,甚至還和其他人組成局打牌玩。


    她突然感覺爺爺好可憐,怎麽走的時候,一點都沒有人心疼呢?隻有自己一個人。當天她一點吃飯的胃口都沒有。


    晚上的時候,她碰見正在吃飯的堂哥,便跑了過去問道:“大人們是不是都這麽鐵石心腸?怎麽一滴眼淚都不留?”堂哥沒有迴答,他也不知道,轉而問她要不要吃點東西?


    她沒有吃,心情是一點也不好,她不理解大人們怎麽會是這樣的態度,爺爺可是他們的爸爸呀,直到第二天早上醒來,劉予薇才看到父親沮喪地耷拉著腦袋,靠在爺爺的遺像旁邊,好像徹夜未眠的樣子,跟昨天那個談笑風生的父親判若兩人。


    此刻一個女人的進入打破了原有的寂靜,是劉予薇的小姑,小姑當初遠嫁國外,很少迴來,她的到來,可算是把這個大家庭聚齊了,劉予薇的兩個大姑,上前就把小姑摟在懷裏,爸爸也跟著上前,和他的三個姐妹摟在一起,哭的泣不成聲。


    大姑還一個勁兒的詢問小姑為什麽這麽晚迴來?


    看到此情此景,劉予薇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原來大人們不是不會傷心,而是他們更會忍耐,隻有在一個沒有外人,全是彼此最親近的人的時候,這種壓抑的感情才能迸發出來,和其他人的談天說地不過是更好的偽裝自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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