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玄無語。


    這位前輩時常語出驚人,讓人總是無言以對,想要適應她的節奏可太難了,這讓蘇玄不禁有些佩服馮生頑強的精神力與適應力。


    蘇玄拱手道:“那便說定,我有些事需要準備一下,請兩位等我一會兒。”


    “你遁速太慢,我來載你一程吧,我保證不偷聽,我舉雙手保證。”


    沈如雲一臉興奮,說出來的話無異於此地無銀三百兩,令人很難信服。


    蘇玄看向抬頭望天的馮生,馮生一臉無奈,兩手一攤選擇擺爛。


    小師叔感興趣的事,除非她興趣消了,否則絕不會停下。


    蘇玄無言,朝司寇皓使了個眼色,司寇皓點頭以唇語道:“放心,交給我沒問題。”


    周老宅邸,蘇玄自紫金葫蘆上一躍而下,這一路沈如雲沉穩得仿佛是一位前輩高人,讓蘇玄不免有些瘮得慌。


    沈如雲淡定地擺擺手,說道:“快去,快去,怎能讓佳人久等呢。”


    蘇玄暗覺不妙,一陣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院子裏兩顆小腦袋正爭相推搡著,正是藏起來的曲家姐妹,自從與祁連公主促膝長談一番後,兩人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人生觀世界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以說在忽悠人這方麵鬼精靈的小公主是有某種程度的天賦異稟。


    蘇玄假裝沒看見,徑直走向仰躺在太師椅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的周老,經過玲瓏費盡心血的治療照顧,周老的氣色已經好轉許多,想起曲家家主的愚忠蘇玄就氣不打一處來,司寇皓氣他大亂了自己的計劃,蘇玄何嚐不怒,一名將自己家族的未來統統賭在一位可能的天子之上的家主,是如何的自私自利。


    要說當時曲明沒有一點私心,所作所為都是對皇帝陛下的愚忠,蘇玄是全然不信的,這不過是曲明對自己的自我催眠、自欺欺人,想必洞若觀火的皇帝陛下對此早已心知肚明,若是當時他身為家主稍稍有些顧忌,多想想後果,再集中家族智囊好好謀劃一番,這一切或許不會像現在這般覆水難收,為此,曲明即便成神也要承擔這份逃不掉的業果,這也是蘇玄與司寇皓要求的。


    許是有人擋住了一半陽光,周老朦朧地睜開渾濁的眼睛,便見到了蘇玄燦爛的笑臉,他慌忙起身,甚至差點撞斷了座下年久失修的太師椅。


    “周老繼續躺著就是,久病剛愈,不宜亂動。”


    周老掙紮著起身,“這怎麽成,我這些天都聽那倆丫頭說了,要不是先生您救了她們,她們恐怕已經,已經......”


    話不到半句,周老已經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蘇玄無奈地扶著周老的手,等他緩過來勁來。


    “周老您先等一會兒,我看看這個椅子先。”


    蘇玄一來便發現這搖椅年久失修,雖然用料材質極好,周老也是細心保養,不至於被蟲蛀壞,畢竟是木製的,用久了卯榫固定處有了鬆動,說不好何時便壞了。


    有了原身修理木器的經驗,蘇玄很快便弄懂了原理,有仙法輔助,修理起來也方便許多,不多時一張重新牢固的木椅出現在兩人眼前。


    蘇玄晃了晃搖椅,滿意笑道:“周老,這個搖椅做得不錯啊,是哪位巧匠造的。”


    周老自怨自艾一番,總算是緩過勁來,略帶懷念地說道:“不敢,不敢,這張椅子是我壯年時在空閑時間隨手擺弄的,哪裏稱得上是巧匠啊。”


    “是給曲明家主做得吧。”


    蘇玄斬釘截鐵道。


    畢竟像是那位家主的身高在這個國家也當得起鶴立雞群,這張周老躺下後就踩不到底的太師椅顯然不是他為了自己設計的。


    “是啊,曲明那小子從小就高,長大後更是不得了,那些年公務繁重,除了這張特製的太師椅他躺著都不舒服。”


    蘇玄眼神幽幽,緩緩說道:“若是有機會再見到曲明,您還想說什麽嗎?”


    “哪有可能,家主已經去了。”


    “說不定會有鬼神托夢也說不定。”


    蘇玄一臉神秘地說道。


    與老人說完一些家常話後,蘇玄暗下決定讓司寇皓促成此事,周老時日無多,曲家該為這個鞠躬盡瘁的老人做些什麽,特別是那個曲明。


    “你們倆還躲著做什麽?還不快來見見蘇先生。”


    在蘇玄麵前周老難得擺一擺長輩架子,在平時周林可是一貫寵溺兩女,一句重話都不舍得說的,不把自己當奴仆,亦或是自稱老奴已經是曲家姐妹再三叮囑過的了。


    兩女一個蹦躂竄了出來,曲玉嬋一臉好奇地仰望著天邊並未遮擋身形的沈如雲,曲紫瑤目力不足反而盯著蘇玄幽怨不語,想必這位蕙質蘭心的姑娘已經冥冥中感覺到了什麽。


    “坐。”


    蘇玄伸手向一旁石墩道。


    周老反複看了三人麵色,笑得合不攏嘴,兒孫自有兒孫福,我這老頭子看著就足夠了。


    或許有沈如雲在天上窺視,兩女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拐彎,一向乖張、膽比天大的曲玉嬋反而顯得拘謹,兩指交纏於腹前,把弄著上衣衣擺,垂頭不語。


    一直端莊有禮的姐姐反而肆無忌憚地盯著蘇玄的臉看,蘇玄有些無奈,雖然已經托白帝前輩抹消了後患,但那紅繩咒法留下的影響卻不是那麽容易消去的。


    祁連公主與她的妹妹曲玉嬋其實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影響,隻是這兩人沒心沒肺,隨便一件事就能轉移注意力倒是不用擔心什麽,時間會抹去一切。


    曲紫瑤看似端莊穩重,其實比起妹妹還要認死理,一旦認定了某事,很難拐過彎來,越是壓抑本性的人行動起來往往比性格乖張的人更加瘋狂。


    “蘇先生是要走了麽?”


    曲紫瑤緊盯著蘇玄的臉,仿佛要在他走前將那張臉牢牢記在心底。


    蘇玄沉思了會兒,道:“是的。”


    考慮許久,蘇玄還是決定沒有解釋什麽,若是沒有那紅繩牽引,兩人或許也不會有這麽多糾葛,蘇玄無法確定這份因果有無那白發老翁的暗中手腳。


    相視無言。


    曲紫瑤一雙清亮的眸子閃爍著星光點點,香肩微搐,偏偏麵上並無表情。


    良久,終究是蘇玄先敗下陣來,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見到眼前佳人微泣,都會懷疑是否是自己做錯了什麽。


    蘇玄想了想,歎了口氣正打算與她攤開來談談,沈如雲不知何時驅使這紫金葫蘆來到兩人上空,打斷了兩人,曲玉嬋輕掩櫻桃小嘴,驚唿出聲。


    “神仙。”


    蘇玄也不得不承認,眼前負手站在葫蘆上的紫裙仙子頗有傳說中的仙女範兒。


    翩然落凡塵,遺世而獨立。


    隻是說出來的話讓蘇玄忍不住吐血一聲。


    “蘇玄,你有沒有種啊,人家女娃都表示得這麽明顯了,你還視而不見,渣男。”


    蘇玄大汗,這個世界也有這種詞匯麽,看來自己還是孤陋寡聞了。


    曲紫瑤被戳穿心思,俏臉通紅得仿佛是在臉上升起了一輪朝陽。


    “沈劍仙?”


    就知道這人唯恐天下不亂,蘇玄忍不住出聲提醒。


    “別的我就不說了,你畢竟年輕嘛,沒啥經驗,情有可原,但是騙人女娃感情就說不過去了吧,就你這骨齡十九上下的娃娃,帶著張麵皮就能裝老先生?誒,不會吧,不會吧,兩位小姐難道不知道?”


    沈如雲佯裝震驚,雙眸彎彎,小嘴努起,夾在中間,來迴掃視著兩人神情。


    沈如雲輕笑一聲抓起還在兀自震驚的曲玉嬋,飛上紫金葫蘆,在一陣嬌聲唿喊中消失在天邊。


    我欲隨風去,深藏功與名。


    不錯不錯,本劍仙又促成一樁姻緣,做好事真是讓人身心舒爽。


    “怎麽,你這小女娃也喜歡上那小子了,要不我放你下去也湊個熱鬧?”


    曲玉嬋扡手搖擺,連聲拒絕。


    “仙子姐姐,你與蘇玄是什麽關係啊。”


    曲玉嬋仰著小臉忍不住問道。


    沈如雲心情大好,外麵小女娃就是嘴甜,會說話,不像是宗門裏那些小丫頭片子,一個個不兇一點都要騎到她頭上作威作福。


    “你猜?”


    沈如雲單眼微眨,雙手負後饒有興致地觀賞著底下倆人的好戲,情竇初開,最是動人,那丫頭水霧迷蒙的含情眸子,她一個女子看了都心動,不信那小子鐵石心腸。


    周老這邊亦是效仿沈劍仙動作,自覺地溜去偏房,給兩人獨處的空間。


    蘇玄單手一抹掀去那張麵皮,給沈如雲這麽一鬧,如今戴著這玩意兒也無用了,不如大方點。


    曲紫瑤輕笑出聲,笑容玩味道:“這就是蘇先生的本來樣貌?”


    “嗯,因為蘇白那丫頭,頂著這張臉有諸多不便之處。”


    “蘇先生不打算解釋一下?”


    蘇玄疑惑,“解釋什麽?”


    “沒什麽。”


    曲紫瑤雙手交叉,反弓向天,笑著轉了一圈,開心地問道:“蘇先生真像那位仙子說的隻有十九麽?”


    “嗯,是的。”


    若是不算心理年齡,他確實隻有十九。


    “我們就差一歲呢,那我是不是該叫你蘇哥哥。”


    蘇玄微微一怔,此時他才有兩姐妹是雙胞胎的自覺,這副俏皮模樣兩人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別,你還是叫我名字好了,我瘮得慌。”


    蘇玄思慮良久接著說道:“若是我自我意識過剩便算了,我厚顏問一句,你是喜歡我吧。”


    “嗯,喜歡。”


    曲紫瑤第一次如此輕鬆地袒露心扉,原來直抒胸臆是如此爽快的事啊。


    她如此直接倒是令蘇玄有些恍惚,這丫頭不會是與她妹妹性格互換了吧。


    蘇玄輕咳一聲道:“如果我說你這份喜歡是被人以大神通暗中操控的,並不是出自你的本心,情不知所起,這份虛無縹緲的情愫也能肆意擺弄,不覺得惡心?”


    曲紫瑤低頭再抬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蘇玄道:“蘇玄,我不懂這些,但我現下這份悸動做不得假,我的心告訴我不將這些說出來,我一定會後悔的。”


    曲紫瑤眼神溫柔,卻逐漸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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