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最大的那塊石頭放下,曲明終於安下心來,化為一道金光消失在佛像眉心。


    沈如雲雙手抱頭,無聊地把弄著馬尾,意興闌珊道:“你們聊,我先走了。”


    司寇皓點了點頭,看向一樣跪倒在地的曲家二女,此時兩人完全摸不清狀況,一時間充斥了太多信息,讓兩人的小腦袋裏一團漿糊。


    “你們倆起來吧,關於你們想知道的一切都可以問我。”


    曲玉嬋偷偷抬起頭,看向一聲龍袍的司寇皓顫巍巍問道:“您真的是皇帝陛下嗎。”


    在煙水國,無人不對皇帝陛下心懷敬重,一向驕蠻的曲玉嬋在他麵前儼然一幅乖寶寶狀。


    司寇皓點了點頭道:“原來是,現在不是了,兩位不必拘謹,我知你們有許多疑惑,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聊。”


    司寇皓盤腿而坐,將身姿降到與二人同等高度。


    “接下來我講的話,希望你們好好聽清楚,再決定接下來該怎麽做。”


    兩女相視一眼,皆跪坐而起,盡量保持端莊儀態,這可苦了一直未曾學習禮儀的曲玉嬋,一陣擺弄還不曾找到一個舒適的姿勢,隻好有苦自食。


    司寇皓笑道:“首先,曲家並未有任何侮辱皇親國戚的行徑,也並非像市井流傳的賣國走私罪,前者是我與你們父親編造的,意在打擊我哥哥安寧侯司寇鹹的民心,當年他的威望是要在我之上的。當初,父皇雖然另立太子之位予我,但我知道他的內心還是要更看重哥哥的,隻是我那個傻哥哥不知道罷了,他的心理壓力太大了,就這樣下了一手昏招,將曲家滿門定罪賣國,當時不止是民眾不信,就連父皇也不信,隻是他下手太快,將曲家滿門抄斬,隻在一夜之間,用的是私刑。也正因如此,惹得父皇雷霆震怒。之後的事,你們也知道了。”


    看著妹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模樣,曲紫瑤輕歎一口,總算理清了思路,堅定地直視著司寇皓的雙眼,道:“我隻想問一句,這件事皇帝陛下知道嗎。”


    司寇皓眸光閃爍,神色莫名,雙手交握於胸前,直言不諱道:“我知道,我甚至知道哥哥是什麽時候動手,但我並未去救曲家,因為這樣對我最有好處。”


    事實也正是如此,一個死了的曲家比它活著更有利用價值,司寇皓就是利用此事不費一兵一卒搞垮了哥哥在父皇心中的形象。


    兩女皆深吸一口涼氣,一陣寒意自靈魂深處漫出,讓兩人不禁打了個寒顫,曲紫瑤淒淒艾艾地垂手歎道:“既然如此,民女知曉了。”


    司寇皓神色冷漠繼續道:“身為帝王我不會尋求你們的諒解,即便時光倒流我也會做出一樣的決定,但你們可以提出補償,隻要我可以做到的,都可以。”


    兩女攥緊拳頭,指骨發白,手心滲血猶不自知,異口同聲道:“父親還能活過來麽?”


    剛才父親的狀態明顯虛弱至極,摸起來全無溫度,不似實體,如今神仙也見過了,這世上有鬼魂也不足為奇。


    “他嚴格上說不算是死了,在這金玉神像中修得一絲真靈,再由外界操作一番,想要修成靈體不難,當然想再進一步成就神體,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神道修士就不是外人能幫忙的,沒有天賦與毅力隻能靠時間硬磨。”


    見兩女一副聽不懂的模樣,司寇皓笑道:“簡單來說,曲明從此踏上神道,與你們仙凡兩隔,但在你們還活著時,他任舊是你們的父親,你們死後他或許會在無盡的時光中失去人性逐漸成為一尊真神,那就不是你們能操心的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我保證在他不願意繼續做神時,會給他一個兵解轉世的機會。”


    兩姐妹相視一眼,皆從她們眼中看到了不解與無奈。


    天寒青蒼凍,浮雲似石膏,蘇玄站在地下宮殿之上,環顧四野,一片荒涼。


    “司寇皓還真會選地方,把宮殿建在這裏誰能發現得了。”


    蘇玄取出了那隻酒葫蘆,仰頭灌了一口,並未特意壓製酒勁,這黃酒隻有烈性足以稱道,其餘滋味自然比不上宮廷宴會的百花釀,如今喝來卻別有一番味道,隻是這不摻水的好酒就應該為那百年老酒店點一個讚,不枉我特意跑一趟買酒。


    “好酒,酒香濃鬱,十裏飄香,著實勾引起我的酒蟲了,敢問先生是從哪裏買的。”


    蘇玄晃了晃酒葫蘆,這葫蘆屬於小煉的粗胚,裝不了多少酒,倒是該省著點喝,一葫蘆頂一壇,這能喝多久,幾天就沒了。


    突然走到麵前的白衣公子,他的靈力氣息與紫霄劍仙類似,明顯是師出同門,不出意外,那座汲納地脈之力的殘陣就是眼前這人解決的。


    蘇玄拋出酒葫蘆,笑道:“叫我蘇玄即可,在城池東麵有一處小巷,名叫滬閔巷,巷子深處有一間小店名叫“吳記黃酒”,在那一片有些名氣,你問問街坊鄰居也就知道了。”


    馮生輕嗅一口,果然酒香濃鬱。


    蘇玄自報性名後,馮生自然不敢怠慢,忙道:“多謝蘇先生,我有幾個朋友就好這一口,實在幫大忙了,蘇先生一樣叫我馮生即可。”


    蘇玄單指點了點眉心,笑道:“我修為比你低,你叫我蘇先生不是徒增尷尬嗎,按照修真界的規矩,我應該叫你馮前輩,我們相互客氣,不別扭?”


    此前都是驚鴻一瞥,馮生也並沒有仔細觀察過,此刻也是發現了蘇玄的麵皮,這張假麵在凡人眼中自然毫無破綻,在修士眼中就纖毫畢現,一點用處沒有。


    與其到時候被揭穿不如現在就坦白,不然到時候還要解釋,又是一樁麻煩事。


    “好啊蘇玄,你這張假麵夠精致的,差點都騙過我這個築基境了,我看你骨齡也才十九吧,比我都小一歲,那種劍術怎麽修煉的。”


    “十九?你確定麽。”


    馮生有些疑惑,又施展了一遍觀骨術,還是點頭道:“應該沒錯,我對這門法術還是有點自信的。”


    蘇玄喃喃自語道:“三年,缺了三年。”


    “什麽?”


    “哦,沒事,突然想到了一些事。”


    蘇玄暫時放下心中猜測,拱手笑道:“我要替煙水國百姓謝過馮先生破陣之恩。”


    馮生撓了撓頭道:“唉,說好不客氣的,你還來,我也是奉命辦事,若是我與蘇玄你一樣牽扯進來,絕對做不到像你這樣。”


    修真者切勿沾染過多紅塵,一直是修仙界的至理名言。


    “你不必受我影響,這裏麵的彎彎繞繞,我也是逼不得已才牽扯得這麽深。”


    蘇玄故意這麽說,也是為了照顧馮生的道心。


    否則馮生今日對蘇玄有多麽讚同,來日就會對他自己有多麽否定,道心蒙塵,從來都是緣來自尋煩惱。


    蘇玄不由想起那個不靠譜的黑衣劍客,或許像是那樣沒心沒肺的家夥更適合修道也說不定。


    馮生雙眸清亮,拱手謝道:“多謝先生指點,我明白了。”


    “恭喜。這是你厚積薄發,與我關係不大。”


    堪破道心一處症結,馮生終於靈基圓滿,此前依靠築基丹強行築基落下的傷勢也好上不少,極大地縮短了他調養的時間。


    “實在不知該如何謝你。”


    “那就替我買一份好酒吧,那處小店一人一月隻賣一壇,好生小氣。”


    “哈哈,小事,蘇先生若是有空來我雨花宗,我一定請你喝好酒,保證是別處買不到的仙釀。”


    “好啊,小馮生,你還偷偷藏了好酒不孝敬小師叔,枉費小師叔小時候那麽照顧你。”


    馮生看著飄然落下的紫衣仙子,恨得牙癢癢,鬼的照顧,若是小時候把他丟進師姐們的浴池中,害得自己到現在還恐女恐得厲害也算是照顧,那我真該好生謝謝你啊。


    當然內心所想不敢暴露出來,馮生皮笑肉不笑道:“小師叔,你迴來了。”


    沈如雲揉了揉馮生的腦袋,笑眯眯道:“乖。”


    蘇玄杵在原地,不知該說什麽,隻好輕咳一聲,乖乖欣賞風景,四野枯寂,寒風嗚嗚,有些尷尬。


    至於為何尷尬,有些事看到了就很難忘了,蘇玄第一次恨自己記憶力過好。


    三人有一句沒一句,聊一些修真界趣事,多是馮生挑起話題,蘇玄應聲附和,再由紫霄前輩添油加醋一番,倒也不會過於難熬。


    不知過了多久,三人終於從地下宮殿內出來了,司寇皓麵無表情,曲玉嬋憤恨不平,曲紫瑤若有所思,光從三人的神態,蘇玄就大致猜出了結果,估計大差不差。


    隻是曲玉嬋的動靜有點小,倒是讓蘇玄有些驚訝,感情這丫頭也是個欺善怕惡隻會窩裏橫的主。


    司寇皓領著兩女出來後,轉身說到:“你們二人若是有什麽要求可以與我女兒司寇婉兒說,煙水國今後的掌權者就是她了,我也要閉關一段時間,明白?”


    “是。”


    “是。”


    連續兩聲,一聲比一聲有氣無力,司寇皓也不介意,如今自己無事一身輕,總算能全力完成自己的目的了。


    蘇玄暗暗豎了個大拇指,有本事,若是換自己絕不能讓她們這麽輕易接受的,不愧是以後的千古一帝。


    千古一帝的說法來自民間,這其中若是沒有他的暗箱操作,蘇玄是決然不信的。


    司寇皓裝作沒聽到蘇玄的傳音,朝沈如雲說道:“請仙師跟我來,我把那枚紫楹令交還給你們。”


    “好啦,兩位郡主大人別愁眉苦臉了,快快這邊請,小人來為你們帶路。”


    “你怎麽知道!”


    兩女滿臉震驚。


    哦豁,還真被封了郡主,自己也是隨口一說,該說不說,從古至今皇帝的懷柔手段來來去去就是這麽幾招,真是看吐了。


    “你別走,你是不是早就跟皇帝老兒串通好了,早就知道真相,故意耍我們玩。”


    蘇玄在前麵跑,兩女在在後麵追,為了照顧姐姐,兩人自然趕不上身姿輕盈的蘇玄,一時間,滿山穀都是曲玉嬋吵鬧的叫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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