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


    通過共情神通傳來的情緒波動,蘇玄大致能猜出黃溫此刻內心所想,他從慌亂到鎮定不過短短十息,這中間黃溫全身靈力都集中在左眼,很像是在催動靈器,像是終於確定蘇玄真實修為鬆了一大口氣,緊繃的心境有一瞬間的鬆懈被蘇玄準確把握,趁虛而入。


    蘇玄一點神念觀想刺破黃溫心巢屏障,如細針入水,微不可查,此時蘇玄有兩個選擇,一是斬出一劍,在其心境上留下不可逆的瘡口,如此作為,黃溫不殺了蘇玄很難恢複心境,這是斷其修真路,無異於殺父之仇,兩人隻能不死不休。二是種下心理暗示,將他的想法引導向蘇玄需要的方向,雖不能強製控製,但也足夠。


    這黃溫心境稀爛,被我輕鬆入侵半點無所覺,不算是個強敵,若不是那個老太婆修士還未動手,彩骨所在勢力也藏在暗處趴伏不動,蘇玄大可以慢慢與他周旋,正好拿他試驗一下新掌握的神通。


    蘇玄在聶一鶴身前十丈停下腳步,這裏就是黃溫能承受的極限,再進一步他就要催動黃符發動雷霆一擊,若是一擊不奏效,就催動另一張禦風符逃之夭夭。


    此時黃溫的想法在蘇玄麵前等若明鏡一麵,一覽無餘,若是蘇玄願意甚至能翻閱其最近記憶,信手翻書,十分輕鬆。


    可惜,未能測試出共情神通的極限,這人的心境實在過於稀拉,不能作為正常考據,像是那位黑衣劍客,蘇玄就沒有妄自嚐試,若是蘇玄敢入侵,那人估計就是當頭一劍,蘇玄可不想冒險。


    聶一鶴其實已有退意,不由得為自己擅自冒進的決定心生悔意,該死,黃老不是說像他這樣的存在很少嗎,怎麽到處都是。


    “蘇先生,您一定要與我為敵嗎,長公主能給你的我也可以,是美人,還是金錢,亦或是資源都可以,等拿下了煙水國,他們的寶庫甚至可以讓先生予取予求,我相信他們給你的報酬絕不會這麽優渥,如何,考慮一下?煙水國毀滅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即便蘇先生攔下我們這方,還有其他人您分身乏術擋不住全部,還是說先生有本事殺完所有人,在下雖然不了解那個世界的全部,但對於一部分修士鐵律耳熟能詳,先生何苦自找麻煩。”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沒想到這太子殿下的口才還不錯,關鍵還透露了一點信息,意思還有其他人與他們一樣搞偷襲,蘇玄望向皇宮背後的三座高峰,笑道:“不會吧。”


    黃溫雙眼厲色隱現,抓住蘇玄走神的機會,左手甩出一大疊符咒,這些符咒在空中綻開一朵赤紅火球,宛如一個小太陽將蘇玄吞沒,蘇玄自然沒有自大到敢在關鍵時候走神,神識鎖定在兩人身上全無放鬆,聶一鶴也在黃溫丟出符咒的一瞬間掏出三枚紫黑色的小圓球,與黃溫一同甩向了蘇玄站立方向,默契十足,顯然兩人沒少做這種事,小球遇火則燃,火球威力再漲一層,即便是築基修士無防備下吃了這招也不會好受。


    對早有準備的蘇玄來說,這樣的攻勢雖然看起來威勢驚人但還是太慢,施展雲水身遁走毫無壓力,雪落之處皆是立足之地,水仙姐傳授的這個雲水身蘇玄發掘得越深越覺得這部殘缺道術的不簡單,若是修補完善即便比不上傳說中的神通估摸著也相差不多。


    蘇玄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聶一鶴身後,單手扶在其肩頭,笑道:“說好了過兩招,太子殿下二打一可就不太厚道了。”


    聶一鶴渾身一顫,條件反射般地提腳飛踹,蘇玄雙指如鉤隻是微微使力,就穿透他單邊琵琶骨,登時血流如注,浸濕了他的白衣披風,尋常人被鎖住琵琶骨就失去了反抗之力,聶一鶴也不例外,隻是一息間,就軟倒在地無力抵抗。


    “黃老,救我!”


    聶一鶴痛得慘嚎出聲,聲嘶力竭地向黃老求救。


    然而黃溫比他更加膽戰心驚,在蘇玄躲過火球現身的一瞬間,他就掏出準備好的那張泛黃符紙,以靈力暗中催動。


    開玩笑,這種遁術我隻在門內老祖身上見過,這人絕對是來遊戲人間的老前輩,說不定是傳說中金丹老怪,也不無可能,風緊扯唿,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黃溫周身泛起金色光圈,身體逐漸變得虛幻起來,恨不得此時將畢生靈力都灌注進這張保命符籙之中。


    蘇玄笑容古怪,小挪移符,這東西這麽常見的麽。


    黃溫周身透明,將散未散之際,獰笑出聲,“老怪物,你阻我長生大計,我定與你不共戴天,你等著,殺不了你,你的後人......”


    還未等他說完狠話,一道紅芒就從其身後透體而過,在蘇玄肩頭盤旋嬉鬧,像是在討賞般,靈性十足。


    “劍修!”


    黃溫滿眼不可置信,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這人雖然也是煉氣圓滿,但比起彩骨可差得太遠了,兩人不論是底蘊還是實力都是天壤之別。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小挪移符一個極其致命的缺陷,在其全力催動時,會有一瞬間的空檔,身體處在時空折疊的交界點,此時等於是完全不設防,這也是蘇玄多次嚐試催動小挪移符的收獲之一。


    不知傳說中的大挪移符會不會也有這類缺陷,蘇玄毫不留情地拖著聶一鶴的身體來到倒地的黃溫身旁,以紅塵在其眉心、丹田處各補上了一劍,自從上次被那白發老人的紅色魔靈入體後,蘇玄著實有些杯弓蛇影,謹慎些總歸不是壞事。


    聶一鶴見黃老逃跑不成,反而被蘇玄輕鬆斬殺,一時間聲膽俱裂,再無適才登上城牆一覽眾山小的豪氣雲幹,雙目無神地癱倒在地,甚至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口。


    補完刀後,紅塵在蘇玄耳邊嗡嗡蟬鳴,喋喋不休,仿佛在不滿主人的不信任態度。


    蘇玄輕笑出聲,這紅塵倒是越來越通人性了。


    這一幕落在聶一鶴眼中可就是另一迴事,此時蘇玄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形象已經從一位隱士高人升級為殺人不眨眼的嗜血狂魔,他雖然不反感殺人,但這刀要是落在自己頭上,也由不得他不怕。


    蘇玄單手一招,那張小挪移符緩緩飄到手中,整張符籙靈氣逸散,符膽破碎,顯然是不能用了。


    原來這東西輸入靈力即便不催動也會磨損靈性,看來以後用這符籙還得慎重考慮,若是大敵當前,靈符恰好失靈可就尷尬了。


    小挪移符的符紙材質不錯,說不定還能賣些錢,蘇玄想了想還是收入囊中,反正占不了多少空間。


    至於黃溫身上最值錢的除了這張符籙就隻有左眼這隻異寶了,至於為何說是隻,因為這異寶不是死物而是生靈,蘇玄雙指插入他左眼中掏出這隻米粒大小的甲蟲,渾身散發著盈盈白光,通體透明,可以看見內部組織。


    應當是某種奇蟲,隻是靈性缺失極重,虛弱異常,黃溫身上也沒有飼養這靈蟲的記錄,蘇玄暫時沒有其他辦法,隻能取出一支裝靈草的玉盒,碾碎了十枚靈幣將它們一起放在裏麵,不論是什麽靈物喂些精純靈氣總歸不會出錯。


    比起彩骨,這家夥可算是窮得可以,除了這兩件寶貝,都是些垃圾,不值一提。


    “接下來輪到你了,王子殿下。”


    聶一鶴不愧是一代王儲,到現在還未嚇得求饒,而是強裝鎮定道:“我是厭火國太子,殺了我厭火國與煙水國注定不死不休,再無緩解的餘地,你是修道之人,敢沾上這份因果嗎?”


    蘇玄有些驚訝,比起這裏的其他人,這家夥對修真界了解得真不算少了,估計也是這黃溫言傳身教的成果。


    蘇玄笑道:“太子殿下倒是聰明,這老頭臨死前的話你也聽到了,他的言下之意是把你當成了繼承人還是儲備身體?講真,他要奪舍你這個凡人輕而易舉,我把他殺了,說不定還救了你一命,這樣說來我也算是殿下的半個救命恩人了,殿下打算怎麽迴報我。”


    蘇玄接著忽悠,奪舍這事不論是修為多高都存在風險,絕對沒有百分百成功的道理。


    但這不重要,隻要聶一鶴現在相信就可以了,要是能讓他們主動撤軍,也省下了一份底牌,對於蘇玄來說再好不過。


    “你想要什麽,迴到厭火國隨你開口,隻要是我有的,都能給你。”


    蘇玄搖了搖頭,“太子殿下認為你自己這條命值多少錢?”


    聶一鶴臉色醬紫,吐出一口淤血,狠狠罵道:“要想我們退兵,絕無可能,我倒要看看你能殺多少人,一千還是兩千?盡管殺他個屍山血海,我在地獄看著你死。”


    蘇玄提起聶一鶴後領,來到圍牆邊,心道,這小子倒是硬氣,若是如此就不太好辦了。


    蘇玄自牆邊飛身躍下,被穿斷琵琶骨的聶一鶴此時輕功盡失,被嚇得滿臉慘白,再也控製不住儀態,發出淒慘的嘶喊聲,生生震落了一層城頭積雪。


    飄飄落雪中,身姿輕盈的蘇玄顯得格外瀟灑,被他提在手中的聶一鶴就要狼狽多了,這一番自由落體,沒被嚇得屎尿橫流已經屬於心態上佳了。


    蘇玄提著一個人不好施展遁術,在雪地裏踏雪而行,偶爾拿聶一鶴用來踮腳愣是片雪不沾足,來到了千軍麵前。


    領頭將士是一位六十歲上下的彪悍老將,名叫黃忠,他須發皆白,卻生得一副狼獾之像,令人望之生畏,黃忠兩腮通紅,血氣旺盛,赤手赤足,絲毫不懼冰天雪地,顯然也是一位頂流高手,估計在厭火國也算是排的上號的人物。


    蘇玄在其馬前駐足,將聶一鶴丟在腳邊,老將一眼就大致了解了狀況,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王上派我來以防萬一,果然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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