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此之前,紅鸞對幻月的話還存有幾分疑惑,那麽現在,經過親身體驗了這茶的效果後,她心中的疑慮早已煙消雲散。


    看向楚玄時,心中波瀾壯闊,久久不能平靜。


    昨天那種能增強修士實力的碧玉春露已屬稀世珍品,足以令人驚歎。


    而今天楚玄帶來的茶,不僅能夠促進頓悟,還能幫助修行者迅速理解秘法精髓,其價值更是無法估量。


    雖然天地間確實存在一些不為人知卻效果神奇的事物,但楚玄竟如此慷慨地分享這些珍貴物品,讓紅鸞感到無比困惑。


    她實在想不通世界上還有像楚玄這般大方的人。


    或許是因為帳篷外灑入的陽光太過溫和,又或許是帳篷內的溫度恰到好處,紅鸞坐在搖椅上輕輕晃動,耳邊傳來蟬鳴蟲叫的聲音。


    原本因為驚訝而波動的心情逐漸平複,思緒也變得慵懶起來。


    在這過於舒適的環境中,連搖椅的擺動也似乎與其他幾張搖椅同步了。


    ……


    夜幕降臨,星辰如鑽點綴著夜空,明月時隱時現。


    夏日夜晚的涼意驅走了白日的倦意,帶來了一種愜意。


    院子裏,紅鸞已經和其他三位女子玩起了麻將,盡管隻是一天的時間,但她仿佛忘卻了自己的身份,盡情享受著這一刻的快樂。


    而在四女圍坐一桌遊戲之時,房頂上的楚玄枕著手臂,另一隻手撫摸著小白的毛發,注視著星空。


    他聽著下方傳來的麻將聲,甚至將天上的星星想象成麻將牌的樣子。


    楚玄喜歡聆聽生活中的日常聲音,因為那些特別的聲音不過是偶爾出現,如煙花般短暫,唯有家常的聲音才能日複一日地貫穿生活,永不缺席。


    在這個夏夜,紅鸞第一次真正融入這個小院的生活,楚玄的腹部也不再被誰的腦袋壓著。


    沒有了這份負擔,就連唿吸間的青草香氣似乎也變得更加濃鬱了。


    ……


    子時,夜的最深處,萬籟俱寂,楚玄在這樣的寧靜氛圍中,成功地為新的話本寫出了開頭。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似乎對這一段靈感,感到頗為自豪。


    正當他準備熄燈之時,門口突然出現了一道身影。


    “睡不著?”


    楚玄看著站在門口的紅鸞,順口問道。


    紅鸞雙手背負在身後,輕哼了一聲迴答道。


    “嗯。”


    楚玄從椅子上起身,走向門口,並開口說道。


    “是因為麻將輸多了所以氣不過嗎?”


    確實,紅鸞是第一次與葉靈兒三位女子玩麻將,在不知道遊戲險惡的情況下,她就像雲淩霜一樣,在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內,儲物袋裏的靈石就幾乎輸光了。


    當其他三位女子心滿意足地數著贏得的靈石返迴自己房間的時候,唯有紅鸞獨自拿著茶壺,大口大口地喝著茶,顯然心情非常鬱悶。


    因此,麵對楚玄此刻略帶調侃的話語,紅鸞握緊了拳頭,心中湧起一股想要揍人的衝動,但考慮到楚玄用毒的手段,最終還是壓下了這個念頭。


    紅鸞解釋道。


    “才不是因為輸多了,我真的隻是睡不著罷了。”


    楚玄微微一笑,隨後從茶房裏拿了兩壺茶出來,然後一躍上了房頂。


    紅鸞也跟著楚玄一起坐在房頂上,好奇地看著他說。


    “你怎麽這麽喜歡待在房頂上?你喜歡做梁上君子嗎?”


    聽到這句話,楚玄沒好氣地說。


    “再拐彎抹角罵人我就睡覺去了。”


    紅鸞撇了撇嘴,拿起茶壺喝了一口。


    片刻之後,感受到靈茶入腹後化作的溫和能量,紅鸞的眼睛舒服地眯了起來。


    稍作思考後,紅鸞撐著瓦片看向星空說。


    “你這個人倒是挺大方的啊!”


    楚玄淡然答道。


    “其實算不上大方,隻是我並沒有太過在意這些東西。”


    紅鸞眼睛一亮,問。


    “那你多釀一些我帶迴幽冥宗?”


    楚玄沒好氣地迴應。


    “別害我,我不想被卷入到宗門爭鬥中。”


    楚玄自己釀造一些茶,與看得順眼的人分享,大家可以一起享受這樂趣,這是沒有問題的。


    但如果大批量製作並用於某個勢力的提升,情況就會變得複雜。


    宗門中人的習性,楚玄很清楚,不出半個月,他的院子裏就會像菜市場一樣熱鬧,要麽是同樣渴望得到茶的人,要麽就是逼迫他交出製茶秘方的人。


    雖然不至於危險,但也肯定得換個地方住,原本偏居一隅的快樂也將消失大半。


    看到楚玄毫不猶豫地拒絕,紅鸞撇了撇嘴。


    顯然這隻是她隨口提出的一個提議。


    楚玄喝下一口茶後,問道。


    “你對幽冥宗倒是挺上心。”


    紅鸞聽了這話,並未立即迴答,而是慢慢並攏雙腳,彎曲膝蓋,將下巴放在膝上,這才緩緩開口。


    “我從小無父無母,記憶中隻有外婆。”


    “後來外婆也去世了,就隻能吃百家飯。”


    “後來遇到了一個人,那人說,跟他走有飯吃。”


    “接著那個人把我拐賣了,六歲的我被放在高台上,被人當作貨物叫價。”


    迴憶這段過往時,紅鸞的聲音少了往日的俏皮,帶著幾分追憶和喃喃自語的感覺。


    一旁,楚玄靜靜聆聽,接過了話頭。


    “然後你就被帶到了幽冥宗?”


    紅鸞輕輕地點了點頭。


    她的目光隨後緩緩抬起,望向虛空,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一般。


    “師父買下了我,將我帶到幽冥宗,我以為我的生活可能會有所改善。”


    “然而實際上,她不過是把我從一個地獄,帶到了另一個地獄罷了。”


    “隻不過,這個新的地獄更大,也更加血腥和殘酷。”


    “當然了,在這裏,我可以爭取到一些屬於自己的東西。”


    “比如,獨處的時間。”


    “因此,相較於其他地方,我在幽冥宗找到了喜歡它的理由。”


    這細微的聲音傳入楚玄耳中,使得他手中的茶壺一時停滯,未能送到嘴邊。


    盡管紅鸞描述這一切時顯得輕描淡寫,但如果設身處地去想象,其中的艱辛恐怕是讓普通人光是想想都覺得難以忍受。


    不同於楚玄前世那個相對和平的世界,這個世界很大,爭鬥也很多。


    而各宗門之間的鬥爭亦是異常激烈,表麵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湧動。


    皇朝對待普通百姓如魚肉般任意擺布,宗門中的修士們也能肆意踐踏百姓的尊嚴乃至生命。


    在這夾縫之中,像紅鸞這樣經曆過悲慘命運的人並不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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