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蠱老人的口中,怨懟的話語如潺潺不息的河流般不斷流淌而出。


    每一句話都充滿了深深的仇恨與不甘。


    周圍偶爾經過的行人,即便隻是聽到了隻言片語,也不禁皺起了眉頭,仿佛那聲音中蘊含的負麵情緒能感染人心。


    他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試圖遠離這充滿負麵能量的地方。


    而幻月,那個一直默默承受著這一切的女孩,此刻就站在百蠱老人身旁。


    她的沉默如同深不見底的湖水。


    隨著百蠱老人話語的持續,幻月的眼神逐漸變得黯淡,她低垂著眼簾,視線緊緊盯著腳下的路,仿佛那是一條通往未知命運的道路。


    就這樣,在將百蠱老人護送到城外五裏的路程中,原本始終攙扶著老人的幻月忽然停下了腳步,放開了手。


    感受到身邊的變化,百蠱老人轉過頭來,目光落在幻月身上。


    那一刻,她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驚愕起來,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即將發生的事情。


    “你瘋了嗎?


    難道你要為了那個男人放棄我們多年的準備?”


    百蠱老人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恐懼和不安。


    “這樣做,你怎麽對得起你父母,對得起萬蠱宗死去的人?”


    然而,在這連綿不斷的指責聲中,幻月終於開口,發出了一個簡單卻飽含複雜情感的詞匯——“師父。”


    這個詞匯就像一把銳利的劍,穿透了百蠱老人那沙啞而瘋狂的言語,直直地刺進了她的心裏。


    百蠱老人的身體猛地一震,喉嚨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無法再繼續說出那些怨懟的話語。


    他愣住了,整個人陷入了短暫的靜默。


    從幻月懂事以來,師父最常提及的就是萬蠱宗的血海深仇,為了複仇,師父畫出了天啟教教主淩絕峰的畫像,並讓她銘記於心。


    三歲時,幻月就開始練習《萬蠱魔功》,盡管她對那些蠱充滿了恐懼,但每當想起血仇,她還是會鼓起勇氣去練功。


    然而,師父總是不滿意,責罵不斷,並且一遍又一遍地重提往事。


    百蠱老人張口欲言,聲音幹澀。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萬蠱宗的仇。”


    幻月淒然一笑。


    “是的,我知道萬蠱宗有血海深仇。


    我理解你的想法,過去無論你怎樣打罵我,我都覺得那是理所當然。


    可是現在,你竟然想要傷害公子他們,難道你一定要把所有對我好的人都殺死嗎?”


    百蠱老人張了張嘴,這一次卻找不到任何話語迴應。


    她隻能呆呆地看著幻月,眼神中滿是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一向聽話的幻月,竟敢頂撞自己!


    幻月雙目中露出堅定之色,緩緩跪倒在地,對著百蠱老人磕了三個響頭。


    起身時,她淚眼婆娑地說。


    “關於萬蠱宗的仇,我會永遠記在心裏。


    如果有一天我的實力足夠,我會親自到天啟聖地去找淩絕峰報仇。”


    “但是師父,我不願意再當你手中的傀儡,就那些不願意做的事情。


    “以後,我也不再你的身邊,您自己要照顧好自己。”


    說完,幻月再次給百蠱老人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當她抬起頭,額間甚至多了一顆石子。


    那鋒利的棱角直接割破了她的皮膚,嵌入到了額頭之中。


    鮮血迅速地從傷口流出,順著眉心快速滑落,然後和臉上未幹的眼淚混成一團。


    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了。


    幻月緩緩站起,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百蠱老人的心上。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這位曾經對自己影響至深的老人,留下了一句簡短而深情的“保重”,便毅然轉身。


    她離去的步伐並不快,但在她那看似緩慢的腳步中,卻蘊含著一種無法動搖的堅定。


    看著幻月逐漸遠去的背影,百蠱老人陷入了沉默,腦海中浮現出了多年來所作所為的畫麵,猶如走馬燈一般飛速閃過。


    直至這時,她才漸漸意識到,自己這些年因為仇恨的偏執到底做了什麽。


    “幻月!”


    百蠱老人忍不住喊出聲,聲音沙啞而無力。


    但是,視線中早已不見幻月的身影。


    百蠱老人搖晃了一下,差點跌倒在地,心中滿是悔恨和不知所措。


    院中的葉靈兒,此時正時而坐著,時而站起來走來走去。


    整個人都被一種莫名的煩躁情緒所籠罩,視線不斷地看向院口,期待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


    每當沒有看到想要見到的人時,心中的煩躁感就會愈發濃烈幾分。


    楚玄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心中泛起了同情。


    在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裏,他見證了葉靈兒和幻月之間的深厚情誼。


    她們朝夕相處,甚至晚上也睡在一起,這種親密的關係讓葉靈兒對幻月的感情遠遠超過了其他人。


    如果幻月真的隨著百蠱老人離開,葉靈兒肯定會非常難過。


    連他自己,也會感到失落。


    習慣的力量有時確實是最折磨人的。


    就在此時,一個步伐躊躇的身影出現在院子之中。


    葉靈兒一眼認出那是返迴的幻月,心中頓時湧上一股喜悅之情。


    但她很快注意到幻月滿臉血汙,心中又是一驚,連忙衝到她的身邊關切地問道。


    “你沒事吧?”


    幻月輕輕搖了搖頭,一步步走到楚玄麵前,圓圓的眼睛注視著他,用盡所有的甜美對他露出一個笑容。


    楚玄嘴角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輕輕摸了摸幻月的腦袋。


    “歡迎迴來。”


    這句話如同春風般潤入人心。


    幻月重重地點了點頭,對著楚玄傻笑了一下,隨後眼睛緩緩閉上,倒向了他的懷中。


    葉靈兒見狀,心中大驚,慌亂地問。


    “她怎麽了?”


    楚玄輕聲解釋道。


    “精神大起大落,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聽到這話,葉靈兒鬆了一口氣,但看到幻月頭上還在滲血的傷口,不禁氣得銀牙緊咬。


    楚玄抱著幻月走向自己的房間,一邊吩咐葉靈兒去取一些靈藥過來。


    轉過身,他小心翼翼地取下幻月額頭上的碎石塊,擦拭掉臉上的血漬。


    等到葉靈兒帶著用返魂丹泡製的靈藥迴來後,楚玄將其敷在幻月額頭的傷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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