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行宮的鑾駕備好,文武大臣皆肅立在鑾駕前的兩側,見陛下出來,紛紛行了跪拜大禮恭送。


    江席玉臨上鑾駕前,還同丞相好好囑咐了一番,轉身時目光似是不經意掃過旁側跪著的李垣,莫名笑了下。


    待到陛下上了鑾駕,袁寰才翻身上馬,下令啟程。


    鷹盤旋著護在隊伍前麵,帝王鑾駕便浩浩蕩蕩的朝著與京城相反的地方駛去。


    一路上有那隻兔子作伴,江席玉倒也不覺得煩悶。


    隻不過袁寰時不時的騎馬湊到鑾駕旁,麵無表情的像是在護衛,實則卻是想要透過那簾子窺見他。


    天色漸晚時,一行人終於到了驪山腳下。


    因為是上山的路程,所以鑾駕並不是很好走,四角的鑾鈴搖晃的叮嚀作響。


    江席玉坐在其中,覺得有些難受。


    袁寰瞧見了他的不適,心疼的直接就下了馬,兩步就鑽進了鑾駕裏。


    江席玉見他進來愣了下,強忍著頭暈,說:“做什麽?”


    袁寰坐到了他身邊,很輕易的將人帶到了腿上,輕聲說:“我抱著你。”


    江席玉有些好笑道:“你不會覺得你比朕的鑾駕軟吧。”


    袁寰也笑起來,一手托著他的臀部,另一隻手又去拿著那軟乎的坐墊放在腿上,將人放下後,又湊近耳語說:“這下軟了麽?”


    江席玉側眸看著他,散漫說:“湊合。”


    手裏似乎空了,江席玉又說:“朕的兔子。”


    袁寰低頭掃了眼,發現蹲在角落的兔子又用腿去夠了夠。


    兔子蹦躂著過來,袁寰眼疾手快的逮住了,把它塞到了江席玉懷裏,突然問了句:“鷹和兔子,陛下更喜歡哪個?”


    江席玉摸著兔子毛茸茸的腦袋,半晌,才說:“喜歡鷹。”


    袁寰愉悅的挑了下眉,問:“為什麽?”


    江席玉看著他,微笑著輕輕說:“因為鷹兇啊,朕喜歡兇的一點的。”


    “還不夠兇麽……”袁寰說著,手指去勾了他大氅係著的帶子。


    毛領微微散開,就露出了脖頸處的淺淡痕跡。


    江席玉見他神色複雜,含笑說:“怎麽了,現在瞧著知道心疼了?”


    袁寰攬著他的手緊了緊,須臾,很低的“嗯”了聲。


    他去問了那個醫治小皇帝的大夫,才知道懷裏的這一身病骨有多易碎。原來那夜他擁有的,那般美好柔軟的身體,以及蠱惑人心的香氣,都是用毒養出來的。


    小皇帝體內的毒已經很深了。


    大夫說,如果不好好調養,是很難養好的。


    若是好好養著,也不知要養多久,才會讓他的身體變得正常些。


    可不管多難,他也要把小皇帝養好。


    至於下毒的人,他也一定會挖出來。


    江席玉見他麵色凝重,還有閑心開著玩笑,小聲道:“知道心疼了,下次便讓朕試試在上位。”


    袁寰的思緒被這話溫柔的拉了迴來,聞言他的熱息灑在江席玉耳側,似是笑了,說:“陛下不正在上位麽?”


    話落,有力的大腿便明示般的動了動。


    隔著軟墊,江席玉都感覺到了硬。


    袁寰垂眸,含著隻有兩人才能聽懂的意思,揶揄問他:“還要再死一迴麽?”


    傷還未消,江席玉用手肘抵住他的胸膛,彎著眼睛笑意不達眼底,說:“得了,朕其實還不想死……”


    “至少,朕不想死你身上。”


    袁寰靜靜地看了他一會,然後更為用力的將他抱緊,近乎無聲的低喃:“我也舍不得你死啊。”


    那樣的低喃太過溫情,它不在榻上最為糾纏的時刻產生,它隻是因為一個玩笑,就這般說了出來。


    這聽起來並不可信,可莫名的,仿佛又含著萬般珍重。


    江席玉對上他的視線,沒有躲,隻是輕輕的,有些可憐的用嘴型說:“九歌要救我麽?”


    “是啊,陛下,我會救你。”袁寰說,“我把這條命都賠給你起誓,我會救你……”


    “等你好了,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江席玉收斂神色,半晌,眨了下眼,似是試探又似認真的說:“現在可以要麽?”


    “你給我,我就努力好起來,可以麽?”


    那樣懵懂無辜的神情,那樣積極的話語,對此刻的袁寰來說,真是最好的誘惑了。


    他問:“陛下想要什麽呢?”


    江席玉偏頭枕上他的肩,不讓他看清自己的臉,隻是淡聲笑著說:“想要兵權。”


    ……


    京城四月的天色愈發好了,宮中的朱牆都被照的鮮豔無比,所謂富貴亂人眼,就連鳥雀都誤以為朱牆是京城開得最為豔麗的花,前仆後繼的振翅飛過,入了金絲囚籠。


    太後近來煩心,內侍便領著籠中的雀前來。


    剛入了宮門,正逢大監從外間辦事迴來,他看著那小東西,便讓內侍處理了,不要拿入太後宮中。


    鳳棲宮沒了鳥雀,自是寂靜。


    大監走入殿內時,太後正坐在上首,任由婢女們捶著腿。


    她手裏拿著奏章看了會,忽地大怒,將奏章扔在了地上。


    婢女們嚇得戰戰兢兢,當即將頭磕在地上。


    大監上前將奏章撿起來,粗略看了眼,才合上說:“太後切勿動怒。”


    他說著,暗示殿內的婢女都退下。


    太後鳳眸怒氣未消,待到殿中隻剩他們二人時,才發了火:“要哀家退出朝堂,這群老東西,算盤倒是打得精明。”


    花青躬身道:“太後何須動怒,這寫奏章的估計也隻是顆棋子,太後若是見了煩心,照著慣例奴婢替您除去便是。”


    “剛好空缺的官職,也可由太後母族之人頂上。”


    太後揉了揉眉心,說:“這種言論止不住,哀家便一日坐不穩。”


    “那就讓它止住,若朝中再敢有人上奏此言論,那就一律嚴懲,屆時還怕殺不住他們嗎?”


    花青說完,上前恭敬的替她捏著肩。


    太後斜靠著椅,閉目說:“如何殺得盡啊。”


    花青諂媚笑了笑,眸中微暗,說:“殺得盡,隻要太後您想,奴婢都可替您去做。”


    太後側眸冷看了他一眼。


    花青頓時臉色僵住,跪下告罪道:“奴婢逾越,請太後責罰。”


    “罷了。”太後坐直身子,撫了撫袖擺,說:“吩咐你去做的事情如何了?”


    花青抬頭說:“奴婢去尋了李大人,李大人說陛下的身子還是未有好轉,奴婢也悄悄躲在人群中看了眼,陛下確實看著氣色比出宮之前,還要差些。”


    太後麵色不改,又說:“青鸞丫頭呢,這都去了快一個多月了,還是沒有動靜嗎?”


    花青:“李大人說他會親自寫信前去。”


    太後站起身來,示意他將奏章拿過來。


    花青捧著遞過去後,太後便將它扔至熏爐裏燒了。


    黑色的煙霧繚繞,太後捂鼻道:“春獵結束,陛下迴了行宮,可要命她抓緊些。”


    “東西已經送去了,想必小姐會的。”花青攙扶著她出了寢殿,隨後便有些欲言又止。


    太後瞧見了,問:“怎麽了?”


    “還有一事奴婢不知該不該說。”


    “說。”


    花青見周圍無人,才湊近小聲說了陛下與北原世子之事。


    太後猛地側目看他,頭上的步搖搖晃。


    她聞言有些反胃,攥緊了手道:“你說什麽?”


    “奴婢說的句句屬實,陛下確實與世子……這是李大人親眼所見啊。”


    “太後若是不信,盡可叫大人進宮詢問。”


    太後怒斥:“混賬東西!”


    她根本就不想管這個袁寰,一時半刻也壓根沒有動北原的心思,這次借著賜婚的事,本意是想將這個當做籌碼困在京城裏,這樣若是京城出了什麽事,北原也不敢亂動。


    皇帝愛好男風,她對此事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如今,居然還有這種事情發生,若是北原再有異心,借著此事便可動搖國本。


    太後頭疼的閉了閉眼,冷道:“讓行宮那邊的人盯緊了,哀家要知道準確的信。”


    花青應道:“是。”


    ……


    京城傳信的信鴿不消半日便抵達了驪山。


    剛欲飛過行宮外牆,便被盤旋在空中的迦樓羅擒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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