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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晴白天勞累,晚上睡得也並不踏實。


    大荒是千晴成長的地方,這兒有千晴眷念的山水草木和鹿兒百靈,也有母親林月無端的客氣冷漠,還有尋藥不得看到的一張張失望和冷漠的臉。師傅、父親和兄妹的關心也不能壓製住內心徹骨的悲涼,千晴隻想遠離大荒的一切人和事,在一個誰也尋不到的地方,找一個喜歡的人結婚生子,平凡的度過一生。


    想著少時受過的委屈,千晴流出的眼淚將枕頭打濕。輾轉反側到三更,千晴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來到大學時常逛的那條步行街。


    千晴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烈日當空,周圍是一張張陌生的麵孔。潮水般的人群湧動,身處其中又絲毫感覺不到嘈雜喧囂。本應該是在道路右邊的地下商場入口,出現在前方大街正中。


    千晴並不奇怪。她知道這是夢,夢裏的不合邏輯就是正確的邏輯。順著階梯走了下去,居然又是上麵的那條步行街。“這也是齒輪,隻是換了個形式。”千晴告訴自己。


    依舊是強烈的陽光,街上的人比之前少了很多,周圍的景致也有一種老照片般的陳舊感。大學室友兼閨蜜藍霞出現在一旁,很自然的好像一直都不曾離開過。


    千晴紮個馬尾,藍霞留著俏麗的齊頸短發,額上挑染了幾縷棕黃。兩人都穿著牛仔短裙,各自斜挎個小包,手挽著手親親熱熱的逛街。


    看到大學後就未再見的藍霞,千晴眼中有了濕意,很想問她這些年過得怎麽樣,又怕夢境破滅,不敢開口。二人複刻往日情形,逛著每次都會迷路的地下商場。看著藍霞試戴著各種耳釘,不知道什麽時候,千晴陷入了空白,沉沉睡了過去。


    致寧這邊,一夜聽著風吹樹枝的沙沙聲,期間數次坐起冥想,也無法入定。他的思慮又有不同,千晴是對未知的茫然,致寧是對預知的不安。致寧年長千晴三歲,看到的聽到的,不便對千晴講的事也多些。


    當年靈女息桐,也就是棲梧長老的胞妹,在蒼幽嶺邊上密林中尋得了藥,那是本族記錄的最後一次尋到藥。據迴來的族人說,息桐長老自覺靈力即將散盡,離氣化消身之期不遠,便將藥交給族人,獨自往蒼幽嶺深處去了。


    靠著這藥,西南齊家和東北齊家人均壽命延長了六百多年,修為功法也大大增加。西南齊家在玄界,一時風頭無兩,上門聯姻者眾。


    息桐去後,其女林月接替了母親的位置,成為族中靈女。因為息桐修煉過度,林月出生時先天不足,成年後靈力不足其母一半。幾百年間,多次尋藥都不得。


    林月幾次尋藥後,元氣大傷。和千晴父親羅哲成婚後,費力生下女兒,取名千晴。女嬰出世便孱弱不堪,差點沒熬過足月。族中的希望寄托在這個新生的女娃身上,用秘術逆天改命,把她救了迴來。


    那時族內外已有很多異端,千晴養在族中,怕不好成活,便由舒念、棲梧兩位長老和幾位長輩將其帶離族群,在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調養教習。


    千晴六歲那年,跟著舒念長老迴到族中,隨著父母修習林家的感應力和羅家的符咒術。意外發生在她十歲時,千晴無故失蹤了半年。族中傾力尋找未果,在準備放棄時,東北齊家齊宣將千晴送迴了小春城。


    也不知道這半年經曆了什麽,迴來的千晴已不成人樣,靈力無法聚集,神識一片混亂。時而想起什麽,痛苦不已又說不出。眼看著人就要廢掉,羅哲耗費百年靈力,封印住千晴那段記憶,她才慢慢恢複正常。怕再度刺激千晴,齊家上下心有默契,不對她提起那事。


    千晴十一歲那年,羅哲林月和同行族人進去蒼幽嶺,在尋藥途中下落不明。尋藥的責任自然轉移到千晴身上,之後千晴兩次進山尋藥未果,身體耗損嚴重。十五歲時,她申請到山外讀大學,後一直留在山外工作,今年才又迴到了族中。


    致寧三歲時,跟著師傅一起見過剛出生的千晴,看到了女娃手臂上一顆米粒大的柳葉狀胎記。千晴迴族後,不得母親喜歡,和致寧倒是投緣,沒事就跟在致寧身邊。致寧父母早逝,他自幼性情冷清,有千晴在身邊陪伴,心中倒也喜歡。


    一晚電閃雷鳴,致寧知道千晴害怕,天不亮便去找她。經過東屋窗戶時,聽見千晴父母在爭吵,其間不停提到千晴。致寧好奇,便駐足聆聽。


    羅哲責怪林月對千晴太過冷漠。林月淒厲吼道:“你要我怎麽做,我隻有疏遠她,才能抑製住不傷害她!我的晴兒到底在哪兒?阿哲,求求你告訴我!”


    羅哲輕聲安撫林月:“她就是晴兒,是我們的女兒。”林月哭道:“我的晴兒手臂上有胎記!你們誰都別想騙我!”羅哲勸道:“阿月,她在替晴兒受劫,是個很好的孩子。她很可憐,我們不能虧待了她。”


    林月冷靜下來:“我會盡量對她好。隻是,她終究不是我的晴兒。她是受了苦,可她也占有了晴兒的一切!你對她那麽好,你對晴兒也能那麽好嗎?我做不到太多,阿哲,你多費些心吧!”


    致寧聽得大氣都不敢出,迴來的千晴,手臂上並無他物!


    致寧從那時起,明白了一些事。比如為什麽是兩位長老帶走女嬰的,棲梧長老比舒念長老晚了幾年迴族。比如羅哲對千晴很是疼愛,林月卻一直疏遠千晴,連個笑臉都不願意給她。比如息桐長老是千晴的祖父,也是不和她多說一句話,隻當成青衣輩裏一普通弟子對待。


    很多事情,好像隻是林中一小獸腳印,似無痕,又有跡可循。結合這處踩扁的草地,那裏散落的毛發,就可判斷出小獸的行蹤。


    往事一件件如珠子,被一根絲線串聯起來,致寧慢慢還原出事情真相:迴來的千晴,不是真正的靈女!靈女還在某個地方,會在某個時刻迴歸。


    等到靈女迴歸,阿晴何去何從?


    致寧在擔憂中,隱隱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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