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笙與他對視一眼,這城這麽昏暗,彼此眼中的自己卻是那麽的明亮。


    忽然,花笙迴過神來,紅著臉笑道:“謝謝你。”


    陸小涼也笑道:“不算什麽的,我與師父行走江湖時,見多了這樣的人。”


    “你還行走過江湖嗎?真好,我都沒有去過江湖。”


    陸小涼指了指下方,說道:“這就是江湖,哪裏都是江湖,師父說過,想去的地方去到了,那就是江湖。”


    “嗬嗬,沒想到李前輩還很有詩意。”


    陸小涼也懶得與她解釋絳曲和李大可,幹脆笑道:“你要去哪?”


    花笙搖搖頭,說道:“不知道,永樂鎮我倒是總來,可這黑鳳凰城我卻是第一次來,還不熟悉。”


    “你第一次來?”


    花笙笑道:“黑鳳凰城隻有開寶的時候才開城門,上一次棲鳳樓開寶還是十年之前,那時我才多大,怎麽,你不是第一次來?”


    陸小涼暗罵一聲笨,不禁笑道:“我也是第一次來,哈哈……”


    “傻……”


    二人沿著街頭朝前走著,不時會被旁邊的小攤子所吸引。


    “那裏有撈魚,你會撈魚嗎?”


    攤主是個老嫗,一臉的褶皺擋住了她年輕時的美豔,可那一抹笑容,似乎又能看到曾經的風華正茂。


    人們來黑鳳凰城,為的是那些絕世奇珍,誰又會來此地為了撈魚,故而老嫗這裏安靜的很。


    她見陸小涼與花笙朝她走來,不由得慈祥的一笑,笑道:“十文錢撈十次,娃娃試一試吧,好玩的很。”


    “你掏錢吧。”花笙說道。


    陸小涼紅了紅臉,說道:“沒有啊。”


    “十文錢你沒有?”花笙難以置信道,也不知是誰花了一個億,買了一隻斷掌。


    陸小涼苦笑道:“十萬我有,十文真沒有。”


    花笙怔了怔,苦笑道:“我也是……”


    老嫗笑了笑,將兩支網勺遞了過去,笑道:“小娃娃,老婆子請你倆玩了,就當添個人氣。”


    花笙一聽頓時歡喜,接過網勺連連道謝,陸小涼輕輕的一歎,他一個男人,自然不樂意吃白食,於是自海藏寶囊裏取出一張百兩金票,遞給老嫗道:“算了,先玩一百兩的吧。”


    老嫗沒有去接,而是笑道:“小道爺,你這票子莫說是撈魚了,便是吃魚都要吃上一年的,老婆子可找不開呀。”


    陸小涼頗為肉疼的將一百兩塞進她的手裏,又裝出一副灑脫來,說道:“沒事,找不開就不用找了。”


    “嗬嗬。”老嫗摸了摸票子,笑道:“得,便當是占一迴娃娃們的便宜。”


    老嫗收好了票子,又目光一亮,說道:“小道爺,這便宜我老婆子也不能白占,你瞧見那條黑魚了麽?”


    陸小涼與花笙朝盆中看去,隻見中間穩穩的停著一條漆黑錦鯉,說來也奇怪,這條魚的附近竟然一條魚都沒有,好似都在躲著它。


    “看到了。”


    老嫗一指那黑魚,說道:“這條魚是彩頭,你們若能撈到這條魚,老婆子就送一樣東西給你們。”


    一聽彩頭,兩個年輕人來了精神,互相看了一眼之後,一人接過一個網勺。


    這網勺是青竹製成的,再布上一層紗布,撈普通的魚倒是不成問題,隻是那黑鯉體型碩壯,與網勺近乎一般大小,想要撈它,著實是不易。


    花笙不想那麽多,拿著網勺便撈了起來,不過確實如陸小涼所想那樣,這黑鯉一來力氣較大,二來又重又滑,一來二去之下,花笙根本不是它的對手。


    “快來幫忙,你傻站著作甚。”花笙玩的興起。


    陸小涼笑了笑,擼起袖子也蹲了下來,二人大戰黑鯉百十個迴合,依然慘敗收場。


    不僅如此,二人的渾身都濕了個透,睫毛下嘀嗒不是淚,而是映出了笑臉的水。


    老嫗看著二人笑的如此開心,也陪著笑了起來,不禁感歎一聲:“世人忙忙碌碌,皆為名利追逐,多少年了,沒看過這樣的笑了。”


    此時,黑鯉的尾巴猛的一打水,濺起了一層厚厚的水花,登時二人一躲,結果腦袋撞了個結結實實。


    “嗬嗬嗬……”老嫗被他二人逗得捧腹大笑,花笙更是羞紅了臉,不禁狠狠的剜了一眼陸小涼。


    陸小涼揉著腦袋,嘟著嘴道:“不能這樣玩了,在水裏就是這黑魚的家,咱們在人家家門口打,能是對手?”


    花笙一臉正色,顯得比花幾十億還鄭重,也跟著點點頭道:“確實,那你說怎麽辦?”


    “兩個辦法,一是我布下一套‘五行困獸陣’,將這魚的退路牢牢封死!”


    “不中,不中,這樣太無趣了。”


    陸小涼似勝券在握一般,自信的一笑,說道:“夾擊!”


    花笙多聰明,陸小涼一說完便明白過來,二人同時抄起網勺,又再次攻向了黑鯉。


    其他的小魚紛紛避開一條道路,好似再說,謝謝你們哈,趕快給它弄走吧。


    陸小涼一網封了過去,黑鯉轉頭便是一躍,那花笙此時恰到好處的揮網而上,正網住了黑鯉的魚頭。


    眼看著黑鯉便要掉下來,陸小涼使了一招“海底撈月”,腕子一挑便迎了上去,二人一個上一個下,將那黑鯉死死的夾在一起。


    “快!快拿竹筒!”花笙見黑魚“上鉤”,喜的手舞足蹈。


    不過二人合力的緣故,隻能挨在一起,二人的臉近乎相貼,惹得老嫗掩口偷笑。


    “竹筒在哪呀……”


    “蠢!就在你後麵!”


    “早不說……”


    花笙似乎也發覺了這怪異的親昵,小臉紅的似那嫩出水的果子,手腳一麻,險些將黑鯉掉了下去。


    虧得陸小涼眼疾手快,他一把拾起竹筒,那黑鯉好巧不巧的掉了下來,正落在竹筒之中!


    “抓到啦!”二人登時將網勺一扔,瘋了似的笑著跳著,就連買下了神仙果時,都沒有這般激動。


    陸小涼突然張開雙臂,正要去擁抱花笙時,花笙確實突然一怔,冷聲問道:“你要幹嘛?”


    “呃……”陸小涼與她都是麵色一羞,前者頓了頓,說道:“沒什麽。”


    陸小涼心中直癢癢,倍覺自己丟了大人,心說自己是生了癔症不成,都做的是什麽傻事呀?


    “那……那個,老婆婆,您不是說有彩頭嗎?”花笙紅著臉,盼著趕緊忘掉這事。


    老嫗笑著,自懷中取出一方小布包,她笑道:“好好好,老婆子給彩頭,給彩頭。”


    老嫗將布包緩緩的打開,一層裹著一層,顯得十分金貴。


    打開到最後,內中竟然是一柄小劍,不過隻有巴掌大小,通體黑玉,並無太多的紋路,隻是尾端的劍柄,像是兩條小魚。


    兩個年人伸長了脖子去望,見這小劍,二人不但沒有失望,反而滿是驚喜。


    二人誰不是有億萬的身家,但這憑本事贏來的彩頭,卻是彌足的珍貴。


    “老婆婆,這真的送給我嗎?”花笙望著那墨玉小劍,眼神裏滿是光,像個貪財的地主婆一樣。


    老嫗笑了笑,說道:“當然了,你們的彩頭嘛,誰叫我那魚兒不爭氣呢。”


    黑鯉在竹筒裏動了動尾巴,好似很不滿意主人這樣的貶低。


    花笙接過墨玉小劍來,愛不釋手的握在掌心。


    陸小涼此時走來,笑道:“老婆婆,您也忒的偏心了,銀子是我出的,怎的彩頭歸她了,應該一人一份才對。”


    “你休想。”花笙握緊了小劍,不自覺的朝後退了幾步,生怕陸小涼會動手去搶一樣。


    老嫗仰頭笑了笑,說道:“那東西是兩份呀。”


    “瞎說,明明是一份。”陸小涼笑道。


    他也不過是在打趣,又豈會真的和老嫗計較,可那老嫗卻正色道:“那小劍是可以分開的。”


    一聽還有玄機,花笙登時來了精神,她擺弄了一陣,卻是根本無法分開,不禁笑道:“老婆婆怎的拿我打趣。”


    老嫗搖搖頭,說道:“傻丫頭,你自己是分不開的,此物名為靈犀,隻有有情人才能將這把小劍分開為兩把簪子。”


    老嫗早就看出了花笙的女扮男裝,忍不住瞥了一眼陸小涼,眉眼間笑的饒有深意。


    “有情人……”花笙念著念紅了臉。


    “我來瞧瞧!”陸小涼站在一旁等的著實不耐煩,不由得伸手一搶,花笙一時不備,竟然被他奪了過去。


    可這另一半,卻牢牢的捏在花笙的手中,二人竟然將這把小劍分開了!


    陸小涼微微一怔,遂即麵色嫩紅,稍緩和後他才說道:“老婆婆,這小劍怎麽……”


    老嫗正要解釋,花笙卻是搶先一步攔了下來,她目光閃爍著,趕忙說道:“你問那麽多作甚,這東西本就是兩個的,正好你一個……我……我一個。”


    “那麽兇幹嘛……”陸小涼抽下了頭上的簪子,將這半支小劍插在了發髻上。


    陸小涼做完,又看向了花笙。


    花笙的心砰砰直跳,也不知他聽沒聽到老嫗的話,此時見陸小涼望著自己,不禁俏臉火熱。


    她思來想去,最終悠悠的一歎,也解下的簪子換了上去。


    二人互相一望,一團煙火升上了天,又炸開無數的光點。


    一時間,叫人分不清哪是映紅,哪是臉紅。


    借著煙火聲,不知是誰先開的口,隱約聽的見,江湖路遠,前方兇險,你要保重。


    煙火聲未滅,一句我在中州,等你生了翅膀,記得來找我。


    光點四射,漸漸沒進了黑暗。


    人們的眼睛逐漸適應下來,重新看清了眼前的昏暗,可是驀然迴首,不見影,隻留香。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涼歌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瑤公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瑤公子並收藏涼歌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