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那年暑假,是她來魔都的第一個暑假,也是她喜歡陸隨的第一年。


    蘇隱費了不少心思打聽到陸隨的考場,在那個炎炎夏日,她懷著滿心的期待站在考場門口,想給他送考。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在熾熱的陽光下閃爍,她的眼神始終緊緊盯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卻遲遲不見陸隨的身影。


    就在她滿心焦急與失落之時,蘇瑾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姐,你怎麽在這裏。”蘇瑾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意外。


    陸隨雖然頑劣成性,但長得很好看,所以喜歡他的女生很多。


    然而,蘇瑾卻與眾不同,她對陸隨總是表現出一種瞧不上的態度,每次與蘇隱在一起時,總會滔滔不絕地吐槽陸隨那些過分的行徑。


    正因如此,即使蘇隱與蘇瑾當時關係親密,她也始終將這份對陸隨的喜歡深埋心底,從未吐露分毫。


    現在想來,也幸好那時候沒有說過。


    蘇隱隻是淡淡地迴道:“看看。”


    此時,考場外早已聚集了許多家長和學生,他們穿著各種寓意著美好祝福的衣服,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對未來的憧憬與向往。


    蘇瑾卻滿臉嫌棄地說道:“這有什麽好看。”


    隨後,她一把拉住蘇隱的手,說道:“我和曉曉去逛街,你陪我一起去吧。”


    蘇瑾不言分說地拉著她走。


    那時的蘇隱,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她想起蘇瑾平日裏有好吃的和好玩的都會叫上自己。


    可如今仔細思量,那些所謂的“好”似乎都變了味。


    每次有美食,蘇瑾總是吃了兩口便失去興趣,然後才將剩下的遞給她;外出玩時,她更像是一個傭人,忙著買水買飯、提購物袋,而蘇瑾則理所當然地享受著一切。


    在整個蘇家,隻有蘇瑾會對她有所留意,所以她一直誤以為這便是真正的“好”。


    或許是因為她自幼在缺愛與孤獨的環境中成長,內心深處對溫暖的渴望太過強烈,以至於哪怕隻是一點點的“善意”,都會在她心中被無限放大。


    曾經的她,對蘇瑾滿懷感激與愛護,甚至不惜為了蘇瑾與流氓大打出手,隻為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跟著蘇瑾走了兩步,蘇隱下意識地迴頭,就在這一瞬間,她看到了正在過馬路的陸隨。


    少年的身影在微風中顯得格外瀟灑,他邁著輕快的步伐走著,突然,卻在十字路口猛地停了下來。


    盡管距離甚遠,蘇隱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慌張,隻見他的身體微微顫抖,差點與一輛正常行駛的電動車相撞。


    一輛小車也被逼停了。


    而此時,一輛大車從另一方向正朝著陸隨所在的方向疾馳而來。


    蘇隱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一種莫名的恐懼瞬間籠罩了她。


    她來不及思考,本能地甩開蘇瑾的手,不顧一切地朝著馬路衝了過去。


    不出所料,陸隨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那輛大車的逼近。


    刺耳的刹車聲中,他驚恐得瞪大了眼睛,身體一軟,倒在了馬路上。


    那一刻,蘇隱感覺自己的世界仿佛瞬間凝固,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隻有一個念頭無比清晰:一定要救他!


    那一刻蘇隱的心跳都快跳出了胸膛。


    幸好車刹住了,幸好他沒事。


    蘇隱長舒了一口氣,她的手微微顫抖著,伸出去拉起了陸隨,將他平安地帶到了考場門口。


    蘇瑾這時也走了過來,看到蘇隱去救陸隨,她的臉上滿是不解,甚至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蘇隱心中明白,陸隨可能是因為某些原因突然失明了,為了不傷害他的自尊,她選擇了沉默,沒有拆穿這一切。


    蘇瑾的朋友在一旁催促著她離開,蘇瑾不耐煩地應了一句,然後再次拉起蘇隱的手,匆匆離去。


    當初蘇瑾那麽瞧不起陸隨,最後這功勞她倒是先冒領了,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


    包廂裏,陸隨靜靜地坐在那裏,臉上帶著一絲苦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無盡的懊悔與自責:“你為什麽不早和我說。”


    他被蘇瑾騙了七八年,甚至還因為幫她傷害了蘇隱。


    這一切明明可以不用發生。


    蘇隱其實挺難過的,蘇瑾用她的救命之恩,道德綁架了陸隨這麽多年,而自己還無知地活在她的陰影裏痛不欲生,


    她緩緩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淚光,卻強忍著不讓它們落下,苦笑著說:“早說能改變什麽。”


    曾經的蘇隱,卑微到塵埃裏,配不上陸隨,即使時光倒流,他們或許也隻會在人生的分岔路上漸行漸遠,各自安好。


    蘇隱端起桌上的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酒,辛辣的味道在舌尖散開,卻比不上她心中的苦澀:“陸隨,你不得不承認,大學時期的蘇瑾明媚陽光,她就像一顆璀璨的星星,深深地吸引了你,你喜歡她,又恰好她說救過你,你們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我和你之間,從始至終都隻有那一份救命之恩,不是嗎?”


    陸隨默默地坐在那裏,沉默不語。他的內心陷入了深深的掙紮,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過去的種種畫麵。


    八年前的自己,年少輕狂,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與幻想。


    那時的他,真的會接受滿身創傷、自卑怯懦的蘇隱嗎?他不敢確定。


    或許,答案正如蘇隱所說,是否定的吧。


    畢竟,在他的記憶中,根本找不到他和蘇隱同窗過的記憶,四五年時間,一次印象都沒有。


    她實在太不起眼了。


    蘇隱從他的沉默中,讀懂了他的答案。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陸隨,你就承認吧,你根本不喜歡我,你喜歡的一直都是蘇瑾這個人,這並沒有什麽難以啟齒的,我早就知道了這個結果。”


    說著,蘇隱拿起桌上的酒瓶,給陸隨倒了一杯酒,然後又給自己的酒杯倒滿。


    她端起酒杯,輕輕地碰了一下陸隨麵前的杯子,清脆的碰撞聲在包廂內迴蕩:“來,這一杯我敬你,謝謝你當年的舍命相救。”


    說罷,她仰起頭,一飲而盡。


    接著,她又倒了一杯酒:“這一杯,就敬我們以後各自安好。”


    今晚的蘇隱,似乎鐵了心要將自己灌醉,她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眼神逐漸變得迷離。


    陸隨看著她這模樣,心中想要阻攔,卻又覺得他此刻的立場根本無法阻止。


    他知道,蘇隱心中的痛苦與委屈,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而這酒,或許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


    所以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來。


    這頓飯,就這樣在沉默與酒意中持續著,一直吃到了淩晨二三點。


    蘇隱早已醉得一塌糊塗,她趴在桌上,口中喃喃自語著一些含糊不清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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