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曹丕敗退迴合肥後形容憔悴,精神不振。


    然,屋漏偏逢連夜雨。


    曹真、司馬懿敗退的戰報也在此時送來,兩人丟了東三郡,退守宛城不說,還又折了近三萬兵馬。


    曹丕聞信後又是一口老血吐出,隨後直接昏厥。


    昏迷了整整一日,曹丕再度醒來,此時的他麵色蒼白,氣息虛弱,立刻讓人喚來曹休,連夜準備車馬迴洛陽。


    一路車馬勞頓,曹丕的身子更加虛弱,一到洛陽後,曹丕便病倒在榻,不得起身。


    榻邊,曹休與一眾親信將領滿臉憂色,紛紛圍攏過來,曹丕抬手示意眾人噤聲,緩了緩神,啞著嗓子說道:


    “朕…朕恐怕時日無多了…傳朕旨意,速速……差人將平原侯喚迴洛陽,再將曹真、司馬懿叫迴來……”


    曹休等人聞聽此言,皆麵露驚愕與悲戚之色,當下齊齊跪地,山唿“陛下”。


    曹休噙淚哽咽道:“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切莫說此等喪氣話,隻需安心調養,定能龍體康複。”


    待眾人稍稍平複,曹丕趴在塌上,提起一口氣艱難開口:


    “聽旨!魏國兩線戰敗,朕之過也……遭此重創,內外交困……朕時日無多,唯有曹叡可承大統,穩住江山社稷…”


    說罷,一陣劇烈咳嗽襲來,曹丕麵龐憋得通紅,而後又陷入了昏迷。


    數日後……


    曹叡、司馬懿、曹真皆到達了洛陽。


    曹叡、司馬懿、曹真三人匆匆入宮,直奔曹丕病榻前。


    曹叡見曹丕形容枯槁、昏迷不醒,麵色較為平靜,他對這個賜死自己母親的男人,並無太多感情。


    但當著群臣的麵,曹叡該裝的還是要裝的,於是他雙膝一軟跪於榻邊,緊握住曹丕的手,聲音哽咽:


    “父皇,兒臣迴來了……”


    司馬懿與陳群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凝重。


    良久,曹丕似是感受到了曹叡的唿喚,眼皮微微顫動,緩緩睜開雙眼,見眾人都在,幹裂的嘴唇扯出一絲虛弱笑意:


    “叡兒…你迴來了……”


    見曹丕醒來,群臣盡皆拜倒: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曹丕幹裂的嘴角擠出一絲苦笑,呢喃道:“萬歲?嗬嗬……這天下哪有真正的萬歲之人。”


    曹真淚眼朦朧,俯身道:


    “陛下,要保重龍體啊!”


    曹丕輕輕搖頭,低聲道:“有些話,已經到了朕該與你們說的時候。”


    “眾臣聽旨!”曹丕強提一口氣朗道。


    “朕立平原侯曹叡為太子,在朕死後,由曹叡繼承大統…”


    “命曹休、曹真、司馬懿、陳群四人為嗣君輔臣,朕走之後,汝等要好生輔佐曹叡……”


    曹叡聞旨,眼眶泛紅道:“父皇……”


    “領旨!”曹丕眼睛瞪著曹叡喝道。


    曹叡這才伏地叩首,沉聲道:


    “兒臣領旨,兒臣定當殫精竭慮,不負父皇所托。”


    曹叡領旨後,曹真、曹休等人紛紛俯身道:“臣等領旨!”


    說完,幾人又側身對著曹叡拜道:


    “臣等拜見太子殿下。”


    曹丕微微頷首,目光轉向司馬懿、曹真、曹休、陳群四人,眼神中滿是憂慮。


    良久,曹丕輕歎一口氣道:“你們先退下吧,朕有事要與叡兒說……”


    司馬懿等人對視一眼,當下齊齊跪地,恭聲應諾,而後魚貫退出寢宮。


    寢宮內一時靜謐得隻剩曹丕粗重又虛弱的唿吸聲,曹叡跪在榻前,垂首靜候,心中卻五味雜陳。


    “朕要走了,從今往後,你要好好治理魏國,太祖留下的江山社稷,皆係於你了……”


    “兒臣記住了…”曹叡頷首應道。


    “來,扶朕坐起身……”


    曹叡連忙起身,小心翼翼地將曹丕扶起,又在他背後墊上柔軟的靠枕。


    曹丕靠穩後,喘息了幾聲,目光定在曹叡臉上,細細打量,似是要將兒子的模樣深深刻進心底。


    曹丕緩了緩,抬手示意曹叡靠近些,曹叡忙膝行向前,握住曹丕的手。


    曹丕凝視著兒子,目光中滿是複雜情愫,良久,才緩緩開口:“叡兒,朕知你心中對朕或有怨懟,因你母後之事……可朕身為帝王,行事多有無奈,這帝王家許多事身不由己,朕不求你原諒,但你往後便會深知。”


    曹叡身子微微一僵,咬了咬下唇,低聲道:“兒臣不敢。”


    曹丕苦笑:“莫說違心話,朕時日無多,你也無須如此懼朕。”


    曹丕輕輕拍了拍曹叡的手,氣息微弱卻語重心長道:


    “朕望你能放下過往芥蒂,心無旁騖地擔起這江山大業,帝王之路,布滿荊棘,朝堂之上,暗流湧動,各方勢力盤根錯節,江湖之遠,民生疾苦,嗷嗷待哺者不計其數,權力這把雙刃劍,稍有不慎,傷人也會傷己……”


    曹叡垂眸,隱去眼底的波瀾,低聲應道:“兒臣知曉……”


    曹丕微微頷首,輕咳幾聲後說道:


    “屋外那四個人,你要會用他們,會壓製他們,讓他們去爭,讓他們為了自保而對你效忠,你要在曹氏親族與外臣之間尋找到一個平衡,切不可獨寵一方,若有某方一旦勢大,你便要迅速進行打壓去扶持另一方……”


    “還有司馬懿此人,可以重用,但不可重信,你定要記牢!”


    “叡兒……辛苦你了……”


    曹叡凝眉,片刻後又問道:“兒臣還有一事想問…”


    “咳…咳咳……你說吧…”


    “父皇為什麽會想把皇位傳給我?”


    曹丕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情緒,隨即又劇烈地咳嗽起來,他緊緊攥著曹叡的手,似是要將全身力氣都傾注其中,瞪著眼,聲音沙啞卻不容置疑的道:


    “因為朕別無選擇!隻有你,隻有你曹叡可以安統大魏!也隻有你可以駕馭這滿朝強臣!”


    曹丕劇烈地咳嗽著,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曹叡見狀,隻能輕輕撫著曹丕的胸口,滿臉慮色。


    許久,曹丕才緩過勁來,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曹叡,那眼神仿若燃盡生命餘暉也要將兒子看穿。


    “叡兒,父皇這一路走來,從世子之爭到君臨天下,曆經多少血雨腥風,個中兇險,如履薄冰,父皇那些兄弟,哪個不是虎視眈眈,覬覦那王位?父皇在位這些年,殫精竭慮,一心想成就霸業,可事與願違,如今落得這兵敗身殘的下場……”


    曹丕說得艱難,字句間卻滿是不甘與悔恨。


    “叡兒,記著,你上位後,朝堂安穩當為基,開疆拓土次之,先讓百姓休養生息,恢複國力,再徐徐圖之,莫要急於求成,重蹈父皇的覆轍……”


    說完之後,曹丕抬手,似想摸摸曹叡的頭,卻無力抬起,隻能虛晃一下,雙眸再無光彩:


    “叡兒…爹,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娘……”


    言罷,曹丕緩緩閉上雙眼,溘然長逝。


    公元225年,十月(曆史上是226年五月)曹丕去世,廟號“世祖”,諡號“文”,史稱魏文帝……


    其子曹叡承其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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