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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殺了你!”齊錚突然暴怒,他揮起拳頭,向盧遠衝了過去!


    盧遠身形一僵,心頭一緊。


    對齊錚可能發動的攻擊,他完全不放在心上,他早已看出齊錚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身上絲毫沒有“炁”的流轉痕跡。


    他忌憚的是胡左。


    不似他那被寵壞了的愚蠢師妹,他深刻的知道,能隨手抹掉飛劍上“源炁”的孽族是怎麽樣的大能。


    至少是…


    千古餘孽!


    而這樣的可怕存在,卻尊稱著這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少年為少爺。


    讓他打上幾拳倒是無妨,但倘若一不小心傷到了他,誰知道老怪物會不會發飆?但旋即他便放鬆下來,因為胡知鳶已經從背後牢牢地抱住了齊錚。


    “殺了你!殺了你!”齊錚狀若癲狂,奮力掙紮著,卻怎麽也無法掙脫開來。


    齊錚感覺到了無與倫比的憤怒。這憤怒像一團火在灼燒他的身體,他的靈魂。


    此刻的他,願意用他的一切來換取這團火的宣泄,即使這宣泄會連帶著把自己燒成灰燼也無所謂。


    “冷靜!冷靜下來…冷靜啊齊錚!”胡知鳶抱愈發緊了。


    “給我快滾!”胡左怒喝道。


    盧遠如獲大赦,他麵對著眾人,用盡可能戒備的姿態,一步一步,倒退進了遠處的黑暗之中。在確認無人追擊之後,飛身離去。


    “我要殺了他…”


    齊錚已經力竭,癱倒在了胡知鳶的懷中。但他仍然喃喃的念叨著:“殺了他…殺了他…”


    胡左對孫女搖了搖頭,胡知鳶猶豫著放開了齊錚。


    “讓我殺了…”


    話未說完,他強烈的嘔吐起來。


    “少爺。這,就是戰爭呐…”


    良久,齊錚緩過勁來,他冷冷地看向胡左。


    “為什麽?”憤怒,而又無力。


    “少爺是在問什麽呢?為什麽要她死?還是為什麽放他走?”胡左平靜地說道。


    “你知道我在問什麽…我們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你了解我。”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她想殺我,殺不掉,所以她死了,


    對我來說這沒有問題。”


    “當那個蠢女人對我舉起刀劍的那一刻,大家便生死由命。”


    齊錚一步一步的逼近老太監。


    “在場的所有人都可以殺他,你可以殺她,知鳶可以殺她,甚至要我自己動手…或許我也可以…”


    “但唯獨他不可以!”


    齊錚已經逼到了胡左的麵前。他憤怒的昂著頭,鼻尖幾乎就要頂在胡左的鼻尖上。


    他怒吼著:“所以為什麽?!為什麽要逼她死在他的手上!”


    這聲怒吼用盡了齊錚僅存的最後一絲力氣,他再次頹敗下來。他坐了下來,不再說,也不再問。


    胡知鳶默默地走到他的身邊,蹲下身來輕柔地拍著他的背。


    胡左垂下眼眸,靜靜地看著他的小少爺,眼神中透露著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意味。


    慈祥,也帶著憐惜。


    “我並沒有逼他,他隻是作出了自己的選擇。”


    “我說過我隻要那女娃的命,他可以走,但他不敢。他必須親眼見到女娃死在他麵前他才能放心的離開。”


    “因為拋棄師妹獨自迴宗門,尤其是這個師妹還是宗門二長老的女兒,他的下場會比死更慘。”


    “所以若想萬無一失的保下自己的命,那他隻有親手取了女娃的命。”


    “少爺,這就是戰爭呐。”


    胡左的語調中仿佛夾雜著一股來自上古的滄桑意味。


    “但少爺,挑起這場戰爭的,是他們而非我們。”


    說完這些話,胡左轉身離開,似乎想讓齊錚自己消化這一切。


    齊錚看向身邊不遠處柳夢的屍體。


    這是他第一次直麵死亡。


    他覺得自己的突然失態,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來源於此。


    一個同類的、鮮活的,甚至囂張跋扈的生命,轉眼死去,變成了逐漸冰冷的屍體。


    出手的,是自己人。


    就像他方才說的,如果有需要且有能力,他可以親手殺了她,因為是她先要殺人。


    這叫道理。


    可死在信任的,甚至可能是互相愛慕之人手上,這種死亡…


    沒有道理!


    所以他會憤怒。


    而這種憤怒,也讓他更加認清了自己的軟弱。


    “喂…”胡知鳶輕輕的點了點齊錚。“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我是不是太軟弱了。”齊錚應道。


    “昂,是啊。”胡知鳶奇怪地看著齊錚。“你才知道?”


    娘的…真不按套路出牌。齊錚白了她一眼,心情卻也漸漸平複了下來。


    兩人各自無話。


    齊錚躺下身子,如同往常一樣,默默看著星空。


    胡知鳶猶豫了一下,偷偷瞄了遠處的胡左一眼,見他正在閉目養神,便俏皮地吐了一下舌頭,在齊錚的邊上躺了下來,順著齊錚的目光,看向星河。


    “爺爺說的沒錯。”


    “嗯?什麽?”


    “爺爺以前在宮裏總跟我說…咳咳…”胡知鳶調皮地學起胡左的聲調:“少爺雖然看上去又懶又笨又蔫兒,但其實少爺啊,心裏什麽都明白。但就是因為什麽都明白,所以他才必須懶必須笨必須蔫兒。因為明白,是這個世界上最累的事。”


    “嗨…這算誇我還是罵我…”


    “等等!”齊錚突然瞪大了雙眼,轉過頭去看向胡知鳶:“你以前也在宮裏?”


    胡知鳶也轉過頭來,俏皮的笑道:“你再仔細看看呢。”


    二人本就隔得不遠,這一轉頭,兩人臉便貼的更近。


    齊錚仿佛能感受到她言語間嗬出的微甜氣息。


    原來這世間能有一雙眼睛比星河更美。


    他細看著她。


    “你…你是紙鳶!”齊錚脫口而出,震驚的坐起身來。


    一段塵封已久的記憶,突然從齊錚的腦海深處浮現出來。


    那是…七年前。


    十歲的廢柴皇子終日百無聊賴地遊蕩在如迷宮般的宮城之中。那時他沒有朋友,其他皇子皇女們看不起他,太監宮女們也對他敬而遠之。


    直到某一天,閑逛完要迴寢宮的齊錚,遠遠地看到自己寢宮的院內飛出一隻白色的風箏。


    從此,他有了朋友。


    一個叫作“紙鳶”的小小宮女。


    不同於普通的宮女,紙鳶對齊錚連假裝的恭敬都欠奉。


    但對於雖然隻有十歲的身體,卻有著前世靈魂的齊錚來說,這樣反而更好。


    到後來,紙鳶甚至逼著齊錚叫自己姐姐,稍有不從就是拳打腳踢,齊錚還曾苦惱過,為什麽自己連個差不多同齡的女娃兒都打不過…


    齊錚記起,那時紙鳶還經常慫恿他各種胡鬧。


    比如趁老太監睡著去點火燒他胡子…


    比如夜裏去宮女們的集體寢舍牆角下學鬼叫…


    再比如去皇帝陛下的奇珍異獸園偷兔子來烤了吃…


    這樣荒唐但快樂的日子持續了一年有餘。


    直到某一天,紙鳶再也沒有出現過,而齊錚似乎也很快忘記了她的存在。


    “紙鳶?”胡知鳶也坐起身來,她揚起小拳頭,就像七年前經常的那樣,不輕不重的錘了一下齊錚的頭。


    “不叫姐姐?皮又癢了吧!”


    “為什麽…我好像…”


    “好像忘了我?因為我走之前對你施了幻術啊!笨!”


    “幻術?”


    “哎呀…就是我們靈族青丘一脈的一種特殊天賦!”胡知鳶嫌棄的揮了揮手:“說了你也不懂。”


    “哦…”齊錚撓了撓頭。


    “你餓不餓你餓不餓?”胡知鳶突然興奮起來,她躍躍欲試地對齊錚說:“我們…再去抓隻兔子來吃吧!”


    這一瞬間,齊錚福至心靈,如同七年前的那般,大聲迴道。


    “兔兔這麽可愛!怎麽可以吃兔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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