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兩人相擁而眠,睡得十分踏實,但為了不讓秦主任發現,第二天天不亮,伊笙就偷偷摸摸迴了自己房間,半夜再抱著枕頭去敲明朝聞的門,如此反複,像背著爸媽談戀愛的高中生,叛逆的快感,讓人樂此不疲。


    自從明朝聞在歐陽年家住下,歐陽副院長和秦主任加班明顯少了許多,雖然經常把病例帶迴家裏研究,但終究是比之前要更常在家,伊笙與他們相處的時候比小時候還長,從來都想逃離家裏的她,慢慢都有些戀家了。


    偶爾副院長和秦主任對著病例發愁的時候,明朝聞會主動上前去詢問,並且主動打電話迴醫院,調取醫院的類似病例給他們做參考,歐陽副院長和秦主任對這些稀罕的病例視如珍寶,看明朝聞的眼神日益慈愛,眼見著有超越歐陽年的趨勢。


    感受到威脅的歐陽年:“……”搶完教授現在又搶我爸媽?這人是專門來跟我做對的吧?


    明朝聞在歐陽家住了半年,外傷早已結痂脫落,每日都要複健兩三個小時,伊笙全程陪著,但是效果並不明顯,他甚至無法完成握筷子這些簡單的動作,伊笙十分發愁:“上迴去醫院張教授怎麽說?”


    明朝聞倒一點都不急,放下握力計,揉揉伊笙的腦袋,“他說這種事急不來,太著急了造成心理壓力,反倒會適得其反。”


    “那你千萬要放鬆。”伊笙忙安撫他,“我也不著急了,咱們慢慢來。”


    明朝聞在沙發上坐下,拍拍身邊的位置,伊笙自動跑過去靠在他懷裏,他十分享受地一手擁著她,一手點開平板電腦看最新的論文,臉上帶著微笑。


    他是真的一點也不著急。


    他人生的前二十幾年每一天都像在賽跑,唯有躲進遊戲裏才能得到片刻閑暇,現在不用躲藏,就能放鬆地享受一個下午。


    他隻想這個假期能夠長一些,再長一些。


    *******************


    雪再次落在這個城市時,明暮歌在一家小畫廊舉行了生平第一次畫展,很小很小的一場畫展,場地小,邀請的人數也有限,但是暮歌看起來似乎很開心,跑來給明朝聞和伊笙送邀請函的時候,眼睛裏都閃著光。


    伊笙看了眼邀請函,上麵寫著的地址是:城市一隅畫廊。


    並不是林氏旗下的畫廊。


    暮歌說:“這家的老板是我在街頭賣畫時認識的朋友,雖然他很窮,但是很欣賞我的畫,我們會努力不讓畫廊倒閉。”


    明朝聞晃了晃邀請函,一臉了然:“醫院裏確實需要多掛幾幅畫。我家的走廊的牆壁上也似乎空了一些。”


    明暮歌跳起來給了親哥一個擁抱:“上道。”


    畫展當天並沒有想象中的冷清,許多不請自來的看展人將畫廊擠得水泄不通,有些看展人為了搶奪同一幅畫,當場開始競價,最後出售的價格讓暮歌和城市一隅的老板瞠目結舌。


    暮歌偷偷將明朝聞拽到一邊:“哥,這些都是你找來的拖?也太誇張了吧?演得有點過。”


    明朝聞一臉莫名其妙,“這些人不是我找來的,我就安排夏真一個人來買畫。”說著指了指為了買畫上躥下跳,也沒擠進人群的夏真,“他似乎沒買到。”


    暮歌很詫異,又有點驚喜,“我的才華終於被大家發現了?”


    明朝聞望著人群中一閃而過的熟悉身影,笑了一下,“也許吧。”


    伊笙在人群中看到林鬆的時候,覺得十分意外,在林鬆默默離開時,忍不住跟了出去,叫住了他:“林總……”


    林鬆迴頭,看到是伊笙,笑了笑,“好久不見。”


    林菁菁半年前做了手術,童教授主刀,歐陽年是一助,現在在國外修養身體,狀況似乎挺好。


    林鬆的心情也因此放鬆了許多,眼神裏沒有那麽多憔悴了,就像伊笙第一次見他一樣,笑容儒雅而溫柔,就像是老電影裏走出來的貴公子。


    伊笙:“你……不去跟暮歌打個招唿嗎?你能來,她應該會很高興。”


    林鬆搖了搖頭,“她似乎已經不需要我了。”


    “怎麽可能呢?”伊笙有點為暮歌著急,“暮歌一直都很喜歡你,你應該是知道的……對了,你跟我來……”說著指了指裏麵,示意林鬆跟過來。


    她帶著林鬆七拐八拐走進畫廊的辦公室。畫廊總共就老板和暮歌兩個人,此時兩人都在外麵忙得不可開交,辦公室裏空無一人。


    辦公桌上有一副畫,是裝裱過的,覆著藍絲絨的蓋布,伊笙走過去將蓋布揭開,對林鬆說:“暮歌說,這幅畫不能賣,因為她要送給一個很重要的人。她說這幅畫就是畫得那個人,是她記憶裏最美好的一幕。你覺得她畫得是誰?”


    林鬆端詳著那幅畫。


    暮歌的畫風很精巧,而這幅油畫確是難得的隨意,甚至有幾分意識流。


    畫麵是大片的綠草地,遠處的房子有尖尖的屋頂,一顆巨大的榕樹下,少年托舉著白裙子的小女孩,抓住落在樹上的金龜子。


    林鬆眼神顫了一下。


    記憶與麵前的畫重疊,他耳邊似乎又想起暮歌的聲音,小小的,奶聲奶氣的。


    “林鬆,林鬆,你快來……那裏有隻金龜子……抱我……把我抱起來……”


    自己曾經避之不及的人,不知從何時起,隻要一想起來,心裏就止不住地發顫,整個人都跟著無措了起來。


    他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伊笙看著林鬆在暮歌錯愕的眼神中,朝她走近,兩人不知說了什麽,暮歌跳起來抱住了林鬆的脖子。


    明朝聞站在一旁,看著自家小妹如願以償的笑容,也覺得十分安慰,抬頭與遠處的伊笙相視一笑。


    窗外雪停了,日光落在屋頂上,整個城市都溫柔浪漫了起來。


    過了春節,伊笙收到一封讓她十分意外的信,是林菁菁寫來的。


    散發著香氣的卡紙上有著金色的紋路,就像林菁菁本人一樣精致美麗。


    卡紙上用黑色的鋼筆一筆一畫寫著:


    如果有下輩子,我想成為你。


    如果有下輩子,請允許我成為你。


    我想擁有你那樣健康的身體,在陽光下奔跑;在球場上跳躍;感受風吹拂在臉上的速度;感受躍起後落地,腳與地麵的衝撞;感受陽光,感受生命的蓬勃。


    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這麽想。


    你覺得理所當然的事情,我即便散盡財富,窮盡一生都無法擁有。


    我很嫉妒。


    我很抱歉。


    伊笙長久地看著那張卡紙,直到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然後她將卡紙收起來,放進抽屜的最底層。


    明朝聞剛走進房間,就被伊笙撲了個滿懷,他既欣喜又有些擔心,拍了拍她的後背,問:“怎麽了?”


    伊笙將頭埋在他的懷裏,吸了吸鼻子,搖搖頭。


    “沒什麽。”


    “就是覺得,這輩子能遇見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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