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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林軍盡管心裏窩著一團火,但他早就修煉得刀槍不入,臉上看不出任何不快來,像是完成了拉媒保牽任務一般,往後靠去,給範忠明跟鄭亞軍騰出了談話的空間,自己則翹著二郎腿,端起麵前的玻璃茶杯,一副陶醉的模樣品起茶來。


    他心裏很清楚,自己這次升遷,完全是仰仗了魏迅的大力推薦,都說士為知己者死,他謝林軍雖然還做不到這點,但對於魏迅的小舅子範忠明出麵,他還是沒辦法推脫,而且在他看來,這也不過就是一個順水人情,他堂堂常務副縣長出麵,小小的一個開發商,還能不給麵子?


    既然是順水人情,為什麽不做呢?


    但他也氣惱範忠明的趾高氣揚,他很清楚範忠明的角色,倘若不是依仗著魏迅,範忠明這會兒還是一個小攤販,哪裏就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搖身一變,竟然成為安州商界舉足輕重的人物。


    換句話說,如果不假借著魏迅的名頭,在安州地界上,誰又會給他範忠明麵子?


    偏偏這個範忠明,隨著姐夫魏迅的位置越來越高,自己也越發變得忘乎所以,某個瞬間還真以為自己這麽大的家業,是靠自己的商業天賦掙來的,而絕不是假借他人之手。


    “不知道範總想跟我們大明合作,是怎麽個合作法呢?”既然是謝林軍介紹的,鄭亞軍無論如何也是要給足麵子的,不至於像之前的口氣那樣一句話說死,那就搞得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了。


    大凡商業談判,身為公司總經理,不能一下子把話說得太滿,那樣的話就徹底撕破臉皮,很可能搞得極為被動。


    範忠明哈哈一笑:“說起搞商場,我們忠明集團可是行家裏手,這樣,鄭總,你們什麽心思都不要忙,大明商業綜合體建好了之後,全部交給我來經營,保準讓這塊寶地搞得風生水起,成為全陽江最紅火的商業地塊,三年內把鼓樓街上所有的店鋪統統打垮。”


    短短的幾句話,說得是目空一切,說得是牛氣哄哄。


    馬光明知道,即便是新區建成了十年後,在陽江,鼓樓街的商業地位也隻是被奪去了不小的份額,說完全被打倒,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陽江人一貫比較保守,比較念舊,新區再好,他們也還是習慣性地喜歡去鼓樓街逛逛——一直到近二十年後,新世紀出生的年輕人成為購物的主力軍,才開始改變這一格局。


    範忠明一屁股坐下來,完全沒有喝醉酒的樣子,卻滿口的醉話,說什麽三年內把鼓樓街的商業打垮,完全是不知天高地厚,哪裏像是一個成熟的商業大佬說出來的話,倒像是一個三歲小孩在吹牛皮。


    鄭亞軍也聽出來了,這個範忠明是滿嘴跑火車,完全不靠譜,但礙於謝林軍的麵子,隻好笑笑:“範總豪氣幹雲,實在讓我們佩服,但不知道,我們大明跟貴公司合作,按照什麽樣的比例分成呢?各自的權利義務責任又是什麽呢?”


    範忠明一抬手,發現自己麵前沒有茶杯,忍不住叫道:“服務員,給我來杯茶。”


    王家和見狀,趕緊打圓場,把自己的茶杯推了過去:“範總,範總,我這杯茶還沒喝過,您先將就著喝著?”


    範忠明接過茶杯,大口大口地喝了兩口,牛飲一般,然後略微加力,把茶杯重重地放到桌子上,說道:“鄭總啊,我剛才說得不清楚嗎?你們把大明商業綜合體建好之後,就交給我們,經營方麵你們完全不用操心,我們忠明集團一手操持。”


    看他還要滔滔不絕下去,鄭亞軍連忙打斷,問道:“範總,我的意思是,我們大明公司能得到什麽好處?”


    “好處?”範忠明一愣,“你們把綜合體租給我們,我們支付你們租金啊,我看了你們的規劃設計,這麽點大的地方,一年租金十萬塊,也就差不多了,看著謝縣長的麵子上,一年租金十二萬,你們什麽事不用做,就等著收錢吧!這樣便宜的事情打著燈籠都難找啊,你們就偷著樂吧!”


    什麽?鄭亞軍一愣,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謝林軍,隻見謝林軍不慌不忙地在閉目養神,隻好又看了看馬光明。


    馬光明也是氣定神閑,他早就看出來了,這個範忠明不是個好鳥,滿嘴胡話不說,現在居然想僅僅以租賃的形式來經營大明商業綜合體,而且,租金是區區的十二萬元!


    要知道,建設這個大明商業綜合體,不談地價,大明房產公司就要掏出近千萬現金來,現在,十二萬的租金,簡直是強取豪奪,天底下哪裏有這樣做生意的?範忠明這樣的態度,又豈是做生意的態度?


    “範總是吧?”馬光明說道,“情況你可能了解的並不全麵,我表哥的大明商業公司已經注冊完畢,商業綜合體經營的相關事宜也推進得差不多了,之前來的時候也並不知道是要談商業綜合體合作的事情,現在,我可以替我表哥表明態度,如果下次有機會大明商業公司樂意跟忠明集團合作,但這一次,你們來晚了。”


    範忠明一愣,他進來的時候瞧見裏麵的謝林軍跟鄭亞軍,以及跟著他進來的王家和,至於這個小屁孩,他壓根就沒放在眼裏,大人們談論著生意場上的事情,小屁孩在一旁聽著已經不好,現在沒想到居然還插上話了,不但插上話了,還可以替鄭亞軍表態,這口氣,簡直比自己還牛叉。


    “不是,你是誰啊,你算老幾?”範忠明怒氣衝衝地叫道,轉過頭來,又衝著鄭亞軍叫道,“鄭總,這是你什麽人啊,能代表你表態嗎?”


    鄭亞軍笑道:“範總,忘記給你介紹,這是我的表弟馬光明,陽江一中高二的學生,他可以全權代表我,代表大明公司,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這下不僅是範忠明傻眼了,就連謝林軍跟王家和也都是愣在原地,他們兩個一開始也以為馬光明不過是跟著鄭亞軍過來蹭飯的孩子,沒想到鄭亞軍對自己這個高二的表弟,竟然如此信任!


    他們自然不知道,大明公司的實際掌舵人並非鄭亞軍,而是他們看不起眼的高二小屁孩馬光明!


    範忠明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繼而皮笑肉不笑地嗬嗬了兩聲:“我倒是沒想到,大明公司也不算小了,居然一個毛孩子都能說得上話。”


    言下之意,竟然是說大明公司不靠譜!


    馬光明笑道:“既然範總覺得大明公司不靠譜,那跟我們以後也沒有合作的必要了,我們還是井水不犯河水,相互和氣生財的好。”


    範忠明一聽這話,不怒反笑:“哈哈哈哈,什麽玩意,還井水不犯河水的,還和氣生財,不跟我們忠明集團合作,還想生財?”


    鄭亞軍一聽這話,臉色一變,他之前聽謝林軍介紹說,這範忠明是魏迅的小舅子,也知道這樣的地頭蛇不是大明這樣的小公司能夠得罪的起的,但馬光明話已經說出口了,他沒有理由退縮避讓,當即挺身而出:“範總,買賣不成仁義在,你這話的意思,未免也太過了。”


    說罷,鄭亞軍衝謝林軍又看了兩眼,今天這個場合,是謝林軍出麵撮合的,但範忠明一開口就不是合作的態度,居然還恬不知恥地說什麽十二萬一年的租金,簡直就是明搶了,他謝林軍豈能置身事外?


    謝林軍心裏十分窩火,倒不是因為馬光明鄭亞軍不同意跟範忠明合作,不給他麵子,而是範忠明從一開始就有些無視他的存在,這讓他極為不爽。


    要知道,他之所以出麵幫範忠明約鄭亞軍,也是看著他姐夫魏迅的麵子上,結果範忠明竟然一副看不起他的樣子,讓他大為惱怒。


    他這次升遷的確是欠了魏迅人情,但並不是欠了他範忠明的。而且,謝林軍也已經今非昔比,在陽江縣誰人敢不給麵子,範忠明不過就是狗仗人勢而已,有什麽資格在他麵前擺譜?


    隻不過謝林軍早就修煉成精,此刻依然不動聲色,自顧自地品著茶。


    看謝林軍沒有什麽動靜,鄭亞軍也隻好不再把希望寄托在這個中間人身上。


    馬光明知道謝林軍有些不滿,但他再不滿,在魏迅小舅子跟大明公司之間,還會選擇站隊範忠明,既然如此,也就沒有必要顧及他的麵子。


    範忠明一聽鄭亞軍這話,兇相畢露:“你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啊!”


    這話一出口,就連謝林軍的眉頭都微微一皺。


    馬光明也不氣惱,淡淡地說道:“談生意就是談生意,說什麽敬酒罰酒的,難不成範總生意做得這麽大,都是靠敬酒罰酒做出來的?”


    這句話戳中了範忠明的痛處,他自從依仗著魏迅的名頭出來做生意之後,基本上也是半恐嚇半仗勢做的生意,而且越做越大,但他一直認為是憑借著自己的努力打拚,最厭煩人說他是通過不光彩的手段。


    現在馬光明這麽一說,他更是怒不可遏:“今天我還就給你們罰酒吃了,今天你們不同意我提的合作辦法,就別想出這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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