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第一縷陽光,穿過院子裏光禿禿的老槐樹,在土牆上投下斑駁影子。


    溫暖站在牆角,看著眼前這個陳舊的農家小院。冬日的寒風裹挾著土腥氣,讓她不由得裹緊了羽絨服。


    這幾天,溫雲飛一家的表現確實讓她有些意外。每天早上天還沒亮,溫雲飛老婆趙蘭就騎著自行車去鎮上的市場買菜。她會挑新鮮蔬菜魚肉,每天變著花樣給老爺子燉湯:一會兒是山藥排骨湯,一會兒是香菇老母雞燉湯。


    溫暖注意到,溫曉龍也改掉了以前懶散的習慣。每天早上七點,他會給爺爺打熱水洗臉,還學會了用手背試試溫度,怕燙著老人家。晚上吃完飯,他會主動搬來小板凳,坐在爺爺身邊給他捶背按摩,手法笨拙卻挺有誠意。


    就連平日裏大大咧咧的溫雲飛,也難得細心起來。他把自己的房間讓給了老爺子,每天晚上睡在外間的小炕上。夜裏老爺子咳嗽一聲,他就趕緊起來倒水送藥,生怕老人家難受。


    \"暖暖啊,來幫我一起擇菜啊。\"趙蘭的聲音從廚房傳來,打斷了溫暖的思緒。


    她走進狹小的廚房,食物的香氣撲麵而來。灶台上擺滿了各色食材:新鮮的河鮮在盆裏遊動,肥嫩的五花肉切成厚薄均勻的片,剛從地裏挖來的竹筍還帶著泥土的芬芳。趙蘭正在給一隻肥碩的母雞開膛,動作利落熟練。


    \"今兒可是元旦,\"趙蘭把處理好的雞肉放進砂鍋,\"得讓爸吃頓好的。你看這隻雞,可是咱自家山裏養的走地雞,肉質緊實,最適合燉湯。\"


    看著這些天溫雲飛一家的表現,溫暖心中擔心溫老爺子受委屈的想法,慢慢放下了些許。她看著灶台上大鐵鍋裏冒出的白煙,心裏默想,或許他們真的企圖改變,想要好好孝順爺爺?


    元旦晚上,趙蘭從早上忙活到天黑,終於擺出一桌豐盛的飯菜。清蒸鱸魚肉質細嫩,醬香排骨油潤鮮美,藥材燉雞湯色濃鬱,爆炒腰花滑嫩可口。


    八個菜把老舊的木桌擺得滿滿當當,香氣在小小的堂屋裏彌漫。


    \"爸,您坐這兒。\"溫雲飛攙扶著溫老爺子坐在主位上。溫老爺子今天特意換上了一件深藍色的呢子外套,是溫曉龍昨天特意去鎮上買的。


    溫雲飛笑嗬嗬地給父親倒酒,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在橘黃色燈光下顯得挺和氣:\"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咱爺幾個好好喝一杯。這是鎮上最好的白酒,我特意讓人帶的,爸,您可得嚐嚐。\"


    酒過三巡,飯桌上的氣氛漸漸熱絡起來。


    溫老爺子的臉上也泛起紅暈,看著圍坐在一起的一家人,眼中閃爍著欣慰快樂的光。


    就在這時,溫雲飛放下筷子,長長地歎了口氣:\"唉,我現在最操心的就是曉龍了。\"他說著,偷偷瞟了溫暖一眼。


    見她正低頭喝湯,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又繼續說道:\"二十一歲了也沒個正經工作,一年到頭打零工也沒個盼頭。現在娶了媳婦兒,又剛剛生了娃,以後又得買奶粉買衣服上學花錢,可就曉龍現在這點工資,哪養得起一個家啊......\"


    溫暖的手頓了一下,瓷勺輕輕碰在碗邊,發出清脆聲響。


    她心裏突然升起一絲不祥預感。


    果然,這頓飯沒這麽簡單。


    \"爸,您說,\"溫雲飛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看著溫老爺子眼裏滿是期盼,就像埋伏已久的獵人終於等到了出手時機,\"能不能讓溫暖的男朋友,給曉龍安排份好點的工作?溫暖男朋友能耐這麽大,給曉龍安排份工作,對他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嗎?\"


    原來如此。


    溫暖心裏一涼,終於明白這些天,溫雲飛父子倆殷勤的背後藏著什麽心思。


    看來,溫老爺子住院那幾天,溫雲飛去滋味小館時,一定是打聽到了她和傅寒時的關係,這才有了後麵醫院裏那一出孝子賢孫的戲碼。


    想到這裏,溫暖心中湧起一陣寒意。


    她看著桌上豐盛的菜肴,突然覺得索然無味。這對父子骨子裏的本性果然一點都沒變,還是那樣貪婪自私,永遠都在打著什麽算盤。


    溫暖放下酒杯,神色平靜地說:\"這恐怕不合適。\"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怎麽不合適?\"溫雲飛原還想再說兩句,但看到溫暖臉上的拒絕之意,他臉上表情瞬間一變,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你這是發達了就忘了娘家人?!也不幫襯幫襯曉龍,你男朋友那麽有錢,還是個大老板,幫襯一下你弟弟怎麽了?咱們可是一家人啊!\"


    \"我男朋友工作上的事,我也沒辦法插手,”溫暖看著溫雲飛,補充說“他工作很有原則,也不會聽我一個女人的意見。”


    \"你......\"溫雲飛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聲響。


    他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粗壯的脖子上青筋暴起。他重重一拍桌子,杯盤碰撞發出刺耳的響聲,\"你這是什麽意思?瞧不起你弟弟是不是?\"


    趙蘭見狀趕緊拉住他的胳膊,使勁朝他使了個眼色。


    溫雲飛這才意識到失態,強壓下怒火,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來來來,咱們繼續吃飯,別讓菜涼了。\"


    雖然他又坐了下來,但溫暖能感覺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藏著壓抑的怒火。


    就像一條蟄伏的毒蛇,叫人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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