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嫋已經開始了對幻陣的介紹。


    “我們碧篆族的考驗自然是香,香者,靜心驅祟,澄心入道。隻要兩位大人能用香將幻陣中的魂魄盡數安撫,便算是通過了我們的考驗。”


    聶莞輕輕點頭:“請開始吧。”


    就在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二人對麵的青嫋與蕙風已消失不見。


    整個房間也忽然像是融化一般,畫軸繡窗、瓶花帳幔盡數消失不見。


    視野之中,唯有一片無限延展的白。


    唯有二人跪坐的蒲團和身前的長幾還是真實的。


    長勺香爐之中,煙霧嫋嫋,很快凝聚成一個五六歲稚童的模樣。


    一出現,便哭喊著要媽媽。


    聶莞和急景凋年對視一眼,知道這就是考研內容了,隻是不太明白兩個人要怎樣才能將他安撫?


    但很快,隨著嫋嫋青煙飄拂在長幾上,一盤盤香料接連生成。


    沉香、龍腦、冰片、木樨、梅花……


    聶莞眉頭一跳。


    “幸虧我把你帶來了。”


    看這模樣,應該是用眼前的這些香料合成對方想要的香。


    可她對香道屬於理論知識還算可以,動起手來一塌糊塗。


    急景凋年看著滿桌的香料,雖然有了迴家一樣的感覺,但仍然不懂。


    “我知道我該做什麽,可他的要求……是什麽?”


    這孩子隻是不停地在哭,在找媽媽。


    兩個人無論怎麽問他,他都不答應。


    仿佛隻處在一個自己的小世界中。


    急景凋年最討厭無法溝通的孩子,不由得就皺起眉頭。


    就算是要給他製造一個母親的味道,那也總得知道他母親生活在哪兒,衣服上經常沾染什麽味道吧。


    什麽都沒有,難道讓她直接把眼前這些香料懟到對方臉上,用窮舉法來一一排除?


    聶莞也微微皺眉,迴想起在書蠹族經曆過的碧篆族祖祭司生涯,想了一想,探出上身,伸出右手,食指中指並攏輕輕點在這孩子的頭上。


    刹那間,一幅畫麵在眼前展開。


    鄉間田野,床頭灶台,熱騰騰水汽裏是掀開的鍋蓋,然後是一盆蓬蓬的桂花糕。


    缺牙的孩子抓過桂花糕咬了一口,立刻就被母親發現,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


    記憶簡短,到此便縮了迴去。


    但是聶莞跟急景凋年已經看了個清清楚楚。


    聶莞摩挲著下巴道:“看這個畫麵,主調應該是桂花,然後……要甜和暖的感覺。”


    急景凋年受不了她在自己的領域亂說。


    “你閉嘴,讓我自己來調香。”


    聶莞聳聳肩,果然並不幹涉,任由她自己動手。


    急景凋年又一次伸出手去,在孩子的額前點了點,看著那幅重新出現的畫麵,支著下巴思索片刻。


    而後,她取過長幾最角落處的木臼,用勺子挖了些許桂花,倒入其中,慢慢研磨起來。


    取桂花的時候,她略有些心虛,用餘光瞥了聶莞幾眼。


    主調確實應該是桂花,前腳跟她說不要插嘴,後腳就按照她說的取了花,隻怕是要被幽月寒笑死。


    然後餘光中並沒有預料之內的嘲諷笑意。


    聶莞隻是認真望著她的調香手法。


    急景凋年微微蹙眉,研磨的手勁兒更大了些。


    被嘲諷不會讓人開心,但不被嘲諷也不會讓她開心。


    畢竟幽月寒隻是不把她放在眼裏而已,無論對還是錯,自己的任何反應都激不起對方的多餘情緒。


    每一次都自作多情的自己,簡直像個小醜一樣。


    她憋著一股勁兒,先是將幹桂花磨成粉,加入沉香龍腦,搓成丸子,用技能陰幹成香珠,遞給聶莞。


    聶莞自己湊到鼻尖聞了聞,覺得應該不是這種感覺,雖然有桂花香,但不是畫麵中會有的甜暖之意。


    盡管心裏這樣認定,她還是送到孩子那邊讓他嗅一嗅,果然毫無用處,孩子依舊哇哇大哭。


    不必聶莞說,急景凋年已經低下頭,接著琢磨起來。


    低頭的速度甚至是有些過於快的,生怕與聶莞對視。


    第二次,她把檀香末、桂花末結合起來,加蜜團成一團,窨過後交給聶莞。


    聶莞更覺得那孩子心裏的想象有差距,事實上也果然沒有起作用,孩子哭得更加厲害,簡直要哭出血淚來似的。


    急景凋年見狀,微微蹙眉。


    之後幾次嚐試又不成功,她雖然麵無表情,但明顯能看出,動作已經有些著急,不再如之前製香一樣不疾不徐。


    聶莞看出她的不耐煩,提醒道:“這不光是對我的考驗,也是對你的考驗。你想要接受乾闥婆的傳承,就一定要過碧篆族這一關。可你若是不能理解他們的理念,就一定無法製出符合他們條件的香,就無法通過這種考驗。”


    “難道你就知道他們想要什麽嗎?”


    急景凋年果然是有些急有些上頭,說話雖然還低聲,但已經有一點尖銳。


    “我知道一點點。”聶莞語氣平靜。


    “在遊戲的世界觀裏,碧篆族是因為香而有靈的。不是香成靈,而是香這一物件被研究出來,被人運用起來,總結起來,一切一切凝聚成一個有關於香的概念後,他們才出現的。”


    “所以,香在遊戲裏意味著什麽,起源於什麽,發展了什麽,碧篆族的追求就是什麽。”


    急景凋年聽得雲裏霧裏,更加氣憤,幾乎想要脫口而出。


    講這麽一篇大道理,結果還是什麽都沒說。


    但她終究沒有說出來,她不是那種氣急敗壞就口不擇言的人,她從來也不想做這樣的人。


    強迫自己平靜,搜索,迴憶之前沒有看完的碧篆族介紹,想要自己找出一條解決方法。


    然而,越是迴憶看過的隻言片語,就越是擰緊眉頭。


    她發現,書上的記載好像和幽月寒的說法是一樣的。


    按照書上的說法,碧篆族是香道之靈,親近入香道之人,貴香更貴道。


    這些說法雖然玄虛,但拆開來看,似乎也就是幽月寒的意思。


    急景凋年低頭沉思許久,忽然對聶莞說:“能不能把你看到的畫麵和我說一說?”


    並且她自己也不太死心地再次伸手,在那孩子的額頭上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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