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景凋年幾乎要呲起牙來,聶莞卻麵色不變,依然微笑。


    “你大可以試一試。”


    她左手指尖微挑,一縷炎炎火氣在其中竄動。


    急景凋年迴想著剛才夜如曇被連連逼退的情景,耳邊似乎還能迴想起連續爆炸所激起的嗡鳴聲,她緊緊蹙眉,咬牙道:“我未必對付不了它!”


    “所以來試試啊。”


    聶莞不緊不慢地說。


    她語氣平靜,不帶任何嘲諷或刺激的意味,但正是因為如此,才讓急景凋年覺得分外挑釁。


    仿佛她的反抗在對方眼裏,不過是小打小鬧,負隅頑抗。


    仿佛她完全被對方看穿,根本不值一提。


    仿佛她完全隻能接受對方的向下兼容,連挑戰都不過是小貓亮爪一樣,得到的隻有寵溺和縱容,而不是重視甚至平視。


    這讓她無法忍受,即便是剛才那個夜如曇,也沒有這樣藐視她!


    但最讓她覺得羞憤的是,她竟然沒有任何本事反駁對方這種無言的輕蔑。


    剛才兩個人麵對夜如曇的兩種結果,足以說明一切。


    急景凋年緊緊揪著衣裙,看著那份合同,用力的手指將合同邊角折得彎彎曲曲。


    “如果我不答應,你也要像她那樣抹殺我嗎?”


    抹殺?


    這個詞匯讓聶莞有些詫異。


    抹殺一個普通等級的玩家哪有那麽容易,絕不是隻要殺她一次就能做到的。


    急景凋年為什麽會這麽說?


    雖然才和這個女玩家見過兩麵,但聶莞清楚她精明得很。


    若不精明,也不可能成為第四名轉職成功的玩家了。


    莫非是夜如曇身上有什麽威脅,被急景凋年給察覺到了,所以她方才麵對夜如曇,才會那麽驚慌失措。


    否則若隻是一次普通的死亡,應當不至於讓她崩潰失措到如此地步。


    心裏轉著念頭,聶莞麵上卻不動聲色,隻定定看著急景凋年,任由她產生誤會。


    急景凋年也果然誤會,望著聶莞不動聲色的目光苦笑一聲,咬破手指在合同上摁了手印。


    契約自動變作一式兩份,其中一份飛迴聶莞手中。


    聶莞將它折好收起,藏入袖中後,才抬頭重新看向急景凋年,詢問道:“抹殺是什麽意思?”


    急景凋年猛然變了臉色,對著聶莞怒目而視:“你——”


    “別這麽生氣嘛,我要是真的有能力抹殺你,你才應該擔心自己剛離龍潭又入虎穴。”


    聶莞笑一笑,走向急景凋年,向她伸出手。


    “我們先往碧篆族走著吧,路上你可以慢慢迴答我的問題。”


    “你想得美!騙了我一次就算了,你以為還能騙得了我第二次!”


    急景凋年氣得臉頰漲紅,拍開聶莞的手,自己豁然起身。


    聶莞也不生氣,慢悠悠說:“被騙第一次後,你以為你還有拒絕被騙第二次的機會嗎?合同上寫了,違背契約,我是可以將你追殺到徹底消散的。現在,我可真的有抹殺你的權力了,你親自送上門來的。”


    急景凋年怒衝衝向前的身影一頓,慢慢扭過頭,聶莞簡直能聽見她脖子上哢嗒哢嗒的聲音。


    也毫不意外看見她憤怒到幾乎要扭曲的臉龐。


    然而急景凋年噴火雙目盯了她半晌,也做不到更多,隻能擠出一絲別扭的笑意。


    “那麽,您想要聽什麽呢,主人?”


    她將“主人”兩個字說得格外咬牙切齒。


    聶莞慢慢挪著腳步往前走,目光從漸漸刷新成盈盈綠意的焦土上掠過。


    “我想聽什麽你是知道的,應該不用我再強調一遍。”


    急景凋年撇過頭,憋屈道:“她究竟如何擁有這種力量,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十分確定,她就是能輕鬆做到這一點。上一次我被她殺死時,她不知道用什麽手段拘住了我的魂魄,又用一塊奇異的石頭道具試圖吸納我的魂魄。”


    說到這裏,她眼中閃過一抹後怕。


    “那時候,我心裏升起強烈的警兆。知道如果我再不跑,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我動用了一柱返魂香,強行撕開了她的禁製,靠著自降一級逃出生天。”


    “我不知道為什麽她能鎖定我,第一次偷襲把我殺死的時候,我毫無警惕也就算了。可之後的每一次,無論我如何提防,如何警覺,她都能憑空出現,險些給我致命一擊!”


    她說到這裏,又忍不住看向聶莞。


    “說起來,她和你給人的感覺是一樣的,都讓我覺得毫無招架之力。仿佛你們對這個遊戲的整體理解都要遠遠高於我,即便技能強度和等級能力相差不大,我仍然會被她和你逼得左支右絀。”


    聶莞淺淺一笑,並不答話。


    急景凋年也深吸一口氣,接著說下去。


    “我被她追得慌不擇路,再加上有任務要到碧篆族完成,所以就想要通過陰陽和合香傳送到碧篆族加以躲避。隻不過傳送的時候出了點意外,位置發生偏差,所以才有第一次遇見你的事兒。”


    “隻是我沒有想到,都到這裏了,她還是能追上我。”


    說到這裏,急景凋年的目光急速閃爍了下。


    “最讓我奇怪的是,我這一陣子被她追殺得焦頭爛額,以至於等級、屬性、技能都停滯不前,她卻仿佛不受任何影響一樣,每次出現,都比上一次有明顯進步,讓我越來越難以招架。雖然我不是很想承認,但如果你沒有出現的話,我可能真的會徹底死在她手裏。”


    這山越往上,山勢越陡,在其中行走並不容易。


    急景凋年說話的間隙,要深深喘息幾下,坡越陡,喘息的頻率就越高。


    聶莞始終不言語,默默聽著她的話。


    她迴想起了很多東西。


    比如上輩子裏急景凋年一鳴驚人後再無一絲蹤跡。


    比如上輩子自己如何“死”在了何舒雅與邵文君的手裏。


    陣法,陰魂玉。


    急景凋年也說了,夜如曇手裏有一塊石頭,還不知道用什麽手段拘束住了她的魂魄,令她無法逃開。


    如果是用拘魂一類的手段,本職就是巫女的急景凋年不可能說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麽手段。


    所以很有可能是拘魂陣法一類尋常玩家接觸不到的東西。


    這就說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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