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莞覺得自己受到了精神攻擊。


    哪怕是普通岩靈的吼嘯,都沒有讓她受到這麽嚴重的精神衝擊。


    足足被硬控了五秒,她才迴過神,冷笑。


    “邵文君,我以為你隻是個單純養不熟的白眼狼,沒想到,你還這麽蠢。”


    邵文君一愣,隨即惱羞成怒。


    “你胡說什麽!”


    “我不喜歡你,非但不喜歡,還覺得惡心。”


    聶莞從來不是愛辯論的人,隻喜歡陳述事實。


    她平靜地說:“被爸爸媽媽收養後,我就發誓要保護這個來之不易的新家庭。這個家庭裏的每個成員,我都會盡全力保護。”


    “對你,也是一樣。我想保護你,讓你過好日子。甚至,因為爸爸媽媽去世太早了,我也想要把沒給他們的加倍補償給你。”


    “不過,現在我發現,你不配。”


    聶莞說話間,手摸索到床頭櫃的相框。


    相框裏,是她的“全家福”。


    那時候她剛被收養,人還瘦瘦小小,鎖骨上還有家暴狂父親留下的淤青。


    為了拍出來的照好看,媽媽特意給她準備了高領小裙子,畫了個妝,眉心貼了個小紅點,掩住從前被所謂奶奶扯著頭撞上桌角時留下的小疤痕。


    這張照片上的她在笑,眼睛裏滿是感激。


    感激這個帶給她新希望的家庭。


    也許正因為滿是感激和幸福的緣故,她從來都沒有注意到,邵文君沒有在笑,甚至是想要把頭往旁邊撇的。


    “你什麽意思?你難道還想把我踢出邵家不成?別忘了,你才是那個姓聶的外人!”


    邵文君的怒吼打斷了迴憶,聶莞覺得自己的心情終於徹底平靜下來。


    雖然她一直都很冷靜,但冷靜和平靜不是一迴事。


    邵文君還在繼續吵嚷:“你開門!讓我進去!給我說清楚,你到底什麽意思!你是不是不想給錢了!”


    “爸爸媽媽好心收養你,還為你死了!你現在就這麽對我?對他們的獨子?”


    “聶莞,你還有良心嗎!”


    “當初爸媽就不該收養你,你親爸說的沒錯,你就是沒感情不會哭的怪物!就是你克死了我爸媽!你現在還想對付我是不是?我告訴你,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聶莞靜靜聽著他的吵嚷,聽他越來越氣急敗壞,也越來越焦急,心情反而越發地平靜下來。


    現實是讓人失望的,但她還不至於因為失望就走不下去。


    “你要是再吵,我就以擾亂民居的名義報警。你猜我要是肯砸錢,警察會關你多久?”


    邵文君立刻降低了音量,半晌,不可置信問道:“小莞,你真的要做這麽絕?”


    “是你先做絕的。”


    聶莞平靜地說:“你找何舒雅當女朋友後,我們公司的機密就時常被泄露,你以為我真不知道是你和她在合計?”


    邵文君僵住。


    聶莞歎口氣,上輩子,她就發現這迴事了。


    邵文君找的女朋友竟然是對家投行的工作人員,而且兩人交往後,她這邊就經常出現信息外泄。後來她瞞著邵文君轉移了所有工作機密,並且設置了邵文君也不知道的密碼鎖,事情才停止。


    那時候,她並沒有懷疑邵文君,隻是找邵文君談過,問他可不可以和何舒雅分手。


    邵文君表現得深情款款,她也就沒有棒打鴛鴦,而是直接想法子把何舒雅挖了過來。


    隻要挖過來,就不存在對家的問題了嘛。


    聶莞承認自己的腦迴路確實有點兒異於常人。


    但那個時候她的確是把邵文君的感受放在第一位的。


    他喜歡何舒雅,不想離開,何舒雅卻想要利用他做間諜。


    那麽,隻要解決了何舒雅的問題,他就完全不用被夾在中間了。


    不過現在想想,邵文君是什麽好東西嗎?


    快三十歲的天真無邪大男孩?


    何舒雅利用他偷聶莞的機密,他就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果然,隻不過這麽一試,就試出這個蠢貨了。


    聶莞並不失望,死都死過一迴了,還對這家夥心存希望的話,那得是什麽樣的智障啊。


    “說你蠢你還不承認,邵文君,你連你現在靠誰養都不知道嗎?居然還幫著別人來給我使絆子,以為我真那麽大度,由著你騎在我頭上作威作福,死也不吭聲嗎?”


    說到這裏,她又忽然想到上輩子死在這兩人手裏時,迷迷糊糊聽見他說的那些話。


    自己早該去死,自己給他的所謂庇護都不過是一種羞辱……


    “還是說,你覺得把我害到沒有工作、窮困潦倒後,再給我買個巨額保險,製造個意外送我歸西,用這條命換你往後衣食無憂更劃算?反正吃保險比吃軟飯更拿得出手,從保險公司那兒要錢比從我手裏要錢更體麵?”


    邵文君被戳穿心裏的打算,怔怔地說不出話。


    良久,他才囁嚅道:“你都知道了……”


    隨即他又迴過神來,一邊拍門一邊說:“小莞,這裏頭有誤會,你聽我跟你解釋!”


    “我沒有幫雅雅什麽,我也沒想著殺你騙保,咱們兩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妹啊!我怎麽可能會那麽對你!”


    “你就算是不相信我,難道不相信爸爸媽媽?你覺得爸爸媽媽養出來的孩子,會是這種品行的人嗎?”


    聶莞抱著雙臂,歎一口氣。


    上輩子,她就一直是這麽想的。


    不是沒有察覺到邵文君的不對勁,不是沒有察覺到他仿佛有些惡意。


    但總是告訴自己,爸爸媽媽的孩子,不會差到哪裏去的。


    那麽好的爸爸媽媽,對她這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都能無私關愛,邵文君有什麽理由對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妹妹下手狠辣。


    可事實就是他,這個蠢貨這輩子最費心的籌謀就用在了自己身上!


    抽幹血液,折辱至死。


    用她血肉凝結而成的星石去向另一個女人獻媚。


    這就是她的好哥哥。


    聶莞從小就知道自己的情緒和感知有問題,說得難聽點兒,她這個人既不記吃也不記打。


    原生家庭本來就重男輕女,因為她許多類似自閉症的表現,更加虐待淩辱。


    是爸爸帶她逃出魔窟,給了她正常人的生活。


    然而她的感激仍然是淡淡的,達不到生死以之的狀態。


    在爸爸媽媽去世後的一個月裏,她每天晚上都夢見爸爸媽媽在唿喚她,懇求她在夢裏多陪他們一會兒,可她每一次都堅定地選擇迴來,迴到現實中來。


    這不對。


    聶莞一直跟自己說這不對,自己不可以隻是這樣,自己還應該做到更多。


    如果無法讓心裏的感情更加濃鬱,就在行動上加以補償。


    十幾年來一直如此。


    對爸爸媽媽,對邵文君。


    然而,結果竟然會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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