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些也都不是她能夠去關心的了,上一輩人有他們自己的恩怨情仇,如今也都過了這麽多年了,再深的怨恨都是會被時間所撫平的吧?


    “如此,倒也甚好。”


    顧謙盯著手中的白玉茶杯,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他也是曾經顧家的人,隻不過是得了太後的憐憫之心才能活下來。


    這些年在宮裏長大也是活得小心翼翼,生怕陛下哪一天一個震怒之下,自己的這條命也就不保了。


    對於自己的這個姑姑,也實在說不清到底是種什麽樣的感覺,一方麵她是害顧家滿門覆滅的兇手,另一方麵也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緣親人了。


    但心裏麵又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姑姑的恨,便也實在是生不出有多少怨恨她的心來。


    他又抬頭看著坐在床上的楚沅,心裏頭倒是生出了許多微妙的感覺,一方麵本來就知道陛下為何要給自己賜這樁婚事了,無非就是斷了他那位寶貝公主的念頭,正好也可以以此平息了兩國的戰事。


    雖說知道這個未來的夫人並不是姑姑的女兒,但仍是記在的姑姑的名下,也算是姑姑嫡出的公主,心裏頭的某根弦就已經開始觸動了。


    從記事起他就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姑姑,又聽到從宮人嘴裏說出了當年那些事情之後,就對這個姑姑有些許的愧疚。


    既然楚沅已經記在姑姑的名下了,那自己在這世上算不算又有了一個親人了?


    “可否告訴我,姑姑是個什麽樣的人?”


    顧謙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開口問出這句話,到底是血緣至親,也是自己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心裏頭終究還是有那麽一絲的牽掛。


    楚沅微微垂眸看著被子,纖長的睫毛在臉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其實也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實在不知道應該要如何迴答。


    因為對自己這個母後的印象,實在是少的可憐,其實也不隻是對顧皇後,哪怕是對父皇和皇兄皇姐們,好像也都是極為陌生的。


    聽宮裏的姑姑說自己是和母妃一同被貶到冷宮裏去的,許多人也都從未見過,又碰到冷宮起火,生了一場大病,醒來之後什麽事情都記不住了。


    她幸運一些被救活了,隻是母妃便在那場大火之中香消玉殞了。


    其實想想也是,若不是碰到這是兩國要和親,恐怕又有誰能夠想的起來這冷宮裏還有一個公主,那這一輩子都要在冷宮裏度過了。


    “無妨,若是不想說那倒也不必說了,我也不會強人所難。”


    顧謙爽朗一笑,一副沒有將任何事放在心裏麵的樣子,極快的將眼底裏的陰霾全都一掃而光,還不等楚沅說些什麽,又自顧自的看了看窗外。


    “夜已經深了,公主就好好休息吧,我也要迴房了,若是讓人瞧出點什麽來,那事情可能就麻煩了。”


    也不等楚沅再說些什麽,直接一個翻身就從窗戶那裏出去了,怎麽來的,也就怎麽出去。動作之迅速像是在逃避一些什麽,反而顯得方才的淡然倒是有些違心。


    楚沅倒是略微挑了挑眉,有些好笑著看著放下的那一幕,越是逃避的事情,反倒是越是在乎,看來顧謙心裏麵還是挺掛念他那個姑姑的。


    其實想想也是,畢竟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就隻有顧皇後了,剛才自己也隻不過是猶豫了片刻,也許顧謙是誤會她是礙於身份不好說出來的話吧。


    畢竟她那個母後的名聲的確是不怎麽好聽…


    這是多麽糾結的心理啊,又渴望知道唯一的親人的消息,但是又害怕真的聽到那些刺耳的話,到最後也就隻能落荒而逃了。


    其實若是說真的楚沅對顧皇後的印象也就隻有冷漠了,那一雙眼神像是含了千年萬年的寒冰一樣,看到人心底裏發慌發冷。


    終究是輕歎一聲,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再重新躺在床上。


    看著這屋子裏熟悉又陌生的陳設,心底裏忽然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這近半個月的跋山涉水才來到了北齊,一來就聽說了頤和公主的事情,心裏麵就是可擔憂防備著,可沒想到還是避免不了這一頓嘲諷。


    頤和公主好歹是北齊陛下最寵愛的公主,被她陰陽怪氣幾句也就罷了,可偏偏就連府裏的一個管事丫頭都敢對自己不敬,這日子屬實是有點難過了。


    其實當初在聽到要去和親時的那一刻,心裏麵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既然都已經淪落到要去和親的地步了,又哪裏去敢奢求真心呢?


    隻要能夠在將軍府裏給一間容身的小院,能夠妥善安置從南梁那裏帶過來的奴仆,看在和親公主的名頭上能夠善待自己,那也就真的心滿意足了。


    就連和自己未來的夫君能夠相敬如賓的生活,都沒有敢這般想過,甚至哪怕一輩子見不到幾次麵,那也無妨。


    犧牲她能夠能夠換取南梁和北齊的和平,給南梁一個能夠稍稍喘氣的機會,也算是筆劃算的買賣了。


    但如今好像情況並沒有她想的那麽糟,至少這個顧謙也還算挺好的吧?


    先不論這些事情的結果怎麽樣,但就憑想要護住自己的這份心意,她也感激不盡。


    …


    …


    …


    清芷和穗柔服侍好楚沅洗漱之後來到前廳用膳時,看到桌子上擺放著的飯菜,都不約而同的皺了下眉頭。


    今日送來的飯菜旁的也就罷了,可偏偏正中央擺放著一道鯉魚湯,來這將軍府的第一日她們都已經說過了,公主是不喜吃鯉魚的,這才過去幾日就將這話全都忘了嗎?


    楚沅倒是當做什麽都沒有看到一樣,隻是拿起筷子夾了一道芙蓉蝦,什麽菜都淺淺的嚐了一口,唯有那一道鯉魚湯動都沒動。


    清芷哪裏看得了自家公主受這樣的委屈,當即就忍不住了,對著一旁送飯菜過來的下人就指著鼻子罵了。


    “我明明都已經告訴過你們了,公主是不喜吃鯉魚的,吃了之後便會渾身起紅疹發癢,你們全都沒有聽進去是不是!”


    清芷這話說的聲音也是十分的大,站在院子內的下人們可全都是聽到了,全都一臉好奇的探頭探腦的看著,唯有一個名叫緞香的丫頭低著頭看著地麵,並沒有被這一切所吸引。


    其實也不怪她們敢如此的無理大膽,實在是這位夫人對於她們來說沒有什麽震懾力。


    雖說也是南梁的九公主,一樣的都是金枝玉葉,可與他們北齊的頤和公主又是如何能夠相比的?


    能夠被送來和親的公主,在南梁陛下的心中又能有多少的分量呢,更別提還不得將軍的喜愛了。


    “這些都是月綾姐姐安排的,我也隻是負責送過來,你朝我發脾氣也沒用啊!”


    為首的姑娘名叫綢玉,也是一臉毫不示弱的罵了迴去,反正有月綾姐姐給她們撐腰,也就不必受這些窩囊氣了。


    這個南梁九公主又算什麽東西呢,也隻不過是被自己的國家所拋棄的一枚棋子罷了!


    “你!”


    清芷還有些不敢相信綢玉竟然還敢這般的頂嘴,這些:明明就是她們故意做錯的,若是在宮裏發生這樣的情況,早就被拖下去亂棍打死了!


    “到將軍府的第一日,我便已經告訴過你,就算先不論公主如今是將軍夫人,哪怕是以和親公主的身份住在府裏,難道這就是北齊的待客之道嗎”


    穗柔輕輕拍了拍清芷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大吵大鬧,畢竟在這麽吵鬧下去的話,丟的可是公主的顏麵。


    知道以將軍夫人的身份不能夠震懾住她們,便隻能抬出和親公主的身份了,畢竟這可是兩國的大事,小小的一個奴婢應當不敢擅自妄為。


    果然綢玉立刻變了臉色,她也隻不過是府裏的一個奴婢,哪裏擔得起這樣的說辭,一時之間倒也是極快的跪在地上認錯了。


    “都是奴婢的錯,送錯了飯菜,若是夫人不嫌棄,奴婢立馬再去送一桌飯菜過來,絕對不會再鯉魚了!”


    方才是如何大膽的頂嘴,如今就是如何卑微的認錯,到底也隻是一個身卑微的奴婢,也就隻會見風使舵了,畢竟也承擔不了任何責任。


    清芷解氣的輕哼一聲,方才不是還很囂張的嗎,這下子就知道下跪認錯了?


    還是穂柔姐姐厲害,三言兩語就能夠教訓的了她,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還敢在公主麵前這麽囂張!


    楚沅看都沒看跪在地上的綢玉一眼,在咽下最後一口燒鵝之後輕飄飄的放下筷子,穗柔立刻察言觀色的上前遞上手帕。


    “無妨,若再有下一次就好了,都退下吧。”


    楚沅的目光不經意的掃過院中站著的下人們,隻是在看到緞香的時候目光沉了沉,所有的下人們都是一臉好奇的看著這裏的情況,唯有她卻是一臉沉穩隻是低著頭看著地麵。


    “多謝夫人寬宏大量,不與奴婢計較,奴婢告退!”


    綢玉一臉歡喜的磕了幾個頭,隻是在提起裙?轉身離去的時候,臉上的歡喜立刻消失不見,臉色變得極為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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