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乃蠻利野的請願下,國主最終還是同意了他的請求。


    軍資錢糧都由他自己來出,人家都這樣為國分憂了,國主沒必要寒了對方的心是吧,


    不過經乃蠻利野這麽一提醒,國主倒真覺得應該好生安撫一下滿古楚。


    不是做樣子,而是情真意切的慰問對方。


    於是,烏喇合不勒親自下令,讓軍士將癡傻的滿古斯通接迴都帥府,


    這邊,他從國庫拿出一筆錢財,又親自下發旨意,一並送到都帥府,安撫滿古楚。


    不光如此,還派了好幾個大祭司前去替滿古楚的兒子診治。


    可以說,恩寵至極。


    這邊,處理完這些事情以後,烏喇合不勒依舊將重心放在在謀劃,如何攻伐嵩國這件事。


    那邊,乃蠻利野,得了自家國主旨意,連國主和自家侄女的挽留都顧不上,便馬不停蹄要趕迴去籌劃此事。


    頭天烏喇合不勒準了他領兵征剿的提議,第二天,他便啟程趕迴自己的部族。


    根據消息來看,太原郡境內,藏匿嵩人無數,其中不乏還有嵩國士卒。


    真靠著自己部族裏的老弱病殘,即便最後能清理掉那些嵩人,自己這邊必然也損失慘重。


    屈突兀阿未如今是乃蠻利野的代言人,自家兵馬出征時,也由屈突兀阿未率領。


    因為和屈突兀阿未的這種關係,乃蠻利野便在軍士的抽調上,做了手腳。


    所以,他和屈突兀阿未一商議,便將原本屬於戰兵序列的部族軍士,改為老弱病殘抽調出來,然後由他帶去太原郡剿滅嵩人。


    當然,這些戰兵的待遇也必須要滿足,


    於是,他許諾清剿整個太原郡所獲財物,戰兵拿其中一半,剩下的他再和部族軍分配。


    不過,到底是搞的偷梁換柱的這種小動作,乃蠻利野也不敢太過放肆。


    所以,他隻抽調了兩百戰兵。


    再加上自己的幾十親衛,再加上部族軍,想來問題應該不大。


    就這樣,忙碌了大半個月,終於將人員、糧草這些準備妥當。


    他的妻子阿其那,有些不舍和擔憂,不過她也清楚,乃蠻利野的做法是對的。


    家中和族中,總要有人站出來。


    家中一切事務,乃蠻利野還是托付給屈突兀阿未,請他代為照應。


    因為他不能騎乘戰馬,所以改為乘坐馬車,馬車的速度自然是快不起來。


    而且,這種出征方式,整個景國他怕是獨一份,這讓他覺得心頭窩火。


    窩火歸窩火,總得慢慢行進。


    又經過了差不多一個月的行程,乃蠻利野和他的軍隊,終於抵達太原郡。


    一路舟車勞頓,這下終於可以休整一番。


    當年便是他帶著兵馬,打下整個並州的,


    所以,這次他算是故地重遊。


    也正因為他曾經下過整個並州,對整個並州相對來說,比較熟悉,所以烏喇合不勒才會同意他再度出征。


    既然,第一次能打下來,那第二次肯定也沒有問題。


    不過,讓乃蠻利野和烏喇合不勒沒有想到的是,攻城掠地和清剿藏匿人口是兩碼事。


    一個是攻打州郡大城,奪取戰略要地,扼守關隘。


    一個是犁庭掃穴,一處一處清剿。


    這是兩種作戰方式。


    但是,乃蠻利野也絕不是什麽庸碌冒進之輩,


    在仔細研究地形之後,


    他決定,從太原郡自北向南,逐一掃蕩。


    以他所率軍隊為主,其他原本駐紮當地軍隊為輔。


    兩邊軍隊,相輔相成,駐守當地的軍隊提供線索,以及軍事封鎖,然後由他帶兵剿滅。


    要做到所過之處,不留遺患。


    從戰略以及戰術上來講,他這番處置完全沒有問題。


    休整三日之後,他便正式領軍作戰。


    因為是特意來圍剿這些嵩國人,乃蠻利野這邊是有備而來,而那些遺民則是毫無準備。


    加上乃蠻利野這邊是訓練有素的戰兵,嵩國那邊幾乎都是百姓和少量的軍士。


    於是,戰況完全壓倒性的發展方向,


    僅僅幾日,太原郡最北麵的寧武縣便成了人間煉獄。


    但凡被找出來的嵩國遺民人,無一幸免。


    青壯男子被當場格殺,老弱亦不能幸免,


    女子下場更為悲慘,除了少數直接被屠殺以外,更多的是被奸汙之後再遭受虐殺。


    孩童除了一部分被當成食物,拿來烹煮,當成餐食以外,剩下那些吃不完的被剝去衣物,用削尖木棒從穀道硬生生插入頸部。


    然後樹在道路兩旁,任由鴉雀野犬分食。


    而乃蠻利野這邊的士卒,將這種行為稱之為以血食敬奉長生天。


    這種獸行一直持續到這片土地上再也找不到一個嵩人為止,乃蠻利野和他的軍士這才意猶未盡的離開。


    壽陽縣這邊,洛君平這裏迎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當先一人,是原先和他有過交集的,那人原先說他是做生意的行商。


    後來熟絡之後,對方才亮明身份,說他自己是嵩國的碟子。


    為此,洛君平當初甚至喜極而泣,


    原來朝廷一直沒有忘記他們這些身陷敵國的百姓。


    如今朝廷來人,想必,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舊地光複,他們再也不用過這種躲躲藏藏,擔驚受怕的日子。


    可是後來從對方口中再一了解,對方根本不是朝廷委派而來,而是幽州軍那邊私自派出來的。


    對方說,朝廷居然和北虜談和了,朝廷花錢贖買,北虜交還了上黨、西河二郡,其他地方就沒了下文,


    對方口中說的含蓄,所謂的沒有下文,其實就是表示洛君平他們這些人和土地,都被拋棄了。


    這個答案,給了洛君平當頭一棒,讓他不知所措。


    對方是走隱秘小道,避開景國封鎖,越境前來探查情況的,並未想到如此深山腹地,還能遇到自己這些藏匿深山的人。


    那人提議讓洛君平帶人撤離,然而,洛君平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自己這些人,拖家帶口,又有老弱病殘,這一路南下,道路艱險,途中關隘眾多。


    逃不出去的。


    對此,那自稱幽州軍的諜子也是默然。


    現實情況,大家都心知肚明。


    洛君平也想過一走了之,畢竟,自己帶著這群人又苟活了數年,其實也不欠他們什麽。


    可當他看到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他卻又沒法狠心丟下他們,獨自逃生。


    為此,那諜子很是欽佩,表示他會想辦法,帶一些軍械甲胄,來支援自己,盡量讓自己這邊的人活下去。


    當初那諜子這樣說的時候,洛君平並未放在心上,隻當他是為了寬慰自己。


    沒想到,如今對方真的來。


    那諜子風霜滿麵,卻笑得極為開懷,一口白牙襯托著他黝黑的臉龐,格外醒目。


    和他一同到來的那些人,也是和他一樣,渾身帶傷。


    即便洛君平這些年來,過得極為艱難,此刻看到這一幕,依舊為之動容。


    他不知道對方耗費如此大代價,也要幫他是為什麽。


    何況,沒有大軍支援,些許微薄之力,其實,用處也不是很大。


    不過這些話,他並沒有說出口。


    和他相熟的那諜子,張開雙臂,洛君平上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那諜子得意的笑著


    “如何。我說過要來幫你的,怎麽樣?沒騙你吧。”


    “來吧,看看我給你帶了些什麽。”


    說完,那諜子便讓同他一道來的那些人,打開行囊。


    映入眼簾的是簇新的甲胄,和打包好的兵器,以及一些拆卸好的弓片之類的東西,


    隻不過其中有一些類似輪子的東西,他沒看出來是幹什麽用的。


    那諜子一邊拚裝,一邊壓低聲音說道


    “你說的對,路途確實太過遙遠了。”


    “人力有限,就這些裝備,整個運輸過程中所耗費的人力物力,遠比它們本身價值多得多。”


    頓了頓,那諜子收斂了笑容,悶聲悶氣道


    “路上,我們還折了兩個弟兄。”


    洛君平一聽,頓時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反倒是那諜子忙碌一陣,將那把奇怪的弓拚裝好以後,遞到洛君平麵前,又主動開口道


    “來,試試,”


    “這叫複合弓,是我們小李將軍研究出來的,用起來省勁。”


    洛君平接住對方遞到麵前的複合弓,張弓搭箭,試射了幾發,確實比傳統的弓箭省力不少。


    那諜子又向他介紹了帶來的那些兵器和甲胄的優點。


    對方張口閉口都是那位李將軍如何如何能耐,


    洛君平望著手中這把模樣奇特的弓,心中卻好奇,這諜子口中說的小李將軍到底是何人,竟有這般本領。


    這邊洛君平將帶來的甲胄軍械都試驗了一遍,那邊與那諜子一同來的其他人,卻早已和自己這邊的人打成一片。


    他看到這些人明明在饑腸轆轆的情況下,卻依然甘願將他們的食物,分給那些向他們討要的孩童。


    對方這群人,連帶自己認識的這個諜子,他們能突破重重關卡,抵達自己這裏,就說明他們這些人絕非擅與之輩,


    可麵對這些孩童,又顯得如此的平易近人,


    這讓洛君平很是驚訝,他們到底是怎麽樣的一群人。


    洛君平本打算上前驅散那些孩子,反而被那諜子製止。


    直到這時,洛君平終於忍不住將心中疑惑說了出來


    他詢問對方,非親非故,如此艱難險阻,為何對方非要幫助自己。


    到底在圖什麽?


    自己現在,一無銀錢,二無兵馬,而且說不準哪天就全軍覆滅的。


    他實在不知道對方此舉到底是什麽意思。


    那諜子聽到他的質疑和詢問,又是咧嘴一笑。


    “小李將軍說了,家國天下,沒有家哪有國,沒有國又怎麽算得上天下。”


    “歸根結底,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以人為本所延伸出來的。”


    “你們和我們都是這個國家的一份子,本就該相互幫助,為何一定要圖對方什麽呢?”


    “抱歉,這些大道理是小李將軍和我們講的,我複述得不是很是清楚。”


    “總之,將軍說了,這天下是全天下百姓共同的天下,大家本該和諧相處,因為欲望,才讓這個世界生出這麽多紛爭動亂,”


    “所以,要咱們團結一致,齊心協力,以暴製暴,以正義對抗非正義,遇到你們這種情況,能幫則幫上一把,”


    “如果大家相互扶持,凝聚人心,上下一體,北虜也不至於窮兇極惡至此。”


    “反正,小李將軍和我們說過很多很多道理,有的我能聽懂,有的我也聽不懂。”


    “不過沒事,現在我每次迴去,都在努力讀書,將軍說了,讀的書越多,越能明辨是非道理。”


    “嘿,將來若是我能活到最後,咱也能成為一個讀書人。”


    麵對那諜子的講述,洛君平顯得不可思議。


    “你?你居然也能讀書?”


    “你一介讀書人,怎麽幹起了我等武的夫勾當,還是做諜子。”


    麵對洛君平的質疑,那諜子趕忙推脫道


    “我現在哪裏算得上什麽讀書人,是小李將軍在軍中開辦的軍校,讓我們讀書。”


    “裏麵不光能教授大家讀書識字,還能學習軍事理論。”


    “我做諜子這些經驗,有好多都是小李將軍親自教導我們的。”


    “按將軍的說法,不光是我們,他以後還要讓全天下人都有飯吃,有衣穿,有書讀,”


    聽著他眉飛色舞的講述著,關於他口中所說的小李將軍的光輝事跡。


    洛君平卻心馳神往,思緒萬千,


    若真有這麽一天,那得多麽美好啊。


    不過,真到那時候,自己肯定早就看不到了吧。


    那諜子隻待了幾天便要離開,說是還要到其他地方探查軍情,順便再看看淪陷地區的百姓過得如何。


    也幸虧是北虜兵少,主要駐紮在城鎮這些地方,否則,像他們這樣四處刺探情報,隻怕是早就落入北虜的手中。


    時間飛逝,一轉眼,便來到了冬天。


    此時,乃蠻利野他們已經從一開始最北邊的寧武縣,一路屠殺到了太原。


    不論是百姓又或者達官顯貴,逃難時候的區別,總是出奇的相似,那便是第一時間收拾金銀細軟。


    似乎隻是去走親戚,而家中無人照看,暫時將這些東西都帶上,過幾天還會迴來似的。


    隻是,他們到底是低估了人性的殘暴,北虜並沒有打算放過他們。


    他們自從背井離鄉,逃進深山,便再也沒有迴過曾經的家園。


    乃蠻利野所率領的軍隊,真就如同野獸一般,將所過之處,夷為白地。


    所以,這些百姓想迴家的願望破滅,當初帶走的錢財,也成了乃蠻利野所率領的軍士的戰利品。


    此番征剿,他們賺得盆滿缽滿。


    此刻乃蠻利野正站在城頭,眺望南方,


    那是他接下來要去的地方,


    如今士卒疲乏,他在太原稍作休整也在等人。


    太原是座大城,當年攻破太原時的情形,如今他依舊曆曆在目。


    自始至終,他們也不擅長攻城,可一旦將城圍住,攻破城池那便是十拿九穩。


    因為太原城破的原因和潼關之戰一樣,北虜都用了諜子。


    隻不過二者不同的是,太原淪陷,而潼關因為李如璋的緣故導致功敗垂成。


    所以,清剿這些嵩國遺民的時候,乃蠻利野也用了同樣的方式。


    因為拿嚇破膽的嵩國人做諜子,真是太好用了。


    隻需要稍加威逼利誘,這些人比狗還聽話。


    可以說,乃蠻利野才花了大半年時間,便將整個人太原郡清掃了一半,這些嵩人諜子,功不可沒。


    所以,他現在在等那些放出去的狗,帶迴獵物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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