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街道上盯梢半個月了,小偷已經可以確定一件事,那就是他盯上的這家表麵看似清貧的人家實際上底蘊豐厚。


    這對小偷來說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最起碼意味著下一年的生活費都有了著落。


    “老何啊。”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小偷的思緒。


    循聲看去,一瘦高胡茬短發男子單手持煙朝著小偷打招唿。


    小偷的腦中迅速閃過此人的信息。


    這是跟他住在同一棟一位名叫劉洋麟的住戶,看長相估計也有三十出頭了,好像還是單身漢一枚,不過這在小偷心裏可是加分項。


    據他所知,劉洋麟這人社交廣泛且來者不拒。


    半個月前,小偷剛到此地時就被劉洋麟登門拜訪過了,給他留下的印象也就是三個字——“老好人”。


    倒不是他對劉洋麟有什麽偏見,而是這人實實在在表現出來的就是這般。


    而“何歸”,是他在此地的化名。


    所有的信息一氣嗬成在小偷腦中閃過,在這之後他朝著劉洋麟點點頭,走上前去接過遞出的煙,並不急著抽上兩口,他也沒有多大的煙癮,所以選擇夾在耳朵上靜置著。


    “喂喂,”劉某用胳膊肘頂了頂小偷的肋下,麵帶淫笑地問道,“你剛才是在看寡婦她家嗎?”


    “寡婦”是周邊住戶給小偷盯上的那家人的女主人取的綽號,這人年過四十風韻猶存,端莊賢惠,優雅大方,簡直就是莫大不想奮鬥的少男的最佳之選,劉洋麟因此才有一問。


    若不是囊中過分羞澀,“寡婦”家又是寶貝內斂,小偷還真不想挑這家下手,畢竟目標實在是太惹人注意了。


    不過有一件事小偷想不明白,就是分明“寡婦”是有男人的,周圍的鄰居為什麽還要這樣惡趣味,給她冠以孤寡的稱謂。


    更重要的是,身為當事人的“寡婦”都沒有感到不妥,每次都是以笑容迴應,脾氣實在好的過分。


    他這一次暫時的住處本身是在寡婦樓下一層的,因為單層格局差不多,樓上隔音又較差,基本每天夜裏在客廳睡覺的他都能聽到樓上傳來她跟她家男人議論爭吵的聲音。


    小偷看了看寡婦家空無一人的陽台,轉頭不假思索點了點頭。


    “那可是帶刺的玫瑰啊,你可別把自己搭進去了。”


    劉洋麟見小偷這麽不害臊,直接承認了,拍了拍小偷的肩膀由衷地勸道。


    小偷一聽這話,老臉一紅,知道劉洋麟誤會他了,但是偏偏自己的真實目的又不好解釋,索性幹脆就不解釋了。


    劉洋麟收迴手臂,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抬頭道:“這麽說來的話,其實你們倆還挺般配的。”


    留下這句話之後,也不顧小偷的攔截解釋,轉身離開了街道。


    黑夜在空中落下了黑色的帷幕,


    小偷迴到出租間,這之前一整個下午都忙於它事,導致自己沒有時間思考白天的一切。


    這一躺在床上,白天的記憶莫名清晰起來。


    尤其是劉洋麟對自己說的最後那段有關般配的話,小偷百思不得其解。


    他想了很久,都沒想到哪怕有一點他跟寡婦的共同點。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到此地已逾半月,對於這位日夜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女主人一點也不夠了解。


    這對一位小偷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


    他應該對寡婦這個人了解的越多才越好,這樣一來,他下手的時機和安全性才能得到保障。


    他的腦中閃過寡婦和藹細膩的麵龐。


    如果是這樣一位知性同情的女性,應該是不會介意鄰居拜訪的吧。


    小偷這般想到。


    從床上一蹴而起,將自己簡單收拾一番之後,站在客廳前主人留下的落地全身鏡前仔細打量了一下自己,覺得上下看來並無不妥。


    拉開門把手的時候,身後廚房裏傳來了水滴落地的聲音。


    興許是沒關緊的水龍頭開始滴水了。


    小偷站在門前猶豫片刻之後選擇帶上門把手。


    現在已決定要做什麽事,像是這種無關大小的瑣事就可以暫且一放了。


    踏上樓梯之後小偷才想起一件事。


    女主人是表現得很溫柔,但是那位素未謀麵且脾氣似乎不怎麽好的男主人萬一不待見自己呢?


    彳亍在樓梯口,空氣中彌漫的鐵鏽臭味夾雜著二手煙的味道在迫使小偷盡快做出一個或上或下的選擇。


    踏上幾階樓梯之後,小偷幹脆直接放下心,有什麽代價至少是要被男主人被趕出來之後再說。


    這次站在寡婦家門口的時候,小偷基本不帶猶豫地就準備敲門宣明來意。


    結果自己的的手指都還沒碰到防盜門,實則虛掩的鐵門直接搖曳著朝外輕開。


    一陣夾雜著各種臭味的微風令小偷不由皺了皺眉,差點喪失嗅覺的他隻好輕捏住鼻子,緩解一下異味帶來的衝擊。


    雖然明知道這樣做不好,但是小偷還是鬼使神差地將眼睛湊近這條門縫中。


    透過門縫,在廚房位置傳透而來昏黃的光照下,屋內客廳的大致情況小偷也了解得差不多了,總結起來很簡單——沒人。


    再想要看向其他地方的話,就現在的狹窄視野來講就有點難了。


    門本就是打開的,小偷想要再打開一點也是不難事。


    這一次他直接將自己整個身子都置身室內了,屆時,不再受限的視野霎時開闊,牆上的掛鍾不輟的指針顯示現在是晚上九點半。


    客廳內無人是事實,這也是小偷最為困惑的地方,按照以往的經驗,這個時候正應該是寡婦和男人歸家的時間,再過不久,兩人就會在客廳說話爭吵。


    爭吵的事件偶有例外,歸家的時間卻是從未更替的。


    這時,在隔開半扇牆麵視線被遮擋的地方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音。


    小偷屏住唿吸。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可能是人在緊張的關鍵時刻下意識就會如此。


    躡手躡腳摸到牆邊,小偷朝廚房探出半截身子,而接下來的一幕,直接讓他短暫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的視野中央,那個背影很像寡婦的女人,正忙著收拾著一袋袋黑色塑料口袋,而她朝裏放的,不是一般的垃圾,而是拆解過後的人體。


    一旁的木質地板上還積累著一灘自廚房台上流下來的新鮮血液,順延而下,似乎正就對應著自己家廚房的位置。


    失神之後大腦恢複運轉,結合之前的種種,小偷這下終於知道空氣中的鐵鏽味是從哪來的了,也知道了自己廚房裏的水滴聲根本就不是水龍頭的問題。


    “寡婦”手邊的幾個塑料袋裏裝的是誰的身體,是男人的?還是其他人的?小偷已經沒法去思考了,他現在隻想強忍著嘔吐的衝動,馬上離開這裏,今日的遭遇要麽被永遠封存,要麽馬上告知相關人員,這對他來說也是一個短時間內無法做好的重要抉擇。


    “你迴來了。”“寡婦”那戰巍中夾雜著一絲無力的聲線重擊在小偷的腦中,讓他所有的行動都為之暫停。


    什麽情況?自己被發現了?


    該死!影子!


    “還愣在那裏幹什麽?快來搭把手啊。”“寡婦”的聲音中多了一點不耐煩。


    不知所措的小偷根本不知該如何去迴應。


    埋著頭的“寡婦”察覺到了不對勁,身子輕輕顫抖之後,開始緩緩轉身。


    危險?慌亂?恐懼?


    小偷也不知道自己和這個殺人嫌疑犯即將四目相對的時候究竟是出於什麽思想,居然朝後趔趄了一步。


    在背部接觸到一塊堅硬的物體之後,隨著小偷因為疼痛的一聲悶哼,整個房間也隨著唯一燈源的切斷而融入黑暗。


    “呀————”一直精神力高度集中的“寡婦”被突兀的變故驚嚇得驚叫出聲。


    靠著驚叫的掩蓋,小偷迴首後立刻在黑暗中朝著記憶的門口奔去,腳步聲都已然不再去壓製。


    可視之時能被自己忽視的東西,在黑暗之中,成了小偷這一輩子的後悔,踩在那不知是何物的滾動物上麵,小偷直接失去了平衡,視線跟地板越來越近,最後直接摔倒在地。


    身體和冰涼的地板接觸的時候,小偷還想著要掙紮著站起來繼續逃跑,但是從腿部開始已經軟弱到發不了力了,


    “寡婦”的尖叫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停止了,小偷現在也沒心情去管那麽多了。


    驀地,解放的嗅覺在空氣的鐵鏽味中敏銳地捕捉到了迎麵而來的一股煙味。


    小偷猛一抬起頭,未能完全起身的情況下,“哢噠”一聲,眼前重新恢複明亮。


    小偷看著那個擋在自己身前,麵色驚恐持刀而立的男人,聽著不斷的滴水聲,居然勾起了一抹僵硬的微笑。


    喂喂,該露出那種表情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吧。


    這是小偷的最後一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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