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何解?”


    許明月聽見自己,不,聽見拂衣師祖嘶啞幹澀的嗓音,那個泰山崩與眼前都麵不改色的女子此刻內心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萬承平撩起眼皮,漠然道:“無解。”


    拂衣脫口而出:“不可能!”


    “拂衣。”萬承平看她一眼,帶著幾分遊離世外的語氣反問道:“你信命嗎?”


    拂衣不語。


    萬承平耷拉著眼皮道:“你若不信命,那今日又是為何而來?”


    他停了一下,又繼續說道,“你若是信命,便該知曉命數天定,"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動之死地,亦十有三。"但你對秘境裏的見聞深信不疑,又想來問我怎解。拂衣,世上沒有兩全其美之事,凡事順其自然,太過執拗隻會適得其反。”


    “秘境。”“命數。”許明月隻抓住了這兩個詞,她雖聽的雲裏霧裏,沒搞懂發生了什麽,但也覺得這萬承平站著說話不腰疼。


    拂衣師祖很久很久沒有言語,她像是被定住了,許明月感到一股強烈的無能為力和洶湧的不甘從心底緩緩升起。


    她大概知道自己和這個師祖有什麽緣分了,她們是一類人。


    琉璃十八子在萬承平的指尖轉動,流轉間的光閃像無聲的囈語蕩漾進拂衣的瞳孔,萬承平似乎輕輕歎了一口氣,他募地伸開手,琉璃珠子就安安靜靜的躺在掌心,他道:


    “你我同為修道中人,應該明白,潮起潮落,草木榮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緣起則聚,緣盡則散,又有什麽看不透的呢?我輩所求,皆為大道長生。父母兄弟也好,師傅徒弟也罷,都是拖累,不如早點斷了幹淨,拂衣,你天資卓絕,當世罕見,該比任何人都要走得更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我——”拂衣隻說了一個字,萬承平就打斷她,道:“你心裏的貪戀是誰?你的執迷不悟又是誰?”


    許明月感到拂衣師祖的心裏一陣發苦,她有些躲避萬承平的逼問,啞著聲音道:“若這一卦是你自己,你也能說"順其自然"嗎?”


    萬承平仍是淡淡的,像是什麽都不能打動他的內心,他道:“死生有數,我不強求。”


    許明月算是聽明白了,這玲瓏塔的主人萬老前輩簡直就是石頭成了精,他活著和死了還真沒什麽兩樣,四大皆空,看破紅塵,早該剃了頭當和尚。


    看樣子那腐爛的屍體是他自己的手筆,生不強求,死亦不強求,從某種程度來說,許明月還真有些佩服他。


    和修道之人追求的長生大道相比,凡人的生老病死隻是滄海中微不足道的一顆沙礫。


    平心而論,萬承平的話一點也沒錯,生離死別,愛恨情仇與千秋萬代來說隻是大海裏一閃而過的浪花,但是當這些不起眼的事情真真切切的落到個人頭上,那就是一座不可跨越的高山。


    登高望遠,能看到山河遠闊,而身在山中誰又能真正看清自己身處何方?


    許明月對萬承平的話是一百個不讚同,她正想著,就見眼前的視角又變換了,拂衣師祖起身,說道:“你錯了。”


    “無數先輩夢寐以求的長生,又有誰真正求到了,有形的生命終有盡頭,無形的財富才能永恆,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與他們本質相同——我們同樣朝生暮死,隻是他們化作泥土,我卻葬在蒼穹的山脈裏,隻要我蒼穹的血脈不斷,傳承不絕,就能生生世世,千秋萬代,我為何要去追求鏡花水月般的長生?”


    倆人道不同,壓根說不到一起,萬承平聽到此處便不再勸了,隻說道:“你既然這樣想,我也沒法子,我幫不了你,秘境所言句句屬實,蒼穹氣數已盡,你想如何?逆天改命,走上一條不歸路嗎?”


    拂衣沉默片刻,轉身要走。


    萬承平卻突然喊住她,“慢著,如風他……”


    拂衣頓住腳步,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側身道,“你想多了。”


    “你怎知我如何想?”萬承平問。


    拂衣語塞,半晌道:“他是我一手帶大的徒弟,這些年來…我對他並無任何齷齪想法……隻是……”


    說到這,拂衣似乎覺得跟人解釋這些無甚趣味,便閉口不言,拂袖而去,三兩下就沒了蹤跡。


    許明月:“……”


    她頓時不好了,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她分明感受到拂衣師祖提起師父時心底湧起的複雜情愫,像是被人狠狠擰了一把,又酸又苦。苦中卻又帶了一絲絲甜意,亙古不變的日子裏,隻有一個人是生命裏耀眼的存在,她的溫柔隻用在了那個人身上,隻要多看他一眼,心裏就是一片花開。


    多看他一眼就好,至於其他的……為師不敢。


    “齷齪的想法。”許明月電光火石間明白了什麽,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師祖身上呆久了,腦子出了毛病,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樣嗎?


    許明月的腦子裏走馬燈一般閃過在無數在話本子裏看到的桃色傳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齷齪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眼前突然風雲變幻,視角飛快變換,下一秒,她發現自己隨著師祖迴到了平都山。


    那一瞬間,許明月再也顧不上聯想什麽師祖纏綿悱惻的情史了,滿心滿眼的都是希望師祖的腳步慢一些,再慢一些,好讓她借著過去的眼睛再重新看一遍平都山。


    可惜師祖的腳步真不是常人所能及,帶著她一路不停,轉眼間就到了後山的懸崖邊上。


    那個時候從懸崖邊往下看,還不是一望無垠的蒼翠,底下似乎是座妖穀,好幾個從未見過的大妖正七嘴八舌的說著什麽,聲音嘈雜,許明月一時間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麽,但是這群妖怪仿佛在阻止她。


    拂衣師祖充耳不聞,她迴頭看了一眼遠處,縱身一躍,毫不猶豫的跳進了眼前的萬丈深淵。


    許明月被驚的一時間甚至忘了唿吸,下一秒,她的眼前天旋地轉,視線模糊,身體在極速下落,借著拂衣師祖的身體,感受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像是每一個關節都被狠狠碾碎,饒是有如今的修為,她還是疼的眼前一黑,瞬間被彈了出去,失去知覺。


    等許明月喘著粗氣清醒過來時,發現拂衣師祖正跪在不遠處的高台之上。


    她有些發愣,平都山什麽時候有這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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