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宋嫣然梗著脖子,“我是怕你們學壞。”


    虞歸晚:“那你成日裏上課睡覺就不怕學壞了。”


    宋嫣然哼了一聲,狠狠剜了虞歸晚一眼,頓了許久,耷拉下腦袋,低低道:“我爹和我娘都死在魔物手裏。”


    她仰起臉,臉上滿是寒氣,“他們都是怪物,我早晚要殺盡這些邪魔歪道。”


    房間安靜了下來,暖色的燭光在夜裏色氤氳,給幾個人身上都鍍上了就一層光暈。


    “師姐。”一雙冰涼的手覆蓋在她的手上,宋嫣然抬眸,正對上許明月烏黑的眼珠子,像一汪靜謐流淌的湖水,許明月安撫的捏了捏她的掌心,“都過去了,還有我們呢。”


    虞歸晚看了她一眼,轉開話題,有些猶豫道:“你們沒發現,師父說的話,像是……”最後兩個字在他嘴裏滾了一圈,還是沒有說出來,但是幾個人明顯都是意識到了他要說什麽。


    托孤……


    師父明顯是在托孤。


    “要不我們去問問師父?”許明月提議道。


    “不行!”楚硯緊蹙著眉頭,他沉聲道:“師父廢話雖然多,又囉嗦,但是碰到他不想說的東西,一準就是個鋸嘴葫蘆。”他絕對不相信就憑他們幾個能從師父嘴裏橇出來什麽有用的信息。


    沉默了半晌,他思忖著低低開口:“怎麽才能跟著師父但是又不被他發現呢?”


    這是要跟蹤?


    許明月把自己從藏經閣裏看到的各種旁門左道在腦子裏挨個過了個遍,最後又一個個給排除掉了。


    想跟著師父又不被他發現,首先要比師父厲害,這顯然不可能。


    “沒戲。”溫銘沉吟道,“我們幾個誰能比師父神通廣大。”


    商量了半天也沒商量出來個有用的主意,幾個人焦頭爛額。


    最後,還是大師兄大手一揮不知道從哪掏出來兩塊銅鏡,神神叨叨的說叫曉世鏡。


    他伸出左手,神秘兮兮道:“把這塊鏡子放到師父門口的樹洞裏,這上麵有一道靈符,我們幾個輪流去輸靈力,隻要靈力不斷,”又伸出右手,“就能另一麵鏡子裏隨時看到師父門口的動靜。”


    “怎麽樣?”


    幾個人麵麵相覷,這法子局限性太大了,隻能盯著師父住的地方。但是除此之外,他們顯然再想不出別的法子了,折騰到三更半夜,幾人都是心力交瘁,隻能拍板定了下來。


    虞歸晚揣著鏡子,看著哈欠連天的四個人,道:“我現在就去放,明天你們別忘了過去。”


    許明月頭暈眼花,將仍然神采奕奕的二師兄從頭到腳掃視了一番,心想這家夥難道不用睡覺的嗎?


    當然,她的上下眼皮已經開始打架了,腦子也快要斷片,她極其不要臉的賴在了師姐的地盤,看著楚硯和溫銘晃晃悠悠的出了門後,就倒頭大睡。


    這一宿簡直是多事之秋,許明月感覺自己剛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剛進入夢鄉,就又被吵醒了。


    她正在做夢,夢到自己坐在仙鶴的背上,翱翔天際,剛飛到半空,突然一把劍穿透仙鶴的翅膀,溫熱的鮮血灑了滿臉,她硬生生從高空掉了下來。


    這個夢實在太真實,許明月捂住耳朵,感覺仍能聽到仙鶴痛苦的長鳴,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宋嫣然正在她眼前,毫不留情的把她從被窩裏拎了出來。


    “快起來,別睡了。”


    許明月半閉著眼,朦朦朧朧的看著她。


    宋嫣然使勁在她臉上揉了一把,不由分說的給她套上外袍,“跟我走,快!”


    許明月清醒了些,她感覺腦子裏昏昏沉沉,好像生病了,嗓子都是啞的,“怎麽了?”


    宋嫣然按住她的肩膀,一臉嚴肅:“雲海天出事了。”


    許明月本來還在懵著,聽了這話,瞌睡立馬清醒了大半,立馬道:“師父呢?”


    “師父沒事。”宋嫣然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


    倆人出了門,外頭天還沒亮,濕漉漉的,後半夜應當下了雨,溫度驟降,許明月還穿著昨天的衣服,感覺有些冷,一滴水落在她的後領口,順著半鬆著的衣襟劃到後背,冰的她一激靈,最後那點睡意也散了個幹幹淨淨。


    整個雲海天燈火通明,大殿外聚集了不少修士,吵吵嚷嚷沒頭蒼蠅一般,亂成了一鍋粥。各種地方話混在一起,說什麽的都有。有人說平都山上藏了個大魔修,要殺人修煉;有人說是掌門修煉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了;更離譜的是,還有人說雲海天底下關著和龍王爺,這大爺不知怎麽竟掙脫了封印跑出來,要吃人來平複怨氣。


    兩個人一言不發的穿過吵嚷的人群,擠到了最前頭,李如風正站在大殿中央,長華和東明一左一右站在他身邊。


    許明月剛想上去,一隻手就橫在她的胸前,她斜過眼,正好看到沉著臉的楚硯,在他身後,是同樣表情嚴肅的溫銘和虞歸晚。


    許明月收迴腳步,心裏的不安一點點擴大。


    師父今天破天荒的穿了掌門的道服,束了頂白玉冠,腰間的翡翠綠珠一晃一晃的,許明月看的眼睛有些酸。她的記憶裏,師父總是不甚注意形象,壓根不像是個掌門,似乎下一秒就能掛個牌子去長街裏當個摸骨算命鬼火道士。


    又有誰能想到呢?譽滿天下的仙門第一人,平日裏是那樣一番窮酸又囉嗦的邋遢樣。


    凡人講究“天地君親師”,但仙門中人親緣淺,他們更不肯對凡人天子俯首稱臣,隻以實力說話,由此可見這“第一人”的重量。


    “怎麽迴事?”許明月壓低聲音問。


    宋嫣然趴在她耳邊道:“幾家仙門聯合起來,說來我派的弟子無故失蹤,要來尋個公道。”


    “什麽?”


    烏壓壓的人頭裏走出個年輕人,他拱手道:“掌門。”


    許明月眯著眼,看著說話的人,那人他認識,那是雲爍,隻不過這會,他的傲氣收斂了不少,低眉順眼的樣子倒幾分像雲朗。


    “晚輩並無惡意,隻是我那師侄一夜未歸,命燈也突然間變得時明時暗,晚輩從未遇到這種事情,百思不得其解,使用搜魂術也未曾尋到。”


    許明月聽了微微一皺眉,雲朗分明拿了她的骨刀,還大搖大擺的留下紙條離開了,怎麽會是雲爍說的那樣,生死未卜。


    他在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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