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娘喝多了,不管不顧的脫了鞋,就這樣光著腳丫子在雪地裏撒歡兒,黑亮的頭發在大雪裏翻飛,這個女人就是這樣,看起來溫溫柔柔,實際上發起瘋來妖魔鬼怪都要退避三舍。


    光她自己撒潑還不夠,芙娘又衝進屋裏,把神案上那塊牌位“嗖”的一下,扔進了雪地裏。


    朱紅的牌位斜斜插在雪堆裏,“楚潤川”三個字被雪完全埋沒。


    芙娘光著腳,一腳一腳的踹在牌位後座上,嘴裏還嘟囔著:“狗男人,凍死你,凍死你。”


    許明月:“......”


    她敢保證明天芙釀還要屁顛屁顛的寶貝一樣撿迴去。


    夜深了,銀白的月光灑在一片潔白上,許明月的鞋子被雪浸的透濕,涼的她打了個寒顫。


    “早點休息。”楚硯站在院門口,紅彤彤的燈籠一左一右掛在小院子門口,他的臉上籠罩著一層微弱的紅光,像廟裏靜坐的神像。


    許明月笑笑:“你也是。”


    她走了兩步,迴頭發現楚硯雙腳生根一般傻站在門口,許明月狐疑道:“怎麽了?”


    楚硯的表情曆經變幻,顯然很糾結,許明月一頭霧水。


    “有事說事,到底怎麽了?”


    “你,你......”楚硯“你”了半天,憋出來一句:“你有耳洞嗎?”


    “沒有。”


    楚硯脫口而出:“隔壁水仙姑娘就有。”


    壞了,他在心裏暗道。


    “......”


    “帶著耳環好看。”他又道。


    完了,又說錯話了。


    “......”


    “你吃錯藥了?”許明月白了他一眼。


    楚硯的臉漲得通紅,恨不得現在就挖個坑鑽進去。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他一把拽住轉身要走的許明月,哭喪著臉道:“水仙姑娘是好看,但是——”


    話一出口,楚硯自己都愣住了。


    “......”


    許明月額角青筋隱隱跳動,一聲不吭掰開他的手指。


    楚硯簡直要吐血了,自己這張嘴怎麽迴事,他抓狂道:“我有東西要送給你!”


    許明月停下腳步,轉身挑眉,涼涼道:“你還是送給水仙姑娘吧。”


    楚硯頭疼,他也不管了,大步上前:“你看。”


    “我不看不看不看!”許明月想也不想就拒絕,雙手捂住耳朵,頭搖的像個撥浪鼓。


    “......”


    楚硯難得沒吭聲,許明月半眯著眼看向他的手心——那裏有一個打開的小匣子,匣子裏裝了兩顆極小巧的獠牙,這尖獠不知道怎麽處理的,牙尾處掛著個小銀鉤,似乎做成了耳飾。


    楚硯見她肯聽自己說話了,眉毛一挑,很是得意:“狼牙,我跟三水費了老大勁才抓到的。”


    許明月還是不明白的盯著那顆牙齒,這是準備要當場給她打個洞,直接戴上嗎?


    “好看嗎?”


    許明月倒吸了口冷氣,打個耳洞沒什麽問題,忍一忍也就過去了,但是哪家大姑娘戴個狼牙在耳朵上,鬼才覺得好看吧。


    轉念一想,三水他就是鬼啊,難怪了。


    他得單身多少年才能想到這樣的光棍主意?


    “好看。”許明月咬咬牙,硬著頭皮準備把東西揣懷裏。


    楚硯道:“戴上吧。”


    “不著急,我還沒有耳洞呢。”


    “我會!”楚硯興高采烈,“三水教我了。”


    “......”


    許明月扶額,三水到底都教了他些什麽?


    月光搖曳,楚硯冰涼的手指在她耳朵上摩挲,少年的手指此刻還沒有那些長年練劍留下的繭子,溫潤的像一塊上好的玉石,隱隱的溫熱從這塊玉石裏傳到她的耳尖。


    許明月一時間心如擂鼓,有些心不在焉,她莫名其妙想起來那個逼仄空間裏粘膩的十指相扣的瞬間。


    耳朵火辣辣的燒,她的心也砰砰砰狂跳。


    這是幻境,許明月閉上眼,可是她一點也不想醒過來。


    許明月情不自禁用餘光看向楚硯,目光認真的少年正低著頭,小心翼翼的拿著那個造型別致的狼牙,尖利的銀鉤在月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月色染上他的眼角眉梢,像一副靜謐的水墨畫。


    他在想什麽呢?他知道這是幻境嗎?


    她用目光描繪著楚硯的眉眼,他不該是為禍人間的大魔王,他隻是個江南水鄉無憂無慮的少年,平平安安的長大,娶一個溫柔似水的姑娘,過著平淡又幸福的人生。


    許明月握緊了拳頭。


    “好了。”她聽見楚硯輕聲道。


    許明月夢遊似的摸了摸耳朵,不疼,耳朵酥酥麻麻的,隻是耳朵上異物的感覺讓她不太習慣。


    “三水說這幾天盡量不要沾水,早點休息,我先迴去了。”他的耳尖在月光下泛著不起眼的紅色,楚硯連珠炮般的說完,頭也不迴的跑掉了。


    許明月:“......”


    夜涼如水,初冬的第一場雪靜悄悄的下了一夜,萬籟俱寂,許明月醒過來的時候,外頭已經天光大亮。


    耳朵有些脹痛,她裹著毛絨絨的披風走到府門口,外頭一片銀白,幾個小丫頭在堆雪人,小丫頭腰間掛著的荷包吊墜隨著活動一跳一跳的,分外靈動。


    荷包!


    許明月靈光乍現,可以做個荷包給楚硯!


    她去磨了小豆梢好幾天,小豆梢才消了氣,紆尊降貴的伸出手,準備教她刺繡。


    用小豆梢的話來講,這就是殺雞用牛刀。


    這天正許明月旁敲側擊的問楚硯他喜歡什麽圖案。


    “鳳凰吧,涅槃重生,寓意好。”


    “不行,換一個。”許明月搖頭。


    “麒麟。”


    “不行,換。”


    “玄武?”楚硯試探道。


    許明月還沒開始搖頭,楚硯就道:“行,換。”


    上道,許明月欣慰的點點頭。


    “你就說你會什麽吧?”


    “小白兔。”


    “......行。”楚硯咬咬牙答應了。


    許明月又歡天喜地的去找小豆梢了,留下楚硯在風雪裏獨自淩亂。


    楚硯的生辰是在臘月初八,這天是臘八節,又趕上小主子的生辰,天剛蒙蒙亮,許明月就聽到院子裏的喧囂聲了。


    她起床的時候,楚硯已經去上了琢玉山,他去給山上的孤寡老人三水送臘八粥。


    許明月坐在桌子旁,桌上靜靜躺著一個月白色的荷包,荷包的用料倒是極好,隻是那上麵的刺繡,讓人不敢恭維。


    雪白的兔子被繡成了歪歪扭扭的模樣,許明月歎了口氣,伸手把要荷包放到小匣子裏,她已經盡力了。


    她的手剛碰到荷包,突然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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