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目光聚集而來。


    有了書生的前車之鑒,沒人能想到居然還有人膽敢不交銀子,不過這白衣青年一口一口喝著茶,無視灰衣人,狀態著實古怪,眾人心底越發悸動。


    月晚花縮縮腦袋,有點慌。


    “小子,聾了麽?”


    灰衣人聽到獨眼男子的聲音,膽子大了很多,用力拍響木桌,“賒一次,斷根指頭,你自己選!”


    “朋友,你不講道理麽?”魏宇一笑。


    “……瘋子,斷你指頭!”


    灰衣人一怔,罵出一句便伸手過來,隻是魏宇手更快,青光閃爍間,有劍低鳴,白衣青年身影變換,轉眼出現在灰衣人身後,他劍已出鞘,劍柄正中灰衣人後脖,沛然力量將其砸在桌上,而後輕劍落下。


    “錚——”


    一劍落定灰衣人麵前寸餘,劍尾發出蜂鳴。


    “你、你敢!”


    眾多灰衣人麵色劇變,包圍而來,卻忌憚於魏宇實力,不敢靠前。


    “我不敢?”


    魏宇輕拍木桌,清風劍挪移少許,更貼近灰衣人,同時灰衣人意識恢複,看到的第一眼便是近在咫尺的劍,他怪叫一聲,當場嚇得昏死!


    月晚花慌忙起身,正想抱住小赤牙,這小獸卻靈動地躍上其肩頭,然後繼續趴下。


    場麵一片寂靜,在場的江湖客多少學了武功,看出青年武藝非凡,唿吸一滯。


    幾個灰衣人麵露懼怕,躊躇看向獨眼男子。


    “朋友,這是何意?”


    獨眼男子雙眼一眯,寒聲道:“此處是涼州,朋友隨意找個人問問,方知你此劍落下,絕無可能走出漁城。”


    “非要見血才懂我是什麽意思麽?”


    魏宇麵帶微笑,再拍木桌,清風劍再近寸許,眼看要劃破灰衣人喉嚨!


    “住手!”


    獨眼男子立刻喝道:“放了他,你可以走!”


    “腿長在我身上,想走還得你同意?”


    “……那朋友想怎麽辦?”


    獨眼男子深吸口氣,握了握拳,有直接衝上去的想法,身為煉體高手,他比許多尋常人強悍許多,但迴想起魏宇那一劍,終未貿然出手。


    這劍太快了,不似出自尋常人之手。


    “好說,無非是想跟幾位朋友講講道理,你們強取豪奪許多銀子,並不合理,因此還請朋友將這些好漢的銀子盡數奉還。另外,我認識你這身灰衣。”


    魏宇坐在木桌,笑道:“有人在許多年前跟我說,若想找他們金老大,可找流波府任何一家當鋪,報他名字,此處則是保定府,卻不知朋友跟我當年看到的那人有無關聯?”


    “……你認得金老大?”獨眼男子目露驚疑,“認得你還敢跟我們亂來?”


    “金老大不認得。”


    魏宇搖頭,“當年那人叫江韜,不知朋友認識麽?”


    獨眼男子臉色顯然一變,“認得又如何?”


    “認得便好辦,這就是我的第二個要求,將此人找來,我想與他敘敘舊。完成這兩點,我自放人。”


    “看來朋友是想替他們出頭了。”


    獨眼男子冷哼一聲,往身後示意一眼,抬手道:“沒幾個銀子,還了便還了,隻是不知朋友姓甚名誰,既然認得江韜,我們不必刀劍相向。”


    眾多灰衣人咬咬牙,將許多碎銀扔迴桌子,那些江湖客目露猶豫,不敢隨意拿迴來。


    “沒幾個銀子,你們還要奪?”


    魏宇輕聲一笑,旋即輕拍木桌,一陣清風襲來,招待過他們的小二本欲出門,此刻客棧大門轟然閉合,小二被阻住腳步,頓時一臉驚慌!


    “這是什麽招式!”


    “哪來的妖風,此人到底……”


    人群看大門莫名關上,響起一陣私語,看向魏宇的眼神極為詭異,尤其一行灰衣人更是心下懼怕,後撤幾步,乃至獨眼男子亦是瞳孔收縮,緊皺眉頭。


    魏宇無視周遭,淡淡道:“我說幾個朋友敢堂而皇之在客棧搶錢,原來客棧也是你們的。”


    獨眼男子麵露忌憚:“錢我已經還了,我是讓他去找江韜,看你所說是否屬實。”


    “你知道江韜在哪?”


    魏宇眼神一亮,“那不必了,你帶我去吧。”


    獨眼男子大皺眉頭,本待拒絕,隻是看青年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略有猶豫,心道:“此人手段非凡,我也未必能敵,又認得江韜,不能與之交惡。而且大事在即,金老大急缺人手,若能拉攏此人……”


    他心念閃過,點頭道:“跟我來。”


    眾多江湖客的目光中,獨眼男子領著花旦,推開大門,大步跨出,又忽然迴首,道:“各位好漢不必客氣,今日的銀子免了,該吃吃該喝喝,五兩銀子也拿迴去。”


    眾人左顧右盼,都有點遲疑,獨眼男子卻已走遠。


    魏宇稍一猶豫,取劍看了月晚花一眼,負劍出門,月晚花內心惴惴,分不清局勢,隻得乖乖跟在身後,小赤牙輕輕一躍,迴到魏宇肩頭。


    客棧寂靜,隻見店小二將昏死的那名灰衣人抱上二樓,其他灰衣人悶聲坐迴用飯,銀子則餘留桌上。


    有人忍耐不住,先拿迴銀子,其餘人一狠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抓過銀子,當作一切未曾發生過。


    小溪邊,人影散散。


    幾艘破舟停在水麵,順流而下。


    魏宇跟在獨眼男子身後,不快不慢,正巧能看到其身影卻並不上前,月晚花忍耐許久,壓著聲音問道:“魏師兄,請問這些人是誰啊?”


    “一些故人。”


    魏宇露出笑容,追憶起血月下的船舫。


    當時若非有灰衣人江韜的協助,可能他此刻早被砍頭,而魏宇本來也沒想到此事,直到看見客棧裏麵的灰衣人,才迴想起一切。


    魏宇當即做好打算,直接順水推舟,找一找江韜及傳聞中的金老大。


    假設這是三年前,魏宇絕不會動此念頭,而時至今日,他有了自保之力,才敢跟金老大這種危險人物打交道,目的也很簡單——想殺方子岑,一個人是不夠的。


    月晚花沉默,心想三年前的魏宇隻是一個跟她一般大的少年郎,怎會有這些奇奇怪怪的故人?


    她沒敢追問,偏轉話題,好奇道:“那你為什麽每次看到這些人都要跟他們講道理啊?這些人一看就不講道理,以師兄的實力,肯定一下就拿下了。”


    “師尊臨行前囑托我,要以理服人。”


    魏宇理所當然道:“唯有道理說不通,方能出手,不然太欺負這些尋常人。”


    月晚花:“……”


    師尊所說的以理服人是這個意思?


    二人交談之際,但見前方的獨眼男子忽停在房屋前,迴頭看向魏宇,道:“朋友,你叫什麽,我好上報一下,總不能隨意將外人帶上去。”


    “金老大在裏麵?”


    魏宇略有意外,“如此堂而皇之,不怕人攻擊?”


    獨眼男子不說話。


    “就說楚塵找。”魏宇聳聳肩。


    “稍等。”


    獨眼男子拱手告退,從房屋間的巷子鑽進去,不知走進哪間房屋,轉眼已不見蹤影。


    月晚花目帶驚奇:“裏麵房子真多啊。”


    魏宇也頗為驚訝,本以為獨眼男子要去的地方就是旁邊這間屋子,不想竟鑽進巷子,裏麵門戶極多,若不仔細看,還真容易被繞暈。


    此人足夠謹慎。


    沒等多久,某處房門洞開。


    獨眼男子走了出來,魏宇眉頭一跳,清楚記得獨眼男子並非是從這裏進去的。


    “楚塵兄弟,金老大有請。”


    獨眼男子麵色古怪,拱手道:“在下宋義,此前衝撞了楚塵兄弟,還請兄弟勿怪。”


    “宋兄弟這是哪裏話,有勞帶路。”


    魏宇心知肯定發生了什麽事,表麵不動聲色。


    宋義點頭,踏進剛出來的房門,魏宇和月晚花跟上,但見屋內昏黑,各種擺設不似尋常人家,尤其道路眾多,門戶無數,猶如迷宮,這顯然是特意為之。


    “楚兄弟跟緊了,不要亂碰,小心機關。”


    宋義提醒一句,魏宇若有所思地點頭,月晚花則嚇了一跳,沒想到附近還有機關,立刻收斂心思,老老實實跟隨,倒是小赤牙一如往常,動都不動。


    三人無聲前行,拐過幾個彎道,宋義腳步放緩,推開身前房門,讓開一個身位,“楚兄弟,請。”


    “多謝。”


    魏宇目光閃動,懷揣著小心踏入。


    早在門口時便能看到燈火,剛一走進,登時更熱烈的燭火撲麵而來,驅散黑暗,略有溫暖。


    魏宇抬頭一眼。


    這房間不大,布置空空,唯有中間放有一張巨大長桌,五個人圍繞桌邊,此刻同時落來目光,等到月晚花也進入房間,宋義悄然跟上,關上房門。


    “金老大,這便是楚塵楚兄弟。”


    宋義跨步向前,麵向站在正中央的中年漢子。


    魏宇眼神凝聚,這漢子麵寬耳大,長發微卷,散亂披在身後,其身近八尺,高出其餘人至少一個腦袋,體魄亦極為健壯,穿一件淡灰色襖子,裸露的胸膛仿佛石碑。


    他右手缺失,裝有鐵質彎鉤,寒光微閃,此刻正叼一支旱煙,眯著眼打量過來。


    魏宇深吸口氣,察覺出此人竟有煉體三層,頓時有些忌憚,隨時準備取劍來戰。


    “楚兄弟,拔劍吧。”


    忽然,這漢子嘿嘿一笑,聲音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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