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在麽?”


    窗外的人影抖動,聲音似有不安。


    魏宇暗暗叫苦,立刻闔上雙眸,意識歸位,深吸口氣,睜眼時入目盡是昏黑,朦朧的月光灑了進來。


    他目光閃亮,正待起身開門,但身子剛一動,一股難以言喻的虛弱感湧上腦海,同時頭腦一片眩暈、想嘔,魏宇全無力量,身子一歪,踉踉蹌蹌倒了下來!


    “師兄!”


    窗外人影明顯看到了這一幕,連忙衝了起來,少女一臉驚慌,滿目擔憂地站在一旁,“你、你怎麽了?”


    “沒、沒事。”


    魏宇搖搖頭,眼眸勉強清明。


    月晚花換了身大白為主,紫色紋路為輔的長衫,整個人氣質都有變化,樣貌也跟著好了不少。


    她小心地將少年攙起,抱在懷中,臉色略有發燙,隻是黑暗中看不到微紅,看到魏宇蒼白的臉色,更為愕然,有些無措地道:“師兄,你、你的臉色看起來很差,這些天你一直在房間裏做什麽?”


    “這些天?”


    魏宇幹咳一聲,狀態如病鬼,試探道:“不知我在房間裏待了多久?我在練功,有些記不清了。”


    “快四十天了。”


    月晚花目露憂色,困惑道:“練功,練什麽功?”


    “四十天……”


    魏宇心底微震,沒想到外界竟已過去這麽久的時間。


    他稍一迴想,山河圖中應該隻度過五天左右,照這麽看來,山河圖中過五日,便相當於外界四十日?


    整整八倍!


    魏宇突然有種浪費時間的懊悔感,畢竟身處山河圖中,沒感到時光流逝很慢,可時間卻切切實實過去了。


    突然,一陣“咕咕咕”的聲音響起。


    屋子瞬間靜了,月晚花滿臉驚懼地看著魏宇,顯然還沒反應過來。


    魏宇心底一歎,略有尷尬。


    此前他便知曉,身處山河圖中時,雖說可以恢複體力與精力,但迴到現實後,肉身和精神依舊會很虛弱。


    總的來說,休息必不可少。


    如今整整四十日過去,估計都夠餓死很多個普通人了,若非他突破至煉氣境,多半活不到此刻!


    “師妹,你給我拿些吃的來吧。”


    魏宇心中翻起許多困惑,不得不先解決肉身問題,隻得苦笑一聲,輕聲拜托。


    月晚花這才醒起剛剛的聲音從何而來,看向魏宇的眼神頓時有些古怪,倒沒多說,默默將其扶迴床上,臉色更燙,隻是夜色昏黑,魏宇並未看見,隻看出四十日過去,原本手無縛雞之力的月晚花,實力長進不少。


    魏宇體型盡管不高大,但怎麽都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尋常女子很難抱得起,月晚花則顯得很輕鬆。


    “師兄,你在這兒等一會。”


    月晚花眼睛很亮,眼看魏宇微微點頭,便離開房間。


    魏宇無聲地摸了摸胸口,此前為了防止被人看見,使用山河圖的瞬間,便將山河圖塞入懷中,他眼底浮現出擔憂,月晚花這個小丫頭生性單純,沒看出端倪很正常,但紫元觀可有個貨真價實的仙人……


    很顯然。


    秋正卿不可能不知曉他這些天消失的緣故,然而看月晚花的模樣,秋正卿似乎從未來訪,這讓魏宇十分納悶,搞不懂秋正卿到底在想什麽。


    忽然,聽得陣陣腳步聲傳來,魏宇立刻恢複神色,狀態倒真虛弱,一副隻吊著口氣的模樣。


    “這是我今日剩下的。”


    月晚花端來一碗冒著熱氣的白麵,不好意思道:“師尊不需要用飯,說讓我自己解決,我忙著修煉,就沒太多時間做飯,我做得也不好,這碗麵留著打算明日吃的……師兄,你夠不夠,若不夠我再去做。”


    “夠了,多謝師妹。”


    魏宇露出笑容,想伸手接過碗,卻沒了抬手的力氣,他略有尷尬,無奈道:“師妹,我著實沒有力氣,不知你空不空,喂我吃兩口吧。”


    “……啊,喂?”


    月晚花心慌意亂,臉色羞紅,支支吾吾道:“娘親、娘親說,女孩子是不能……不、不是,師兄,我可以喂,不、不過,我以前隻喂過院子裏的阿柴,還、還沒有喂過人呢,我喂得不好。”


    魏宇到底是成年人的心態,看出小丫頭的心思,心底不禁覺得好笑,嗬嗬道:“放心吧,吃得下就行,師兄真無力抬手,應該吃兩口就好了。”


    “……好。”


    月晚花靜了片刻,然後呆若木雞地點點頭。


    她小心翼翼夾麵,始終不敢看魏宇的眼睛,一個勁往其嘴裏塞,魏宇張嘴接過,有些燙,不過沒有說。


    窗外月光很安靜,像少女越來越輕的唿吸。


    大概吃了小半碗,魏宇多少有了點力氣,臉色漸紅,他恢複心思,吞下一口麵,一語打破寧靜,“是了,師妹,我記得師尊讓我們次日去大殿,我不小心錯過了,師尊他沒有怪我吧?”


    “沒、沒有。”


    月晚花慌忙搖頭,斷斷續續道:“那、那天,師尊看你沒有來,就說你在房間處理事情,叫我不要打擾,然後給了我兩門功法,以及基礎吐納術,叫我盡早破關。師兄,你真厲害呀,師尊說你已經破關了。”


    “師尊沒說別的話?”


    魏宇目光閃動,不動聲色道:“這些天來,師尊也沒來看過我麽?”


    “沒、沒有,不單沒來看你,也沒叫過我,隻說我既然踏入此門,那便要專心修煉,不要花時間在別的事情上。”


    月晚花想了一下,又說:“師尊還說,如果我發現你醒過來了,就讓你去找他,將需要的東西交給你……我、我本來聽師尊的話,沒打擾師兄,但都這麽久了,我怕師兄有意外,這才忍不住來看看,沒打攪師兄吧?”


    “無妨,你沒做錯。”


    魏宇微微點頭,心中則更惑。


    整整四十日,秋正卿非但本尊不來,還讓月晚花別來,這就耐人尋味了,在魏宇看來,這就像是在替他打掩護。


    這是件詭事啊……


    “今夜多謝師妹了。”


    魏宇表麵不露痕跡,默默支起身子,伸手接過瓷碗,溫和一笑,道:“你煮的麵很好吃,我好了些,能自己吃了,時辰不早了,你先迴去休息吧?待明日一早,我去找師尊,然後幫你下碗麵。”


    “好、好,不過麵就不用了。”


    月晚花似吞了口口水,略有無措地起身,往門外走去,旋即頓步,月光下迴過頭來,輕輕笑道:“師兄,你沒意外就好,明日還是我來下麵吧,這些天我習慣了。”


    不待魏宇迴答,倩影踏出門外。


    看著少女遠去的背影,魏宇的心情似有觸動,仿佛少女的笑臉會深深刻在他骨子裏,有蒼穹到地底那麽深。


    翌日。


    天外的光穿透雲霧,絲絲縷縷灑在小院。


    魏宇推開房門,一步踏了進去,許是煉氣境的緣故,雖有那麽多天沒休息,今日亦起得很早。


    由於心裏那關過不去,魏宇趁著月晚花還沒起床,早早地用柴火煮了一碗麵,暖在鍋裏,而他此時已經從秋正卿的住處迴來,花費時間不長。


    魏宇前去時心情很緊張,不知秋正卿若發問,該如何麵對,然而事情的發展卻跟想象中的大相徑庭。


    四十日的消失及山河圖的存在,秋正卿隻字未提,仿佛這仍是魏宇來到紫元觀的第二日,而秋正卿也沒多說什麽,隻交給魏宇一門心法,一門功法,與一種特殊吐納術,再囑托幾句如不能急功近利的話之後,便讓魏宇迴來了。


    嗯,還有他手中抱著的衣服。


    魏宇關好門,至今都麵色古怪,搞不懂秋正卿到底在想什麽,他暗歎一聲,最開始的慶幸,如今已變成不知所措,總感覺秋正卿別有所圖。


    偏偏他身上無利可圖,這最為奇怪……


    魏宇將懷疑放在心底,換上一身紫元觀的校服,月晚花穿得同樣是這身,隻有細節略有差別。


    他動了動身子,十分貼身舒適,比之前做的幾套舒適了許多,不過魏宇也沒扔掉舊衣服,而是默默將褚雲天領他去布莊做的衣服,一件件疊在行李內。


    做完這一切,方才閉目迴想記憶。


    秋正卿傳授的方式並非書籍,而是一點魏宇眉心,有如最開始的那一次。


    很快。


    魏宇便從記憶中找到了原本沒有的東西,分別名為《紫元心法》與《乘風術》,最後一個則沒有名字,隻說是修真者不能缺少的特殊吐納術。


    據說用這種吐納術,吸收真元的速率會更快。


    魏宇略作嚐試,果真感覺一縷縷氣息從身體的各個毛孔鑽了進去,相較普通吐納術,速度快出兩三倍。


    他細致看了一眼,心知這種吐納術需要破關後才能用,月晚花目前用的吐納術,應該為最普通的吐納術,吸收的速度會慢一些,這就是破關與否的差距。


    一步快,步步快。


    魏宇轉而查看心法和功法。


    秋正卿曾解釋過二者的區別,簡單來說,心法更類似於內功,隨著修為的提高,心法也會越來越強大。通常來說,心法都會有頂點,譬如有的心法隻能修行到築基境,有的則能一路修行到金丹境。


    《紫元心法》共九十七頁,足足有九重之多,能修煉到金丹境以上。


    擁有一門好的心法至關重要,這是修真者的主要差距,同修為的修真者,心法更好的通常會更強。秋正卿傳授的心法便非常不賴,屬於上乘心法。


    功法則更類似外功,也即招式。


    心法改善體質與真元特點,《紫元心法》便能改善真元的基礎狀態;功法則為戰鬥手段,譬如《殘劍訣》就是一門功法,二者區別明顯。


    《乘風術》是門不錯的功法,特點是能操控周圍的風,共三十七頁,據說修煉到金丹境都有用武之地。


    魏宇剛踏入煉氣境,尚不能看穿秋正卿修為,不過,從秋正卿傳授的功法和心法來看,其修為很有可能在金丹境乃至以上!


    “金丹境,距我太遙遠了……”


    魏宇深吸口氣,心知要走的路還很長,立刻沉心靜氣,盤膝坐下,開始研習新到手的心法與功法。


    轉眼又過月餘,正值午時。


    魏宇唿出口悠長的氣息,睜開雙眸,瞳孔似環繞了一圈紫色的光芒,仿佛流電。


    經過一個多月的專心修行,魏宇由內至外都發生了驚人的轉變,雖說外貌不甚改變,但整個人的氣息都有所轉變,更為內斂、穩重,讓人一眼看不透。


    感受著體內旋轉的真元小漩渦,魏宇麵帶滿意。


    整整三十多日,魏宇基本都在修行紫元心法,而今已成功跨入一重天,原本白色近乎透明的真元,此刻似覆蓋著一層細微的紫光,那便是紫元心法的效果。


    這正是紫元心法名稱的由來。


    修煉紫元心法,越是深入,真元便會越接近紫色,效果比自然真元更為強悍。


    其特點在於速度更快,比如牽引自然真元出來要花費五息,紫色真元則快上幾分,同一招功法能夠更快施展出來,意義很大。


    魏宇這些天經常進入山河圖。


    雖說尚未專門學習乘風術,但在紫元心法的影響之下,拜年劍法的出劍速度又快了一分,威力亦略有增幅!


    而且。


    屢次進出山河圖之後,魏宇終於研究出來山河圖和現實的時間差異,確實跟之前的猜想一樣,八倍左右。


    山河圖中一天,相當於外界八天。


    隻不過,這不單是時間流速有區別,經過測試,魏宇還發現身處山河圖中時,修煉心法和功法的速度會更快,速度相當外界的十倍有餘,加之生命源泉可以節省休息時間……


    這個倍數隻會更高!


    至於背後的理由,魏宇尚未摸清楚。


    這些日子,他基本都是在山河圖中修煉,起初還擔驚受怕,不願明目張膽,可看秋正卿始終一副不聞不問的模樣,乃至平日能看到的次數屈指可數,漸漸就習慣了。


    而他的修為盡管還沒突破到煉氣二重天,可明顯比一個月以前穩固不少,真元數量更多。


    估計再過不久,便能真的向前邁出一步了。


    魏宇沉心靜氣,既然紫元心法已然入門,接下來要學的便是乘風術了,但就在這時,一道尖叫忽而劃破天際,語氣充滿恐懼:“虎、有老虎!”


    聲音很響亮,顯然是月晚花的聲音!


    魏宇眉頭微皺,心有不安,這些天雖然忙著修煉,沒怎麽與月晚花碰麵,但好歹一同居住了一個多月,而且魏宇已身處煉氣境,用飯時間並不準,月晚花卻總會在鍋裏留一碗白麵,每次去都有,從未少過。


    久而久之,魏宇對這個小丫頭多少有了些好感,可以說當作半個妹妹看待。


    “秋正卿身在門中,應該不會出事吧?”


    魏宇沉吟少許,最終還是心底癢癢,忍不住跨步出門,沿著聲音的來源處,腳步飛快地過去,很快就來到了主殿後方,隨即能看到月晚花的身影,這傻丫頭已跌坐下來,渾身都似有顫抖,看起來極為驚慌!


    他瞳孔一抖,唿吸停頓了。


    他的目光越過少女,正在更前方一點之處,竟出現一尊體型龐大如洪鍾的黑毛老虎,這老虎足有三四米高,一塊塊肌肉隆起如岩石,墨色毛皮,紫色虎紋!


    此時趴在主殿後方,似酣睡姿態。


    “這老虎……”


    魏宇越看越驚,不單是驚訝於老虎的體型,而是老虎的顏色也很古怪,屬於完全沒見過的品種。


    尤其這尊黑老虎還趴在那裏,若非肉身略有起伏,姿勢也很像魏宇前世看到的,貓犬睡覺的模樣,恐怕真要誤以為這老虎已經斷氣了。


    月晚花顯然被老虎嚇到,方才發出尖叫。


    “月師妹,你怎麽了?”


    魏宇看老虎沒有攻擊性,警惕地靠上前。


    “魏師兄!你、它,它……”


    月晚花小臉煞白,慌亂得說不出話。


    “沒事,你別怕它,師尊正在觀中,豈容妖魔作祟?若有危害,師尊早來將它收了,這老虎也在睡覺,沒搭理你,估計是師尊養的。”


    魏宇觀察片刻,含笑安慰。


    他心底其實不太冷靜,畢竟這老虎的體型太嚇人,誰能想到主殿後方還有這麽一尊虎怪?


    “師尊,師尊真厲害……”


    月晚花終於放鬆了點,卻還是小心翼翼看著老虎,勉強爬起來,低聲道:“這老虎該不會咬我們吧?”


    “既然是師尊養的,肯定不會咬,這些天忙著修煉,倒沒想到主殿後方還有這樣一尊虎怪。是了,月師妹,你好端端的來方幹什麽?”


    “我、我待不住,總覺得無聊,所以問了師尊,看是否有其餘去處,師尊便給我指了後方,說從後麵能去後山。”


    月晚花臉色微紅,羞赧道:“師兄,我不是想偷懶,我就是修煉累了,想歇一會兒。”


    魏宇心中好笑,抬眉看了一眼,果真看到後邊的圍牆有一處開口,構成圓形拱門。一條青石路直通後方,一眼望去盡是翠意,天邊似下過雨,泥土略有濕潤。


    他知道月晚花資質有限,兩個多月過去,仍未破關,再修煉下去未必有成果,便淡淡道:“放鬆放鬆也好。”


    月晚花見魏宇不出聲嘲笑,鬆了口氣,旋即又將目光落在黑老虎身上,眼底仍有畏懼,卻偏偏壓不下好奇,一步步走了過去,一邊問:“師兄,它真不咬人吧?”


    魏宇一陣沉默,瞬間沒了把握。


    畢竟第一次見到虎怪,不知其習性,而且門前的狗偶爾還會發瘋呢,何況一尊大虎怪?


    月晚花卻已靠上前,距離黑老虎不過三五米,隱隱能聽到黑老虎細微的鼾聲,她隻在書中看到過老虎,如今初見,玩心大起,甚至想靠前去摸。


    “等等……”


    魏宇不願看到意外,躊躇間正要開口。


    就在這時,一道目光落了過來,隻見黑老虎竟驀然睜開雙眼,滾圓的眸子有如明亮燈籠,深紫色的瞳孔給人帶來頗為沉重的壓力,仿佛一眼便能將人壓死!


    一瞬間!


    魏宇眼底微抖,不覺閉了嘴;


    月晚花身形一僵,雙腿發軟,幾近嚇倒!


    而這一幕卻隻持續了片刻,黑老虎頭也不抬,此時又閉上雙眸,發出低低地鼾聲。


    “它……”


    月晚花迴過神來,幽幽道:“它好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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