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魯之也看到墨袍錦衣衛,不禁皺緊眉頭。


    他身為大旻子民,自然清楚錦衣衛製度,雖說錦衣衛有千千萬,但也有高低之分,倘若從千戶算起,千戶之下便有副千戶,百戶,試百戶,試百戶也稱副百戶。再往下則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官,可稱基層。


    錦衣衛的衣著,便意味著級別。


    譬如紫色鬥牛紋錦袍便是最基層,也即這二百餘人,往上的試百戶則著赤色鬥牛紋錦袍,如剛剛的兩位。百戶穿得也是鬥牛紋錦袍,但顏色為墨,暫未出現。


    飛魚紋錦袍,意味著副千戶以上。


    副千戶著赤色,千戶著墨色,而眼前出現的錦衣衛,亦是斬殺兩尊怪物的錦衣衛,穿得便是墨色飛魚袍,須知豐安鎮僅一個千戶所,整個大旻則隻有十八個千戶所,也意味著放眼全國不過能找到十八個千戶,可見其地位之高!


    張魯之察覺到一股壓迫感,眼眸略低。


    “鐵拳門七教頭之一,張魯之。”


    林千戶麵色漠然,冷眼道:“鐵拳門隻擅長拳法,你的掌法從何而來?”


    張魯之瞳孔微縮,感到一股強烈的不安。他用餘光掃過在場眾人,這才驚覺魏宇不知何時,竟已不見蹤影!


    “你在看什麽?”


    林千戶實力強大,注意到張魯之的目光。


    張魯之散亂的思緒瞬間清醒大半,隻覺脊背發涼,他的語氣軟了,“大人問這些做什麽?”


    “張、張教頭,林大人問的是楚教頭吧?”


    這時候,一名弟子聽出林千戶意思,忽然開口,他抓抓腦袋,環顧一周,想找到魏宇的身影,最後一無所獲,眉頭一皺,“我記得楚教頭也在這裏的,怎麽這會兒不見了,難道死在妖魔手上了?”


    “你知道?”


    林千戶眸光微閃,看向那名弟子,麵無表情道:“你仔細說。”


    那弟子受寵若驚,連忙點頭!


    隻是還沒等到他開口,張魯之猶豫許久,咬牙道:“大人,鐵拳門近日新收了名教頭,喚作、喚作楚塵,我的掌法便是他帶過來的,他說他正遊曆四方,待三五日就得走,今日已是第六日,他過了午時就走了。”


    “你沒撒謊?”林千戶迴眸一眼。


    張魯之心底微顫,低頭道:“不敢。”


    “他有什麽特征?”林千戶問。


    “特征……”


    張魯之本想如實迴答,可他聽出林千戶語意不善,躊躇再三,還是不動聲色道:“沒什麽特征可言,但他很年輕,貌似少年。這怎麽了麽?”


    “少年?”


    林千戶眸光更亮,目露冰冷,天地的溫度似乎都降低了許多,他看向剛說話的弟子,“他所言當真?”


    “張、張教頭說得不假……”


    那弟子本就呆呆傻傻,如今被林千戶一嚇,一時忘卻魏宇臉上有道疤,也記不太清魏宇下午在不在,慌忙點頭。


    “你說他走了?”林千戶又看向張魯之。


    張魯之眼皮一跳,點頭道:“對,走了有些時辰了,估計早已遠離豐安鎮……”


    “文輝,你即刻帶人搜索鐵拳門,從上到下,每個房間都不要放過,將其中所有書籍和記載全部帶來,若找到人,也一並帶到我麵前來!”


    不等張魯之說完,林千戶長袍一抖,聲音傳遍。


    “喏!”


    一名試百戶連忙點頭,吩咐百餘名錦衣衛,開始地毯式搜索,而鐵拳門的主院不是很大,片刻之後,那試百戶便快步迴來,身後有兩個錦衣衛懷抱很多書籍。


    大多很古樸,不知陳放了多少年。


    試百戶道:“稟大人,未找到任何人,每個房間的書籍和記載都在這裏了。”


    林千戶一言不發,翻開閱覽。


    許多沒聽到林千戶和張魯之對話的弟子,也都注意到了這一幕,麵帶不解,隻是氣氛明顯嚴肅很多,沒人敢胡亂說話,張魯之心底悸動,道:“大人,這些都是我鐵拳門的記載,大人想看也可,隻是不知……”


    說著,林千戶放下了最後一本書。


    他的臉色滿是寒意,身影一閃,再次出現時,一手扣在張魯之喉間,輕輕將其提起,一直到張魯之僅有腳尖碰地,方才冷冷道:“你知道說謊的後果。”


    一眾弟子無不瞪大眼睛,哪想到錦衣衛竟會雷霆出手,他們心慌不已,偏偏又不敢阻攔!


    一刀一妖魔的畫麵,曆曆在目!


    其餘錦衣衛也怔住了,摸不清狀況。


    “大、大人,我不知你在說什麽……”


    張魯之能夠打飛趙彬的力量,此刻全無作用,他也沒想到林千戶會突然出手,一時接不上氣,臉色漲紅,直到意識漸漸恍惚,快要昏厥過去時,才感到身子下墜!


    他勉強站定,氣息混亂!


    林千戶居高臨下盯著彎下身子的張魯之,幽幽道:“他臨走時說過去處麽?”


    “說、說過……”


    張魯之邊說邊咳嗽,喃喃般道:“他說要去冀州……”


    林千戶雙眼微眯,最後看了張魯之一眼,斷定此人不敢在他麵前撒謊,遂大步流星離開鐵拳門,隻餘眾多錦衣衛繼續清理。張魯之艱難抬頭,已看不到林千戶的背影。


    張魯之喘著粗氣,心有餘悸。


    從林千戶的態度中判斷,那少年的身份估計跟少年自己所說全然不同,其肯定是站在錦衣衛對麵的人……


    至少站在林千戶對麵。


    按理來說,他不該撒謊。


    欺瞞錦衣衛是有可能殺頭的,風險極大,但林千戶的實力太過強大,若少年真被找到了蹤跡……


    恐怕會死無葬身之地!


    經過幾日相處,張魯之心知魏宇絕非大奸大惡之人,他為人仗義,果斷隱瞞了魏宇的狀況,隻是錦衣衛手眼通天,就連趙彬二人化為的怪物也有如白紙。


    張魯之仍不放心,不知少年能否安然抵達涼州。


    與此同時,趙彬的碎屍與徐茹茹的屍首已堆放到角落,沒有人看見,兩具屍體各滲出一縷紅光,然後兩縷紅光匯聚到一起,餘一絲赤線流光在血月下移動。


    若跟在流光後方,穿越大街小巷,很快便能捕捉到一位少年靈動的身影,而這縷流光下落,正巧鑽進少年背心。


    它始終無聲無息,哪怕少年本人也不曾注意。


    魏宇迴眸一眼,透過血月紅光,模模糊糊看到鐵拳門主院的影子,他雖沒目睹林千戶力斬二魔的畫麵,可那雪白的刀光依舊給魏宇帶來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魏宇心知被那錦衣衛發現,必死無疑,因此一點停留的心思也沒有,一路趕往碼頭。


    此刻走出很長一段距離,才敢迴頭。


    沒有跟張魯之等教頭逐一告別,乃魏宇心中一大遺憾,魏宇看不見張魯之冒死替他隱瞞信息,卻深知張魯之為人,打飛趙彬和徐茹茹的兩拳也足以讓魏宇記一輩子。


    這是一個用一生守護鐵拳門的漢子,值得敬佩。


    “有錦衣衛插手,你應已安然。”


    看著鐵拳門的方向,魏宇微微一笑:“張教頭,這次倉促離開,不曾告別,萬望張教頭不要介意,再見時你我可以把酒言歡。魏某先告辭了。”


    他扭過頭,悄然走在無人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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