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的關鍵不在我,在巴林師傅。”


    年世蘭嫌棄地將身子往後撤了些,“等到巴林師傅到了,你們自去詢問她的意見。”


    這本就巴林師傅的該決定的事,怎麽反倒來問她?


    其他的貴女,見年世蘭這副疏離的模樣,便又拉著賈探春幾人閑聊了起來。


    正說話間,一人進門,直奔南安太妃那邊去了。


    年世蘭瞧著那人的背影有些熟悉,便多看了兩眼。


    隻見那人對著南安太妃恭敬施禮,眉眼帶笑,對著南安太妃說著什麽。


    可南安太妃自始至終,頭也沒抬。


    最後估摸著是嫌煩了,輕輕抬手,像趕蚊子一般,將那人給支走了。


    那人似還有些不甘,但又不敢違逆南安太妃的旨意,隻得施禮之後,慢吞吞地從涼亭裏走了出來。


    “那不是薛姐姐嗎?”


    甄錦寧扯了扯年世蘭的衣袖,指著那人問道。


    年世蘭這才細瞧,果然是薛寶釵!


    她竟然也被邀請了,為何沒和賈探春姐妹一起?


    一進門就直奔著南安太妃去,想必是以前進宮之時見過南安太妃。


    不過看南安太妃對她的態度,倒是她一頭熱了。


    薛寶釵埋頭走了著,身後的鶯兒快走幾步饞住了她,在她耳邊低語了兩句,薛寶釵再抬頭,臉上又笑意盈盈了。


    “林妹妹,甄妹妹你們也來了?”


    來到年世蘭身邊,薛寶釵熟絡的打著招唿。


    “薛姐姐。”


    甄錦寧乖巧的起身,喚了薛寶釵一聲。


    年世蘭隻是淡淡的點點頭,算是迴應。


    “探春妹子,你們怎麽也不等我一道來。”


    薛寶釵眼見著氣氛冷了下來,便又跟賈探春和賈迎春說起了話來。


    “我們可是等了你好半晌的,誰知你卻是迴去換衣裳去了!”


    賈惜春指著薛寶釵身上新換的衣裙,似乎有些氣憤。


    “好了,惜春妹子,我這不是臨出門,才發現裙角髒了嘛!”


    “巴林師傅來了!”


    這時有人驚唿了一聲,眾人的視線,便都齊齊的朝著門口望去。


    隻見巴林蘭諾一身玄色騎馬服,手裏捏著一柄弓,氣勢十足的走了進來。


    一進門,便被這群貴女給圍住了,你一言我一語的跟她說著話。


    南安太妃此時抬眼瞧了過來。


    “巴林師傅!”


    年世蘭和甄錦寧見巴林師傅朝她們走來,這才施禮問安。


    “您瞧著,比之前,更加意氣風發了些。”


    年世蘭由衷的為巴林師傅的這股子精氣神高興。


    沒有因為兒女情長,讓自己頹廢。


    “嗯,你們瞧著,也更加有活力了些。”


    巴林師傅笑著說了一聲,指著涼亭對她們說道:


    “我過去打聲招唿再來。”


    年世蘭目視著巴林師傅離開,去了涼亭處,跟南安太妃和衛老太太施禮。


    南安王妃見到巴林師傅,臉色緩和了些,還跟她聊了幾句。


    不多時,衛老太太便和巴林師傅一道走了出來。


    “往年大家春日都是賞花作詩,今年咱們加上騎馬射箭,想必更熱鬧些。”


    衛老太太對著眾人笑著說起了今日邀請大家來的目的。


    “既然是作為比試,那咱們還是要設個彩頭,我這有一個一柄稀有的犀牛角弓,若是今日有人拔得了頭籌,我便把這角弓贈與她!”


    衛老太太說完,她身後便走出來一個端著托盤的丫鬟,托盤裏是一柄品相極好的角弓。


    這不禁讓她身邊站著的巴林師傅神色都變了變。


    貴女們雖從未見過,但從巴林師傅的神情中,也大約能知道這東西珍貴。


    年世蘭來了這裏之後,雖極少接觸武器,但她卻是見過犀牛角弓的。


    當年二哥為了找尋一柄好弓,不惜花重金去邊境與匈奴人做交易,也隻買來一把品相一般的犀牛角弓。


    就這樣,他還寶貝的不得了。


    年世蘭趁著他不在府裏的時候,去拿來試了試,是要比一般材質的更加有力道些。


    “巴林師傅,你既然來了,今兒便由你來做裁斷吧!”


    衛老太太又笑著跟巴林師傅說起了話。


    “這,怕是有失公允吧!”


    巴林師傅推辭了,“這裏麵,可是有好幾個都是跟著我學過一段時日的。”


    “無妨,如今這裏,便是你對這騎射之術最為擅長,就莫要推辭了。”


    南安太妃在涼亭裏發話了。


    巴林師傅這才躬身施禮,應下了此事。


    “那便隨我移步到射圃場吧!”


    衛老太太說著,府裏的下人們便引領著眾人出門,或坐馬車,或乘轎子,不多時便來了射圃場。


    “林姐姐,你瞧,那邊還有好些涼棚遮陰呢!”


    到了地方,甄錦寧下了馬車,四處瞧了瞧,發現射圃場跟她們之前來時不一樣了。


    年世蘭對著她輕輕搖頭,示意她少說話。


    “若是不願騎馬射箭的,便可去那邊的涼棚坐著歇息,吃茶,寫詩作畫皆可。”


    “未攜帶馬匹的貴女,可去那邊馬棚挑選馬,先試試脾氣秉性。”


    “快把我的小白給我!”


    甄錦寧忙從丫鬟手裏將馬給接了過來。


    “小姐,您的馬匹,玉泉喂它飲了水邊送過來。”


    紫鵑見打算騎射的小姐們都四散開去,走近些跟年世蘭說道。


    “嗯,順便給它梳梳毛發,今兒日頭好,讓它好好曬曬。”


    年世蘭倒是無所謂,今日來,她本就不是奔著奪魁去的。


    她隻是想摸清楚南安太妃把大家召來的緣由。


    “聽說,你便是巴林師傅才收的弟子?”


    年世蘭身後有人說話,她這才轉身,隻見一個跟賈探春差不多年紀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後。


    那人年紀不大,說話的語氣卻是傲慢至極。


    瞧著年世蘭的眼神也帶著一絲不屑。


    “林小姐,這是瑤音郡主。”


    巴林師傅走了過來,跟年世蘭介紹起眼前之人。


    “拜見瑤音郡主。”


    年世蘭雖不喜這人,但為了不給巴林師傅難堪,她還是對著瑤音郡主微微福了福身。


    “我是巴林師傅的第一個徒弟,如今練習騎射也有些年頭了,作為師姐,還是奉勸林姑娘,等會盡量別太丟巴林師傅的臉了!”


    年世蘭冷眼瞧著麵前輕狂之人,心裏早已猜測出這人是誰了。


    想必這就是南安太妃舍不得交出去和親的那個郡主吧!


    皇家舍不得公主,太妃舍不得郡主,這才會生出了要認賈探春當義女,前往和親的事來。


    可這人會騎射,就算是去了和親,想必也能比賈探春更加適應那苦寒之地吧!


    隻是因著她身份高貴些,便要讓賈探春代她去受這個苦。


    年世蘭越想越覺得此人太過礙眼。


    淡淡地衝她說了一聲:


    “郡主隻管拉好您的韁繩,握緊您的弓,至於我,您倒是不必操心。”


    “你——”


    瑤音郡主被年世蘭嗆得說不出話來,指著她的手也氣得直抖。


    “林姐姐,我的小白今天可乖了。”


    甄錦寧騎著自己的馬兒,衝年世蘭這邊走了過來。


    “你便是甄寶玉的妹子?”


    瑤音郡主打量了一下甄錦寧,臉色稍微緩和了些。


    “甄小姐,這是瑤音郡主。”


    甄錦寧聽到巴林師傅的話,忙下了馬,過來拜見。


    “起來吧。”


    瑤音郡主抬手,指著甄錦寧身後的馬匹問,“你就騎這馬?趕明兒,我送你一匹好馬。”


    “多謝郡主,不過,我二哥哥走前說過,想要什麽,等他迴京之後,便去給我搜羅來。”


    甄錦寧到底是年紀小,什麽話都往外說。


    年世蘭見瑤音郡主的臉色變了變,但最終還是沒發作,隻是對著甄錦寧點了點頭,又瞥了年世蘭一眼,這才去往高台那邊。


    那高台,也是才建好的。


    站在上麵,能俯瞰整個射圃場。


    此時,上麵坐著的,便是南安太妃跟衛老太太。


    瑤音郡主上去之後,南安太妃似是皺了皺眉頭,然後便拉著她坐下,親自拿了茶水給她。


    又從身後的丫鬟手裏,拿了帕子給她擦拭臉上的汗。


    看得出,南安王妃很是疼愛自己的這個女兒。


    所以瑤音郡主才會恃寵而驕。


    可年世蘭卻沒把這個小丫頭放在眼裏。


    說到底,這人的跋扈還遠不及她當年的十之一二。


    “林姐姐,等會子,你可別爭強好勝,傷了自己!”


    賈探春帶著賈惜春過來,叮囑年世蘭小心為上。


    “是呀,林妹妹,你自小身子弱,這騎馬射箭之事,還是勿要逞強的好。”


    薛寶釵此時也騎了一匹馬過來,在年世蘭麵前停住。


    “寶姐姐,你也會騎馬?”


    賈惜春看著眼前換上騎馬裝,手裏緊緊抓著韁繩的薛寶釵,倒是有些陌生。


    “早在還沒進京之前就學了,隻是在府上,不便展示。”


    薛寶釵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看向年世蘭,多少帶了些挑釁的意味。


    年世蘭沒理她,翻身上馬,打馬離開。


    “林姐姐,等等我。”


    甄錦寧騎著自己的小白馬,跟在年世蘭身後。


    賈探春和賈惜春也去了涼棚裏,薛寶釵一時落了單,怔在原地了片刻,揚起馬鞭,抽打馬兒,那馬兒便急速衝了出去。


    “眾位小姐,想必已經都適應了場地和馬匹吧!”


    巴林師傅走到場地中央,一開口,所有騎馬的女子,便都勒住了馬。


    “那麽我們便開始第一輪騎術的比試。”


    巴林師傅見眾人都停下聽她說話,示意大家過來抽簽。


    “等會子,可別摔得太難看!”


    瑤音郡主見著年世蘭手裏的數字跟她的一樣,冷哼一聲,騎著馬往起始處走去。


    年世蘭也白了那冷傲的背影一眼,簡直是太狂傲了!


    “林妹妹,我們也在一隊呢!等會子,你要是有什麽事,我會照看著你的。”


    薛寶釵也走過來,笑著說道。


    “薛姐姐還是顧好自己,你要是有事,我可幫不了你!”


    年世蘭懶得廢話,直接上馬。


    很快,同一輪的六人便都到齊了。


    隻見巴林師傅將手裏的旗子一揮,六匹馬兒便都循令而動。


    “林姐姐,加把勁兒,替我將那弓贏來,送與二哥哥。”


    路過涼棚的時候,甄錦寧衝年世蘭喊了一聲。


    這一喊,年世蘭沒什麽動靜,瑤音郡主倒是掄起了馬鞭,不住地抽打著馬匹。


    那馬兒也像脫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隻把剩下無人甩在身後老遠。


    “林妹妹,我先走一步了。”


    薛寶釵見狀,也加快了速度,跟了上去。


    年世蘭卻保持著開始的狀態,馬兒不緊不慢地在草地上奔走著。


    “哎喲,剛才聽薛家小姐說,那是瑤音郡主,想不到呀,一個嬌貴的郡主竟然也擅騎術,真的是難得。”


    “就是,這郡主不僅人長得美,騎術也了得,這一般人家的公子,隻有仰望的份兒了!”


    涼棚裏的那群人,瞧著瑤音郡主馬上的英姿,嘖嘖稱讚。


    “我要將這一幕畫下來,送與郡主。”


    有人已經開始吩咐丫鬟磨墨,準備作畫了。


    “馬屁精!”


    年世蘭聽著那些人的恭維之聲,冷嗤一聲。


    “林姐姐,你那會子練習的時候,可不是這般水平,你倒是甩馬鞭呀!”


    甄錦寧在一邊很是著急,不住地給年世蘭支招。


    年世蘭望了一眼,前麵得意忘形的瑤音郡主,還有緊跟其後的薛寶釵,繼續保持在中間的位置,眼神望向高台上。


    隻見南安太妃也正好望了下來。


    年世蘭饒是在宮裏待了那許多年,卻也看不透這人眼裏是什麽意圖。


    “小心——”


    隨著一聲驚唿,年世蘭隻覺身下的馬驚著了,抬起前腿就要將她掀下馬去。


    年世蘭瞥了一眼馬腿,被什麽東西給擊中,紅了一片。


    有人要讓她落馬!


    年世蘭心下了然,眼下卻沒心思去猜到底是誰要讓她當眾出醜。


    屏住唿吸,將韁繩扯緊了些,又伸出手,輕拍了馬臉幾下。


    雙腳在馬肚上摩挲著,試圖將馬兒從受驚的狀態給拉迴來。


    “咻!”


    馬兒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一支箭卻正好射在馬腳處。


    馬兒這會不像剛才那般,直直地衝了出去。


    眼看著就要衝向涼棚那邊,年世蘭猛地將韁繩一拽,迫使馬兒調轉方向。


    這才避免了一次踩踏。


    “嗯,還算是有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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