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寶丫頭呢?可是身上又不好了?”


    賈母也轉頭問薛姨媽。


    薛姨媽滿臉堆笑:“多謝老祖宗關心,她本在蘅蕪院親自煮了茶,這下老祖宗您說不去了,我已經派人去喚她過來了,興許——”


    “老祖宗,我來遲了!”


    薛姨媽正說著,薛寶釵在後麵喊了一聲,快步走到賈母麵前,躬身施禮。


    “哎喲,這又是哪位仙女兒?我這老婆子,眼睛都快看花了!”


    劉姥姥看到薛寶釵,笑著先誇了起來。


    “昨兒就聽寶兄弟說姥姥來了,我還在屋裏巴巴的盼著呢!”


    薛寶釵又轉過來,跟劉姥姥說起了話。


    “薛姐姐來遲了,老祖宗說遲了可是要受罰的!”


    年世蘭拿賈母的話來說薛寶釵。


    “是,我認罰!”


    薛寶釵滿臉堆笑不住地點著頭。


    “快入席吧!”


    賈母示意薛寶釵趕緊坐下。


    “老壽星,您看我這筷子,怎麽比我使的鐵鍬還重?”


    劉姥姥拿起筷子,準備夾菜,那筷子卻不聽她使喚。


    眾人看她笨拙的樣子,都笑開了。


    “姥姥,您嚐嚐這個!”


    史湘雲從鴛鴦手裏接了一碗鴿子蛋,放在劉姥姥桌上。


    賈母朝劉姥姥說了聲“請”,劉姥姥站起來,高聲說:“老劉老劉,食量大如牛!”


    史湘雲實在是沒忍住,一口茶噴了出來。


    其他人本還還憋著不敢笑,見史湘雲這樣,忍不住笑作一團。


    鴛鴦忍著笑,催促劉姥姥吃菜。


    劉姥姥拿著筷子,直誇麵前的雞蛋小巧。


    “姥姥,這蛋一兩銀子一個呢!趁熱吃!”


    史湘雲也催著劉姥姥吃。


    劉姥姥卯足了勁兒,好不容易夾起來一個,剛要伸嘴去吃,卻又從筷子上滑了下去,滾落在地。


    劉姥姥放下筷子,就要去撿,丫鬟們早撿出去了。


    “哎,一兩銀子還沒聽著響兒呢,就沒了!”


    劉姥姥拿著筷子歎息一聲。


    賈母見眾人都笑,喚了鴛鴦過來,“讓人給姥姥換雙筷子吧!”


    鴛鴦跟小丫頭說了一聲,丫鬟連忙拿了一雙銀筷子來,劉姥姥試了試,“金的銀的,都不如咱們家的筷子合手。”


    賈母見她吃的香,把自己的菜都讓人端給她吃,又把各樣菜夾了些給板兒。


    吃過飯,王熙鳳拉著史湘雲和鴛鴦,對劉姥姥說:“您老別多心,她們同你玩鬧呢!”


    史湘雲和鴛鴦也趕忙笑著說:“給姥姥賠不是了。”


    “姑奶奶,剛鴛鴦姑娘已經同我說過了,逗老太太開心便是了。”


    劉姥姥卻是絲毫不介意。


    眾人吃完,去了賈探春房裏坐了一坐,賈母又領著劉姥姥來了櫳翠庵吃茶。


    妙玉親自給賈母斟了茶,又瞄了一眼劉姥姥,便拉著年世蘭和薛寶釵進屋去了。


    “你們撇下我,是要密謀什麽?”


    賈寶玉從後麵跟了進來,一雙眼隻在妙玉臉上瞧著。


    “我們姐妹吃點體己茶,寶兄弟跟來做什麽?”


    薛寶釵見賈寶玉盯著妙玉,臉上有些不悅。


    “早就聽說妙玉烹茶用水大有講究,偏生我自己又不好來討,今兒跟著你們倆,我也算是賺得了。”


    賈寶玉說完,找了個靠門邊的位置坐下了。


    妙玉也不搭話,隻親自煮了茶,給年世蘭和薛寶釵拿過去。


    “杯子沒了,給你用我的吧!”


    妙玉看賈寶玉真沒打算出去,便拿了自己常用的綠玉鬥給賈寶玉用。


    賈寶玉笑著問:“你們佛經上講‘世法平等’,你怎麽單單給我這個小的?”


    年世蘭指了桌上的一個大杯子,“這個大,拿這個給他吃吧!”


    妙玉冷哼一聲,當真換了那杯子,舉著問賈寶玉:“你可吃得了這一海?”


    賈寶玉見年世蘭望著他,伸手就準備去接,卻被妙玉給躲了過去,“可別糟蹋了我的好茶,豈不聞,三杯便是飲牛飲騾了!你吃這一海,便是什麽?”


    年世蘭放下茶盞,恨不得為妙玉拍手叫好,看不出,這人還有這好口才呢!


    妙玉看年世蘭品了一口茶,走過去問:“今兒可嚐出來雨水還是雪水了?”


    “今兒這水,跟往日的都不同,定是雪水無疑了!”


    年世蘭到這櫳翠庵,可來了三五迴了,這迴的獨獨不一樣。


    “還算你是個明白人!”


    妙玉難得的誇了一迴人,坐下一起飲了茶。


    這時一個姑子端著外麵眾人吃過的茶杯進來。


    妙玉見了說:“把那個什麽姥姥用過的成窯杯擱外頭去!”


    薛寶釵放下茶杯,“姑娘你既是不用了,便拿給姥姥吧!還能討個人情!”


    賈寶玉也走過來,對著妙玉勸道:“寶姐姐說的是,你擱著也可惜了,給她賣了還能度日呢!”


    妙玉退後了一步,想了想,道:“我才不稀罕什麽人情!罷了,你兩個既然說了,給她便是了!”


    又低了頭說了一句:“幸好是我沒用過的,但凡我用過的,就算是砸碎了,也不會給人——”


    “就是這個理兒!”


    年世蘭聽到妙玉這話,笑出了聲。


    賈寶玉隻一臉懵懂的望著年世蘭。


    妙玉早就紅了臉:“我可沒說他!”


    薛寶釵也反應過來,起身拍了賈寶玉的肩膀:“寶兄弟,他們在笑話你不是——”


    “寶二爺,林姑娘,寶姑娘,老太太叫走了!”


    鴛鴦在門口掀起簾子,喊了屋裏的幾人。


    妙玉也跟著出去,將眾人送到山門外,揮手道別。


    迴了秋爽齋,中午飯早已備好。


    賈母便說:“咱們光吃飯喝酒,沒什麽意思,要行個令才是。”


    “光我們玩,姥姥多沒意思!”賈寶玉想著沒有劉姥姥,就少了許多樂趣,便跟賈母提議玩別的。


    劉姥姥想了想,說:“我們鄉下閑時也行個令什麽的,不過不如你們說得文雅。”


    眾人都勸她說,於是劉姥姥連比劃帶說,隻把眾人逗得笑了好幾迴。


    “罷了,我還是喝酒吧!”


    劉姥姥拿起桌上的瓷杯,細細瞧了瞧,又小心放下:“我粗手笨腳的,還是給我換木頭杯子使,就算是摔了,也不妨事!”


    王熙鳳聞言大笑:“姥姥,木頭杯子我們有,不過是一套,一定要挨著喝一遍。”


    “那就有勞姑奶奶費心了!”


    劉姥姥笑著拜了拜王熙鳳,一轉頭,看到丫鬟手裏的那套木杯子,笑容便瞬間僵在了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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